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級臺階,似乎是用盡了皇甫傲君渾身的力量。當皇甫傲君站在最高一級臺階上的時候,他長長的喘了口氣,卻又趕緊的閉緊了嘴。他是在害怕,自己呼吸喘息的聲音,會將房間裡邊的人,給驚動了。
慕容羽緋見此情形,幽幽一嘆,幾何時,自己能夠在他的心目當中,有着如此重要,那應該有多好!
下意識緊了緊手掌,將皇甫傲君的手握得更加的緊,“進去吧,你不正是期盼着這一刻嗎?”
皇甫傲君放輕呼吸,長長吸了一口氣,這才擡起頭來。尼庵的廚房房門洞開,廚房裡,熱氣騰騰,隱隱可見一位身穿灰色尼袍的女尼正在忙碌着。女尼背對着房門,正在案板上搓揉着麪糰。皇甫傲君舉起了手來,就要往着房門上敲去。
而在這時候,女尼轉過身來,往着蒸籠裡邊,添加着她做好的饅頭。皇甫傲君和慕容羽緋二人正好可以看得到她的側臉。
慕容羽緋的身子微微一顫,眼前那一張臉頰,似乎曾相似。清秀的臉頰,並不瘦削,雖已中年之暮,看上去卻慈愛無比。眉宇之間,細看之處,與皇甫傲君果然有着數分相似之處。女尼不斷的將捏好的饅頭往蒸籠中放着,蒸籠中的白氣冉冉上升,將她罩住。她不覺絲毫之苦,反而是嘴角帶着微笑,面上看去,更加的慈祥。
“母,母后……”皇甫傲君喉結顫動,所說出話語,卻是連自己都不能夠的得清楚。
“庵裡多了幾個小丫頭,總是嚷着吃不夠,今天得多做些了。”明塵師太面帶微笑,口中自言自語。
“聖主,臣妾就此侯着,有何話語,向她訴說吧。”慕容羽緋感覺到眼角有些溼潤,少年喪母的她,對於‘母親’這個稱呼,似乎只是普通的兩個字,只是一個稱謂而已。而今天在看到了皇甫傲君的母后之時,內心中卻軟軟的被觸痛,她有些害怕接下來的情形,母子相認,那個時候,又會讓自己感到有多少的痛楚呢?
慕容羽緋
鬆開了皇甫傲君的手,輕輕退下,坐在臺階上,雙手撐起自己的下巴,想着腦子裡邊,那僅着的關於母親的影子。
皇甫傲君站在房門口,失去了慕容羽緋的手兒,他只得將手,緊緊抓住門栓,眼睛,卻是一直都不曾離開過屋子裡邊的那一個人影。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看着她端起蒸籠,揀出一盤蒸好的饅頭,再蓋上蒸籠。每一個動作,皇甫傲君的雙眸都緊緊的關注着,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舉動。
看着她額際的汗珠,他好想去替她擦拭乾淨。只是,此時卻感覺雙腿似有千斤重,雙手緊緊抓住門栓,藉着那力量,才能夠將自己的身子給支撐住,讓自己不至於摔倒。
“那幾個小丫頭一定餓了饞了吧,還是先給她們端去吧。”明塵師太微笑着自言自語,近些年,白鳳庵不再只是侷限於收留皇室中人,或是代替皇室當中出家之人。有些向佛的女子或是家中貧苦無力生存的孤女求來,庵主慈悲,就會留下,只是那些女子多少帶着俗家兒女的心態,青燈古佛,總會多些牢騷,每當此時,她都會多加照顧。
“母后,這些年,苦了你……”皇甫傲君看着明塵師太的背影,看着她身上那套尼袍都洗得泛白,甚至有着無數的補丁,心頭更是苦楚無比。
明塵師太放好蒸籠,端起裝着饅頭的托盤,轉過身來,走向房門。煙霧繚繞間,她一時沒有看清楚門口的皇甫傲君。皇甫傲君看着她轉過身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躲避。只是,總算是及時的控制住了自己。
明塵師太端着托盤,走了幾步,看着煙霧當中,有着一個人在,“哪個丫頭餓極了,都守到廚房門口來了?”
明塵師太笑語着,待再跨前一步,卻見皇甫傲君突然跪倒在地,“母后,孩兒來遲了。”
明塵師太臉頰上的微笑剎那間凝固,手中的托盤由手中滑落,啪的一聲,托盤摔得四分五裂,那些個饅頭四散滾落。
“罪過罪過。”明塵師
太慌亂中低下頭來,口中低聲唸叨,趕緊去揀饅頭。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抓住了明塵師太的手,明塵師太身子狠狠一顫,卻無力掙脫。
“母后……”皇甫傲君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頰,血濃於水中滋生出來的莫名熟悉感,開口一聲呼喚,嘴脣顫動,卻無法再說出話語,兩滴淚水,沿着眸子,滾滾而出。
英雄豈無淚?只是未動情。
親恩大比天,最苦不常伴。
若得有恩義,但願隨身侍。
但能時光轉,時時隨親恩。
“這些丫頭,這些丫頭老是叫餓,看來得多帶些。你,你幹嘛拉着貧尼,年輕人,本庵概不接待訪客,你還是請回吧。”明塵師太自顧自的說着話,右手被皇甫傲君給抓住,卻伸出左手來,再去揀着地上的饅頭。
“母后,是兒臣,是兒臣來接你來了啊!”皇甫傲君用力的握緊她的手,大聲的說着話。
明塵師太再也不能裝着不曾聽見,不曾看見,眼淚剎那之間,更是不斷滾落下來。
“聖主,貧尼不知聖主真正會來,有失遠迎,失禮之處,還請聖主諒解。”明塵師太低下頭去,口中急聲而語,就要下跪。
“母后,你起來,要跪,也是孩兒跪,這些年,孩兒不曾盡得一絲爲兒之孝道,苦了你了,母后!”皇甫傲君雙手發力,大力將明塵師太給拉了起來,然後用力一跪,跪倒在了地上。
“不,聖主,起來,起來啊。”明塵師太看到皇甫傲君跪下,慌亂間,口中急聲而語,雙手用力想要拉起皇甫傲君。
只是,明塵師太的力量,哪裡又能夠比得上皇甫傲君呢,幾次三番用力之下,皇甫傲君依然的是跪於地面,不願起身。明塵師太急了,無奈之下,她的雙膝同時一軟,撲通的一聲,也跪到了地上。
母子二人,自出生之後,沒曾再見一面,而今日初次相見之時,卻是互相的對跪着,跪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