自從魏巍和白潔有了肌膚之親,整個8月份,他們倆天天晚上都要在中街大藥房親熱夠了纔回家去睡覺。兩個人也都有了明顯的變化,魏巍變得活躍了不少,不再那麼沉默,微笑總是掛在他的臉上。白潔則一天比一天顯的滋潤,每天出門前都要化淡妝,把自己打扮得格外漂亮,而且每次更換衣服都要徵求魏巍的意見。女爲悅己者容,這話真的一點不假。
紙裡包不住火,魏巍和白潔之間關係的變化沒有瞞過沈桂蘭的眼睛,她找了個機會盤問魏巍,魏巍也不隱瞞,把所有一切如實相告。沈桂蘭倒挺開明,不但不反對,反而替魏巍和白潔高興。她覺得魏巍畢竟是身揹人命,蹲過大牢的人,而對白潔的遭遇沈桂蘭也很同情,她認爲只要他們倆人能把日子過好,比啥都強,至於白潔是不是黃花閨女並不重要。只是沈桂蘭還有點擔心,咋說在法律上白潔還是馮奇志的妻子,將來的麻煩事兒恐怕不少。
沈桂蘭的擔心顯然是對的,處在熱戀中的魏巍和白潔確實忘記了這一點,用不了多久,馮奇志給他們製造的第一個麻煩即將到來。
那是1991年的9月15號中午,當時白潔正在中街大藥房上班,突然一輛警車停在了門前,車上下來一個警察,搖搖晃晃走進了藥房。白潔一看此人,臉色變了,來人竟然是馮奇志。馮奇志並不知道白潔在中街大藥房當護士,也不知道白潔和魏巍之間發生的事情,他這天來到中街大藥房是爲了買安眠藥,兩個人的相遇純屬偶然。
此時李煥章和那幾個賣藥的營業員都出去吃飯了,整個藥房只有包玉珍和白潔兩個人。馮奇志顯然想不到會在藥房裡碰到白潔,他怔怔地看了白潔一會兒,把買藥的事兒也忘了,直接上前就去拉白潔,說道:“白潔,跟我回家去。”
馮奇志一靠近,白潔就聞到了酒味,她一邊躲閃着馮奇志的手,一邊喊道:“別碰我!你滾開!”白潔一着急忘記了一個重要原則,那就是喝了酒的馮奇志萬萬違拗不得。果不其然,一句“你滾開”剛說出口,馮奇志的巴掌就扇在了白潔臉上,緊接着馮奇志抓住白潔的頭髮和脖領子,把白潔從櫃檯裡拖了出來,然後就動手扒白潔的衣服。這些日子以來,馮奇志已經形成了習慣,打女人之前先給其扒光衣服,他感覺這樣打起來過癮。
白潔一邊高聲喊叫,一邊抗拒着馮奇志的侵犯。聽到白潔的喊聲,包玉珍趕緊出來拉架,與馮奇志同車而來的還有一個警察,此人也快步衝進藥房去拉馮奇志。拉架的倆人剛剛把馮奇志和白潔分開,不料,馮奇志突然從腰間拔出了手槍,這下大家都嚇壞了,都不敢再動。
馮奇志噴着酒氣,大聲咒罵着,先用槍指定了他的同事,上去就是一腳,正踢在他同事的襠部,這個警察慘叫一聲摔倒在地。包玉珍嚇壞了,拔腿要跑,不過晚了一步,她被馮奇志抓住頭髮,往牆上連撞幾下,也暈菜了。最後,馮奇志用槍指定了白潔,喝道:“自己把衣服脫了!”
白潔斜起眼睛,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馮奇志,不說話,也不動。
“快!自己把衣服脫了!”馮奇志怒吼道。
白潔仍然一動不動。馮奇志徹底被惹毛了,他上前一步又要去抓白潔的頭髮。白潔豁出去了,也不知那兒來的力氣,她突然抓住馮奇志拿槍的那隻手,然後狠狠一口咬將上去。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Benz600轎車停在了中街大藥房門口,從車上下來的人一瘸一拐進了藥房,來人正是吳瘸子。前些日子白潔去找過吳瘸子,因爲當時吳瘸子不在瀋陽,白潔就留下了她的新地址。吳瘸子回到瀋陽後,便找了過來,想問問白潔有什麼事情。
吳瘸子進到藥房裡的時候,正好看到白潔死死咬住馮奇志的手,馮奇志則抓着白潔的頭髮,倆人正在僵持。吳瘸子一眼就認出了馮奇志和白潔,當下來不及多想,衝上去就給二人拉架。見是吳瘸子到來,白潔鬆開了嘴,她想馮奇志再渾蛋也要給吳瘸子面子的,因爲馮奇志之所以能那麼年輕就當上車站派出所所長,完全是吳瘸子授意葛守富給安排的。可是此時馮奇志已經紅了眼,他拿槍的手一得自由,立即用槍指着吳瘸子的臉,喊道:“我*!我的事兒用你管嗎?”
吳瘸子吃驚地退開兩步,說道:“大志,你喝多了吧!我是老吳,你吳哥呀!”
馮奇志當然認得吳瘸子,不過此刻他已毫無理智,別說是吳瘸子,這會兒就是他父母來了照樣也得挨削。吳瘸子話音剛落,馮奇志上前就是一拳,正砸在吳瘸子鼻樑上,血譁就淌下來了。見吳瘸子捱了揍,白潔連忙又去拉馮奇志。這次馮奇志沒再給白潔任何機會,他反手一巴掌抽在白潔臉上,當時就把白潔打翻在地,然後又是沒頭沒腦地一頓亂踢,有幾腳踢在了白潔的小腹上。
見馮奇志下了那麼狠的手打白潔,吳瘸子怕出事兒,不顧危險又去拉馮奇志。馮奇志便又撇下白潔,再次用槍指着吳瘸子罵道:“我X你個死瘸子,不崩了你難受是吧!”
“大志,你冷靜點兒,先放下槍,有啥事兒咱們慢慢說。”吳瘸子說道。馮奇志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槍口頂在了吳瘸子的臉上。馮奇志拿槍的手微微顫抖,臉上帶着猙獰,充血的眼睛裡兇光四射。被冰冷的槍口頂在臉上,吳瘸子害怕了,不敢再囉嗦,他感覺到了馮奇志有點瘋狂。若在平時,馮奇志絕不會有開槍殺人的膽量,但喝醉了的他就很難說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在這生死決於一瞬之際,又有一輛車停在了中街大藥房門口,是一輛黃色的大發,魏巍來了。一般情況魏巍很少在中午的時候來看白潔,不過這天早上魏巍拉了一個活兒,是去往東瓦窯的,也就是早先舒衛青家住的那個棚戶區。前文說過了,東瓦窯有一家挺出名的“老濰縣火燒鋪”,魏巍從沒吃過肉火燒,他看到火燒鋪感覺好奇,便下車買了幾個,一嘗還挺好吃,於是又買了十幾個,準備送給白潔和李煥章嚐嚐鮮。當魏巍拿着肉火燒走進中街大藥房時,正碰上馮奇志用槍指着吳瘸子的頭。
見到這場面,魏巍便明白又是馮奇志在耍酒瘋。對付喝酒鬧事兒的人,魏巍曾聽李煥章傳授過經驗,那就是不能跟耍酒瘋的人講道理,也不能一味地順着他,你得用不相干的事情去分散他的注意力,轉換他的衝動情緒。進門後魏巍先是愣了一下,顯然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局面,不過很快他就想出了辦法,他拿出一個肉火燒,對馮奇志說道:“馮哥,你吃過肉火燒嗎?我覺得挺好吃的,要不你嘗一個?”說着魏巍慢慢向馮奇志走過去。
“啥?”馮奇志不禁也是一愣。
“肉火燒,挺好吃的,比李連貴燻肉大餅還好吃。”說着話,魏巍已經走到了馮奇志跟前。馮奇志正在思索,還未來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反應,魏巍已閃電般出手了,他突然把肉火燒往馮奇志臉上一扔,趁着馮奇志本能躲避的機會,他雙手抓住了馮奇志拿槍的手。這時馮奇志的槍也打響了,“砰!”子彈擦着吳瘸子耳邊射到了藥房的水磨石地面上。
一招得手後,魏巍雙手用力一擰馮奇志的手腕,馮奇志的槍便脫手了。接着魏巍又猛地一肘打在馮奇志心口窩上,馮奇志登時岔了氣,摔倒在地。魏巍撿起地上的手槍往腰裡一掖,趕緊把白潔扶了起來,柔聲問道:“要緊不?”
白潔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魏巍,說道:“沒事兒,死不了。”又轉頭問吳瘸子道:“哥,你咋樣?”吳瘸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說道:“我也沒事兒,就是有點暈。”
白潔指了指魏巍,又對吳瘸子說道:“哥,這就是魏巍。你們還沒見過面吧。”
吳瘸子先從櫃檯上撕下一張處方紙塞進鼻孔中止住血,這才走到魏巍面前,用欣賞的目光打量着魏巍。魏巍微微一笑,喊了聲吳哥。
吳瘸子說道:“謝謝你小魏,剛纔你可是救了我一命。”
“應該的,您都救過我好幾命了。客氣啥。”魏巍說道。
吳瘸子點點頭,又問白潔道:“小潔你前一陣找過我?有啥事啊?”
“我想找個工作。還有,我要和馮奇志離婚,你也看到了,他一喝醉了就打我。”白潔說道。
吳瘸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馮奇志,掏出大哥大給葛守富打了電話,把馮奇志撒酒瘋打人開槍的事情說了,讓葛守富來處理下。打完電話,吳瘸子對白潔和魏巍說道:“小潔小魏,我先走,過幾天咱們一塊吃個飯,有啥事兒到時候再慢慢嘮,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說完轉身走了。
這幾年以來,魏巍和吳瘸子之間都是隻聞對方之名卻從未見過面。但魏巍知道他之所以殺了七個人還能安然無恙,實是拜託了吳瘸子之力。吳瘸子生平最佩服、最感激的一個人就是白東方,他們也是最好的朋友,愛屋及烏,因爲白東方對魏巍特別的關照,吳瘸子便也對魏巍很有好感。只是兩人都沒想到,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樣一種境況之下,而魏巍更是出手救了吳瘸子一駕。
魏巍這時還不十分了解吳瘸子是什麼樣的人,更不知道這匆匆忙忙的一次會面,將會讓他的畢生心願得以實現。
1991年的吳瘸子可以說已經了不得了,即使算不上是瀋陽市的第一能人,但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當時所擁有的財富,已遠遠超越普通人的想象。如果說九十年代初瀋陽只有一個億萬富翁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吳瘸子。幾年前他在白東方的遊藝廳裡放了一陣子高利貸,收穫頗豐,他意識到金融這個行業是絕對暴利的一個行業。於是他下了大力氣,不惜血本,結識了一批銀行界的朋友,後來經這些銀行界的高人指點,吳瘸子於1989年初出資成立了一家叫做“正信經貿”的皮包公司,做起了轉貸業務。
什麼是轉貸呢?現在與其類似的行爲可能叫做融資租賃,但是兩者區別還是有的。具體說就是把銀行貸款再貸給別的公司,從中收取手續費或者利息差。這是無本萬利的生意,而且沒有任何的風險,因爲銀行的貸款被轉貸出去之後,債權雙方已經發生了變化。舉個例子,比如吳瘸子從銀行貸款一百萬,他轉手把這一百萬貸給第三方,但是他要扣除二十萬的手續費,也就是說第三方實際到手的資金只有八十萬,但卻要對銀行承擔一百萬本金的債務以及利息。當然,吳瘸子扣下的這筆手續費不能獨佔,各方利益都得照顧到,但即使這樣,他財富的積累速度也仍然是驚人的。
那爲什麼第三方不自己直接去銀行貸款呢?這與當時我國的金融政策有關,當時的私營企業、鄉鎮企業以及個體工商戶,是很難從銀行直接貸款的,當時國家政策給這些企業的貸款額度很小,杯水車薪,根本不解決實際問題。可是,這些蓬勃發展的經濟實體最渴求的就是資金支持,於是轉貸這種行爲就應市場的需求而生了。吳瘸子成立的公司也是私營性質,他又爲什麼能得到源源不斷的銀行貸款呢?因爲吳瘸子能拿到主管部門的批文,因爲他與各方領導的關係足夠緊密,可以輕易影響到銀行的管理者,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