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大一會,小魚兒和猴子就把我們帶到了一個荒崗子,示意我們要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我們用手電四下照了照,雜草叢生,四下透着一股荒涼。地勢中間略高,四周稍低一些,像是一個大饅頭壓扁一些差不多,我卻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像“封土堆”,只是看了看四周的山形走勢,雖說也是塊風水吉地,但還不足以葬王候,真要是這麼大的封土堆,那下面的地宮規模就得與皇陵不相上下了,所以剛有了這個念頭就馬上被自己給否定了。
我蹲下來,用手拔了一把蒿子,看了看草根。隨即又抽出摺疊剷剷掉地面表層上的冰雪,挖開了凍土層,抓了一把土,仔細的看了看土色,聞了一下氣味,心中也有了底,從土質上看可以斷定這裡確實是焚火之地。
風水中驗土一法流傳多年,只有細密、結構堅實的自然土才能留住吉祥的生氣,從爾可以使生氣迴旋,暢通傳遞。如果土粗,就像這種焚燒後各種雜質混後的土,則不可能聚藏生氣反爾會讓生氣外溢流散。
焚火多年後的土五行不全,色澤不清,生氣全無,很容易辨識。而同樣,如果土溼,則水分大,氣界水而止,生氣在水中不能傳送也不能貯存,如果在這種兇土之上如果建房則家運衰退,禍事連連;如果改做墓穴,骸骨也會變黑,加速腐爛。
大牙和柳葉也搞不明白我在做什麼,在旁邊看戲一樣的看着我忙活,直到我忙活完了,和他們說了結果後,他們才都張大了嘴,一臉的不可置信。大牙特意的也抓了一把土,嗅了半天還是搖了搖腦袋就把土撒掉了,我看着也是好笑,這辨土一法也不是知其理就行的,也要下功夫練習實踐才行。
這片荒崗子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最近的村子距這裡也有五六百米遠,周圍一圈都是莊稼地,只有這片崗子荒着,中間的地勢也高出周圍一大截。
站在荒崗子的中間後,才發現西北方五六十米處有一間草屋,屋子不太,黑通通的,有點像看莊稼時臨時搭的簡易窩棚。天色已黑,所以只能看出個大至的輪廓,看不清細節。
我總覺得這荒屋建得有些奇怪,但又一時想不出來究竟哪裡不對勁,就讓大牙看着點柳葉和那兩個孩子,我自己則朝着草屋那邊走去。
大牙這人一向好奇,見我往那邊的草屋走去,把手裡的揹包甩給柳葉,也輕裝上陣的踮步趕了上來,一邊走一邊說:“來亮,小心點,我覺得這地方有點邪性,陰森森的,不太對勁,不行咱就先回去吧。在這兒荒山野嶺的感覺有點發毛,也不知道柳葉剛纔看到啥了,我尋思她不一定是眼花了,備不住……。”
我回頭看了一眼大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沒事,咱看看就走,也不招惹誰,有本天師在此,諸邪不侵?”
大牙使勁的“哼”了一聲,對我的話嗤之以鼻。
說話間就走到了近前,這纔看得清楚,原來是間很簡陋的土坯房子。
天長日久,屋頂上與牆體上都是雜草叢生,門前有根石柱子,估計就是北方常有的拴馬樁吧。屋裡面一點光亮都沒有,我和大牙側着耳朵仔細的聽了好半天,也不見有什麼響動,就伸手在門上敲了敲,敲門的聲音在夜裡顯得很突兀,傳出多老遠。
我估計這屋子裡應該沒有人在或是早就不住人了,再一看門上也沒有上鎖,就打算推開門進去看看,正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你們誰啊,有啥事嗎?”
荒郊野外,天黑夜寂,我和大牙雖然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這個荒屋子上,但也不至於背後有人走過來也聽不到一點聲音,乍一聽到背後有人說話,頓時都嚇了一大跳,馬上回頭並下意識的往旁邊閃了一步,定睛一看,我馬上就認出來了,正是路口燒紙錢的那個老頭。
那老頭依舊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黑灰的皮膚沒有一點光澤,冷冰冰的一張臉像是死人時扎的那種紙人一樣,看不出一點兒的表情變化,要不是正睜着睛睛看着我們,剛剛說過話,真會以爲就是個死人站在面前。
我呆板驚愕了一下後隨即很有禮貌的點點頭,正要開口,旁邊的大牙衝着老頭一抱拳,先說話了:“唉喲,嚇了我們一跳,原來是老爺子啊,緣份啊,剛剛分別又在這兒碰到了,我們看這邊有個草屋,想借口水喝,這是您老的家吧?”
那老頭瞅了一眼大牙,又看了看我,什麼也沒有說,拉開房門,就走了進去,門沒有關,敞開着。
我和大牙一看,估計人家這是留門給我們,並沒有攆我們走,大牙一邊訕訕地笑着,一邊直誇大爺辦事敞亮。
這老頭對屋內應該是極其熟悉了,根本不用照亮,進屋後走得很快,三晃兩晃,就沒影兒了,片刻後,桌上的一根蠟燭被點亮了,我和大牙這時才走了不幾步,看這老爺子如此矯健,都有些意外,屋裡開手電也是對人家不太禮貌,就關了手電,藉着昏黃跳躍的燭光,走進了內屋。
屋子裡根本沒有什麼取暖措施,雖然有鋪火炕,但是估計也是多少天就沒有生過火了,屋子裡的溫度與外面差不多少,甚至感覺比外面還要陰冷一些,只是沒有風而矣。
炕稍上有一隻長條的木頭箱子,長有二米多,高有半米左右應該是這個屋子裡比較像樣的傢俱了。炕上鋪着一張破舊的炕蓆,還是多少年前才使用的用篾子編織的那種。炕上放着一張炕桌,蠟燭放在了炕桌上,地上只有只破板凳挨着屋角的一個水缸,怎麼看怎麼不像是過日子的人家。
那老頭用手指了指屋角的一個水缸,也沒有說什麼,我和大牙其實並不是真的口渴,但沒辦法,大牙還是揭開水缸蓋子,抓起舀子,舀了點水,自己先“咕嘟、咕嘟”硬灌了幾口,就隨手遞給我,我也無奈的喝了幾口,感覺這涼水似乎有點溫乎乎的感覺,好像與這裡的溫度實在有些不符,但也沒有多想,擦了一下嘴,衝老頭齜牙一笑開始套近乎:“大爺,您一個人在這兒屋住啊?”
老頭似乎很不愛吱聲,我問完後,過了半天,纔開口回答,聲音有點沙啞:“是啊,一個人住多少年了。你們黑天不在家待着,瞎轉悠啥呢?看你們也不像附近村子裡的人,有啥事嗎?”
我聽老頭說完,笑了笑:“大爺,我們是串親戚的,好不容易來趟農村,晚上睡不着,就出來走走。”
大牙也接口說:“老爺子,你一個人住這多孤單,也不方便,沒啥親人了嗎?”
那老頭仍然一幅漫不經心的樣子,慢吞吞的說:“住了多少年了,習慣了,你們這些娃子快早點回去吧,天都黑了,晚上不乾淨。”
“不乾淨?”大牙重複了一遍,又瞅了瞅我。
我並沒有理會大牙,直接盯着那老頭:“謝謝大爺的提醒,我們習慣走夜路了。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您老人家爲什麼替非親非故,似敵非友的人燒紙錢呢?”
本來老頭一直是那幅火上房也不急的樣子,一聽我這兒話,明顯感覺有點吃驚,眼睛眯縫着,用白眼仁盯着我看,在黑夜裡,這樣的眼神點讓人心驚膽顫,看得我渾身的不自在,就看到那老頭的喉節上下動了幾次,嗓子裡發出一種“咕嚕咕嚕”的聲音。
我迎着老頭的眼光,鎮定的對視着:“有時可以騙得了人,但未必騙得了鬼。爲家人燒紙錢,火焰打旋上升,人在哪,火苗燎哪兒。而你燒紙,火苗外炸,向外燎,卻不燎自己,要麼是替非親非故的人燒紙錢,要麼就是你根本就不是人。燒紙錢,點着的是陰火,火苗都會向有陽氣的地方燎,而你燒紙,火苗向相反方向燎,如果你真的是爲家人燒紙,有一種可能就是你身上的陰氣太重,重到陰火都害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不知道我說的有沒有錯?”
我見老頭不作聲,用眼睛掃了一下屋子後又接着說:“我剛見到這屋子就感覺不些不對,現在才知道不對在哪裡。蓋房子都講究坐北朝南,而您老這房子偏偏是坐南朝北,房門正對着還有一個拴馬樁,現在想來,有點不合規矩。拴馬樁大多都是立在門的兩側,根本就不會正對着大門,這樣的格局恕我直言,正是陰宅墓穴的格局,想必您老爺子也不是等閒之輩吧?”
那老頭聽我說完,一句話也沒有說,慢慢的擡起頭,那雙渾濁發黃的眼睛在黑夜裡卻出奇的閃亮,甚至可以看到瞳孔裡跳躍的火苗,那老頭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嘴角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
視線裡的那絲笑容慢慢的變大,變模糊,變得有些看不清了,恍惚中就感覺那老頭的眼珠不斷變大,越來越大,最後整隻眼睛只剩下了眼珠,看不到一點白眼仁。耳朵裡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竟然隱約的聽到了一種奇怪的音樂,節奏出奇的慢,這種頻率聽得讓人心裡極不舒服,感覺心臟壓抑的就要跳出來了……
我意識到這應該是個幻覺,應該是在意識消失前一瞬間的幻覺,但是此時我的心裡雖然很清醒,強迫自己不要閉上眼睛,不要睡着,但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沉得厲害。
可以感覺到身邊大牙已經倒了下去,我強撐着往前要邁出一步,只是這一步根本還沒有邁出去,就實在堅持不住了,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