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蕭婉容正嫺靜的坐在錦凳上和錦書一起繡鞋面,豆蔻就笑嘻嘻的走了進來,俯身行罷禮道:“果然如小姐所料,大夫人午休後就帶着蕭敬嫺去看桂姨娘了,聽沁河說在裡面呆了有大半個時辰。”
蕭婉容正低頭繡蝴蝶須尾,用的是劈成了十股的細線,針也是極細的小針,稍有不慎線就要崩斷,正是最該用心的時候。
所以她連眼都沒擡一下,專心致志的落着針腳,嘴裡恩了一聲,細聲問道:“可打聽出來都說了什麼?”
錦書看了豆蔻一眼,又朝蕭婉容手裡拿着的繡繃子努了努嘴。
豆蔻知道現在不能讓蕭婉容分心,便是心裡興奮得不行,也強讓自己平和的心態,周正了語氣道:“桂姨娘由來就和大夫人不和,便是被迫和大夫人聯手,心中也不願意被大夫人看了笑話。
所以才得了大夫人要去看她的消息就讓紫槐仔細給她梳妝了,臉上更是厚厚的擦了粉和胭脂,更是打足了精神接待大夫人。
所以,在大夫人眼中,桂姨娘就和以往一樣光彩照人。尤其臉上的疤痕,看着比以往真的淡了很多。
大夫人拿話試探桂姨娘,說等跪一你那個病好了,就勸着侯爺來看她。桂姨娘行禮謝了沒有推辭。大夫人臉上還是笑着的,看不出來有什麼不高興。
幾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散了。大小姐親自送的她們出來,沁河看見大小姐將她最寶貝的那支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塞進了二小姐手裡。”
豆蔻說完,蕭婉容繡繃上的蝴蝶也繡完了。
她平穩的拿小剪子剪短了線,然後將繡繃遞給錦書和豆蔻看,伸了個懶腰笑道:“繡得如何?這樣的配色可還算得上大氣?”
豆蔻有些莫名其妙,看着那繡繃子不知道該說什麼。錦書卻端正的接了過來,仔細看了才由衷的誇道:“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佈局了。疏密有致,顏色也是層層推進,離遠看了,就跟鮮活的蝴蝶落在上面一樣,便是上了年頭的繡娘也不一定能一眼就識透小姐的繡花手法。”
蕭婉容端了茶盞輕呷了口香茶,這才從錦書手裡接過繡繃道:“看你誇的,若到時候穿出去讓人笑話了,你我都要落個沒臉。”
豆蔻還是不明白,不是在說桂姨娘的事情麼,怎麼她二人竟顧着說繡花?她實在迷茫,只得頻繁的拿求救的眼神去看錦書:“還等着小姐示下,沁河姐姐要不要動手呢,你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繡花,我可該怎麼去和沁河姐姐說?”
都說層層推進了,豆蔻卻還沒明白。看來小姐想隱晦的安排好這些事卻是不能了。
爲了不讓蕭婉容牽扯到事情中來,錦書只得放下手中繡活,拉着豆蔻出了院門。
“好姐姐,你怎麼拉着我出來了,沁河還等着信呢。”豆蔻一張臉漲得發紅,着急的跺了腳。
錦書就又嘆了口氣,體諒她年紀小,身邊有沒有通透的嬤嬤教她,只得牽了她的手避到茂盛的松樹後頭道:“聽話要聽音,小姐開口就是問的佈局,再說的顏色搭配,這就在告訴你這局能做,可細微處要用心,別讓人看出了端倪。
我答顏色配得好,層層遞進,小姐沒反對。就是再說能照以前的佈局行事,要小心些別錯亂了。”
豆蔻恍然大悟,臉色立馬輕鬆起來,而後恭敬的道:“原來說話都有這麼多門道,我卻得多學着些。可小姐也真是的,有沒有外人,和我直說多好。”
錦書就搖了頭:“小姐這是在考你。大夫
人話裡最是能藏機鋒,她怕你們沒有過腦子,平白被大夫人誤導了壞事。
看你的表現,是看不透中間的彎彎繞的,這樣想來,你們探來的消息可能保準了?”
豆蔻臉色變了幾變,仔細想了好幾回,又將沁河的原話說給錦書聽了,這才緊張的問:“是我剛纔和小姐說的意思嗎?”
錦書仔細的品了,覺得沒有差錯,這才吩咐豆蔻去辦事:“去吧,務必讓這齣戲唱大了。”
豆蔻答應着下去,額上卻有了細汗。暗自下了決心道:我也得多聽多想多問,成爲和錦書一樣得力的人。
到了晚上,紫槐照例拿了銀子給守門的婆子買酒喝,而後趁機從接生婆子那裡拿回來了胎盤。
沁河看得仔細,裝作不經意的和大夫人才安插過來的眼線說了。
沒過多久,那丫鬟就不見了蹤影。
再等了半刻鐘的時間,這個侯府就炸開了鍋,處處都是人心惶惶的模樣。
豆蔻也慌慌張張的破了進來,等進了屋才平穩了神色朝正在修剪花枝的蕭婉容一笑,道:“成了。”
蕭婉容脣角也勾了起來,手中的剪刀利落的剪下茶花多餘的枝椏,而後才用手溫柔的撫着開得鮮豔的花朵,隨意道:“用的什麼藉口,說說看。”
豆蔻也不急着回答,轉身提壺爲蕭婉容衝了杯新茶,然後才仔細的道:“說是御賜的玉如意丟了,事關重大不敢馬虎。所以請了侯爺過來做主,要搜查全府。”
“不錯的理由。”蕭婉容將手中的剪刀遞給錦書,示意她收好,然後纔過來平穩的坐到太師椅上,端起茶盞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杯蓋撇着浮沫。
豆蔻看蕭婉容這會兒心情挺好,便也沒有顧忌,直接就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小姐,你說大夫人鬧這麼大動靜有什麼意思?胎盤那東西是血腥污穢了些,可桂姨娘臉上有傷,爲着愛惜容貌吃了,也不算是多大的過錯。
就算真的鬧了出來,侯爺心中不高興,最多也就是賞一頓板子。可等桂姨娘當真養好了容貌,再憑着她和侯爺幾十年的情分,很可能就重新得了侯爺歡心。
那大夫人今晚上豈不是白忙活了?”
蕭婉容終於將茶上的浮沫撇了個乾淨,她輕呷了一口。轉頭看見豆蔻歪着腦袋,一臉的純粹迷茫,不由得心情大好的微微笑了起來。
“你還想許多惡毒的事情想不到。再等些時間你就能一眼看透了,大夫人那樣的人精既然出了手,怎麼可能就打桂姨娘一頓板子?
等着看吧,精彩處還在後面呢。桂姨娘過了今天就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並且她臉上的那傷,估計也再也好不了了。”
豆蔻聽得似懂非懂,接着追問:“奴婢也知道大夫人絕對不會放過桂姨娘,可她動什麼手腳能讓侯爺對桂姨娘徹底死心呢。”
蕭婉容臉上是瞭然的神色,可她卻沒有再回答豆蔻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錦書道:“讓沁河把動了手腳的雪膚膏全部燒了,半點痕跡都不要留。關於去腐消肌膏的功效,大夫人有的是辦法打探出來,你們千萬沉住了氣,不能多半句嘴。”
錦書明白蕭婉容的意思,趕忙行禮道:“小姐放心,有人替咱們做了這些事,咱們自然要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斷不會有人知道沁河那裡曾經有過摻了去腐消肌膏的雪膚膏。”
錦書纔出去沒多久,搜院子的奴才就趕過來了。
她們對蕭婉容還算客氣,行了禮問了安纔開始動作,並且沒有大肆的
翻箱倒櫃,只象徵性的看了各處,就有管事模樣的嬤嬤出來想蕭婉容告罪:“奴婢雖說知道小姐是清白的,可畢竟要例行公事,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小姐大人大量別和奴才們計較。”
蕭婉容便使豆蔻抓了幾百個錢給管事嬤嬤,笑道:“辛苦嬤嬤了,不知道都搜了些什麼地方,還有哪了沒有搜。”
嬤嬤得了賞,蕭婉容問的也沒什麼不能說,便拱手答道:“除了桂姨娘那裡,旁的院子都搜過了,沒有什麼收穫。”
果然不出所料。
蕭婉容清淺的一笑,又親自抓了一把錢個嬤嬤,然後才禮儀周全的讓豆蔻將她們送出去了。
她原本端了繡藍要繡花,可繡了兩針總靜不下心,索性扔了繡繃歪在貴妃榻上看書。
等一頁書看完,清漪閣那邊也鬧翻了天。
原來,嬤嬤們沒在清漪閣搜到玉如意,卻在清漪閣的廚房裡搜到了正用鹽醃着的胎盤。這都不打緊,打緊的是那有丫鬟多事,非得說有玉如意藏在了胎盤裡,也不嫌那胎盤血腥,伸手就往裡面掏。
這一掏可就掏出了事端。
那人從胎盤裡摸出了一大把菟絲草,更從菟絲草中間摸出了一張白綢,就着燈光一看,被血染紅的白綢上赫然寫着蕭婉容的名字和八字,再反一面卻是寫着不得好死,聲敗名裂的字樣。
這下丫鬟們嚇傻了,趕忙連盆子端到了大夫人和侯爺面前,一連磕着響頭道:“這可該怎麼辦纔好。菟絲草纏上什麼什麼就活不成,孕育生命的胎盤也用粗鹽殺了個半死。這是要毀所有生機的厭勝之術,這,這……”
那丫鬟驚覺自己失言,嚇得臉色發白,一連朝大夫人和侯爺磕着響頭:“主子饒命,奴婢是張嘴胡說的,這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她驚恐無狀,磕夠了頭又接連扇着自己的嘴巴子:“主子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
可能是太過慌亂了,那人兇猛磕頭的時候‘不小心’一腳踢翻了盆子,胎盤連着血水撒了一地,緊接着又有一團菟絲草滾了出來,滾呀滾的就滾到了侯爺的腳邊。
才經歷了巫蠱事件,雖說最後是虛驚一場,卻也嚇得所有人膽戰心驚。可巫蠱時間還沒平息,現在又出了和巫蠱一脈相承的厭勝之術,由不得侯爺不發怒。
他一腳踩在菟絲草上,輾轉着恨不得將這菟絲草碾成粉末。臉色已經不能用震怒來形容。他森寒了眼色看向坐在一旁神色大變的大夫人,語氣已經變成了殺人的鋼刀:“給我綁了桂姨娘過來。”
劉媽媽立馬帶了人過去。
大夫人思忖着建議:“侯爺既是讓五姑娘學着管家,家裡出了這事便也叫了五姑娘過來看看吧。那白綢上赫然還是五姑娘的性命,和生辰八字,最後要怎麼了結了這事,她也有說話的權利。”
看似心疼蕭婉容,要爲蕭婉容做主。其實卻安着壞心,不屑的想着:就不信蕭婉容眼見着別人這樣詛咒她還能心平氣和的處理事。
等蕭婉容來了,她再拐彎抹角的出言相激,總要讓侯爺看看她是怎樣的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若是再能激得她咬死了非得要桂姨娘的命,就不信侯爺能不對這樣心硬血冷的女兒寒心。
在這個家,除了侯爺就是她最大,等蕭婉容失了侯爺的庇護,那纔要用盡了手段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
侯爺沒有反對,大夫人便更得意自己這一箭雙鵰的計策,自信滿滿的遣人起請蕭婉容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