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長時間盯着佈滿文字的電腦屏幕,顧青開始有些頭暈,她站起身走到窗邊,將百葉窗簾拉展開,暖和的陽光並未象她想像中的那樣從窗外涌入房間,而是被深海藍的窗玻璃隔離在樓外,屋內只有被染成青色的光線,散發着一股寒意。顧青皺了皺眉頭,用力推拉了一下窗戶拉手,卻紋絲不動,她仔細看了看,發現窗戶的月牙鎖鏽死了。
顧青的心情一下變得很差,今天是她第一次到騰龍大廈上班,在調任過來之前,她只對新的辦公地點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新辦公室的光照一定要非常充足,分部的陳經理信誓旦旦地爲她安排了這一間據說是整棟大樓光線最好的辦公室,現在可好,居然連窗戶都打不開。
就在顧青考慮是不是打個電話讓陳經理解決一下窗戶問題時,門外有人吹着輕快的口哨走過,人影從門前一晃即逝,她甚至還沒有看清那人是男是女。
一秒鐘之後,口哨聲停止了,一個男人倒退着從門邊出現,看見顧青後,男人露出詫異的表情。
“嗨,你是新來的?”男人開口問道。
顧青這纔看清門外男人的長相,他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頭髮有些凌亂,一臉的絡腮鬍,眉毛烏黑濃密,臉型瘦削。雖然有些不修邊幅,那雙眼睛卻出人意料的頗有神采。
“你就是最近招聘來的新秘書吧?經理們都在22樓,你怎麼跑到18樓來了?”男人的聲音中氣十足。
顧青一怔,隨即笑出了聲。新辦公室還沒有掛上職務的標誌牌,自己又很年輕,估計這個冒失的男人怎麼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會是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是啊,我今天是第一天來上班,還不怎麼熟悉這裡。”顧青也不忙點破自己的身份。
“哦,如果你想去什麼地方又不知道怎麼走的話,可以問我,我對這棟大樓很熟悉。”
“你……難道是這棟樓的清潔工?”顧青突然來了興致,想作弄他一番。
“你看我很象清潔工麼?”男人倒也不生氣。
“哦……我覺得吧,不是說人不可貌相麼?”顧青抿嘴一笑。
“我是信息技術科的,管這棟樓的網絡維護,不過和清潔工也差不多吧……反正都是爲人民服務。”男人溫和地一笑。
“是嗎?正好,麻煩你幫忙看一下我的windows,有點小故障。”顧青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在總部以冷傲出名的她,一來到這棟新大樓就開始捉弄同事。
男人撓撓頭,走近顧青的電腦,開始檢查。顧青和男人並排站在一起時,才發覺這個男人的個子挺高的,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
男人折騰了好一會,迷茫地擡起頭來看着她,“這windows沒什麼問題啊?”
顧青忍不住笑出了聲,“噢,我的意思是請你幫我看看這扇窗戶,好像月牙鎖鏽死了。剛纔看你檢查電腦,我還以爲這裡的窗戶是用電腦控制的呢。”
男人盯着顧青看了一會,微笑着嘆了一口氣,“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放得開……”他走到窗戶邊,看了看鏽死的鎖,隨即從褲兜裡拿出一把短柄起子,幾下就將月牙鎖給卸了下來,噹啷一聲扔進了垃圾筒。
“這就算是修好了?”顧青笑問。
“打開窗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嘛。”男人將窗戶嘩地一聲拉開,金色的陽光頓時填滿了整個房間。
與此同時,顧青突然聽到一聲極其細微的嘶叫,聲音非常小,卻有些淒厲,如果顧青不是看見男人的臉色也陡然一凝,她會以爲這只不過是幻聽。
男人回頭看了看門的方向,顧青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辦公室門邊除了一個一塵不染的胡桃木空書架外,便只有一面白牆,實在沒看出有什麼可疑之處。
男人微笑着轉過頭來,說道:“windows沒什麼問題了吧?”
“呵呵……沒問題了,多謝你,請問你貴姓?”
“免貴姓宇文。”
“還真有姓宇文的?我還只是在小說裡看到過。”
“呵呵……什麼小說?《隋唐演義》?”
“不,是《大唐雙龍傳》。”
“哈哈……不錯,都是野史嘛。”男人雖然滿臉都是鬍子茬,笑起來卻如同少年一般陽光燦爛。
“複姓宇文,尊名呢?”顧青有些好奇。
男人臉上突然現出幾分猶豫,“你就叫我宇文好了,名字長了不好念。”
“那怎麼行?我還打算寫封感謝信貼在大樓裡感謝你今天幫我這麼大忙呢,信的擡頭總要把姓名寫全吧?”顧青隨口就爲自己的好奇找了個理由,也不管這理由合不合理。
男人笑了起來,又猶豫了一刻,纔開口說道:“我的名字叫樹學,樹木的樹,學習的學……”
沒等男人說完,顧青已經忍不住捂嘴一笑,居然有人的名字叫語文數學的,難怪男人這麼猶豫。
宇文樹學的臉微微一紅,想來他的名字引人發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今天面前的是個漂亮女孩,難免還是有些掛不住臉。
“呵呵……宇文,多謝你,我叫顧青,行政主管。”顧青伸出手來和宇文握了一下。宇文一愣,沒想到面前這個年輕的漂亮女孩竟然是公司的行政主管,頗有些尷尬,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纔好。
“好了,我還有很多公務必須在今天完成,不能再和你聊天了,一會兒你出去的時候麻煩你把門帶上。”顧青看了看錶,又恢復了行政主管的幹練作風。
宇文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顧青注意到宇文在走出門的瞬間,伸手摸了一下門邊的胡桃木書架,她也沒有過多的在意,手上的工作繁雜無序,如果不加快處理速度的話,今天晚上難免要加班。
工作狀態下的顧青是非常專心的,時間飛快地流逝,顧青打印完最後一份文檔,才發覺牆上的掛鐘已指向了22點30分,她不由得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分公司的現狀實在不容樂觀,不僅在人力資源和公共關係方面都有較大的漏洞,二期營銷策略上也與總部的基本規劃有所偏離,真不知道分部的幾個經理都在搞什麼名堂,明天一定得召開一個高層會議,重新制定一下現行方針。
關掉筆記本電腦,顧青才察覺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但願附近能有夜間營業的快餐店,否則就只能回家泡方便麪了。
顧青走到門邊,將室內的空調和照明關掉,掏出鑰匙正準備關門之際,她看見一個微藍色的光圈浮在半空中,位置大約就在門邊的書架那裡。顧青心中一驚,忙按亮日光燈。
房間內有了燈光,光圈立即消失不見,顧青走近書架仔細查看,書架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東西,光圈是從何而來呢?顧青很相信自己的眼睛,5.5的視力不會看錯什麼。再細細檢查書架的兩側,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就在靠門的這一側,有一串念珠一般的東西嵌在書架上,每一粒珠子都只有小指甲蓋般大小,共有十八粒,外觀上看來似木非木,似鐵非鐵,閃耀着黑色光芒。回想起來,今天宇文樹學走出門的時候摸了一下書架,大概也是因爲看見了這串珠子吧。顧青又好奇地看了一會,忍不住用手中的鑰匙在珠子邊緣撬了一下,誰知這串念珠輕輕巧巧地被鑰匙撬了下來,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書架側面留下一個露出白色木材的環狀坑洞。
顧青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這麼輕易便把念珠弄了下來,倒好似她無意間弄壞了書架。她拾起地上的念珠,手感很硬,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造的,便順手將念珠放進自己的挎包,重新關掉燈,把辦公室的門鎖上。
樓道走廊的主燈已經熄滅,只留下兩側腳邊的夜行小燈,暗黃的燈光就象一支支蠟燭。遠處有一個安全出口的綠色標示燈箱,卻因爲電線的接觸不良,一明一滅地閃爍着。顧青在長長的走廊上一步步向前走着,感覺自己不象是走在大樓裡,倒彷彿是走向某個邪惡的祭壇,她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心中頗後悔加班到現在,這棟樓自己一點都不熟悉,要是遇到什麼情況,怎麼逃跑都不知道……
提心吊膽的顧青總算走進了電梯間,面前的景象讓她心中又是一緊,一左一右兩臺電梯居然同時開着門,並且就這麼一直開着,平時的電梯不是都會自動關上門的嗎?難道兩部電梯一起壞了?顧青心裡打起了退堂鼓,轉身向消防通道走去。
消防通道這邊倒沒有什麼怪異的景象,顧青輕吁了一口氣,從護欄邊探頭向下望去,想知道是否所有的樓層都開着燈。
確實,所有樓層的路燈都亮着,但正因如此,顧青又看見了一件東西。
大約在七樓或者八樓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影子正迅速地盤旋而上,才兩三秒鐘,就跑到了十二樓。那麼快的速度,絕不可能是一個普通人在上樓!
顧青被嚇壞了,再次跑回到電梯間。兩扇電梯門仍然都開着,顧不了這麼多,她嘴裡唸叨着“男左女右”,走進了右邊的電梯門。剛走進電梯,門就無聲無息地關上了,顧青去按一樓的按鈕,很奇怪,一點反應都沒有!反倒是12樓的按鈕,似乎從她進來的時候起,就一直是亮着的……
電梯啓動了,下降的速度卻異常的緩慢,顧青大腦裡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樓層指示燈慢慢地跳動。
十二樓,電梯門緩緩地打開了,門外是一片漆黑。
顧青猛然間想起,今天早晨分部的陳經理在帶她去辦公室的路上,大致說過一下這棟大樓的樓層分佈情況。這棟大樓位於C市的黃金商業地段,所以一至五層都高價出租給一個大型百貨商業中心,從六樓到十樓,則是分公司的市級部門,從十七到二十六樓,就是省級部門的辦公地點了,大廈中間的十一到十六樓,尚在招租過程中,由於報價偏高,暫時無人問津。
無人的十二樓,電梯怎麼能夠停靠呢?顧青頭上開始冒出冷汗。她拼命地拍打關門按鈕和一樓的按鈕,然而電梯就象被卡住一般,毫不動彈。
顧青急忙掏出手機想撥打一樓保安的值班電話,卻發覺自己手機裡只有原來的辦公大樓的電話,和新大樓相關的一切,她一無所知。而且,手機的信號竟然也象18樓的安全出口燈箱一樣,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不停地跳躍。她試着撥打110,剛一接通就斷了線。顧青在電梯裡折騰手機的時候,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已經慢慢適應了電梯門外的黑暗。待她無意中擡頭看了一眼門外,立刻驚聲尖叫起來!
門外的無盡黑暗中,竟隱隱約約站着一個人,而且從模糊的體型上,能判斷出那是一個身高和顧青相差無幾的女人!
顧青尖叫着倒退了兩步,那個人影也迅速地退回黑暗中。驚魂未定的顧青一咬牙,決定向外衝去,若能跑到消防通道口,說不定就可以避開這噩夢般的一切。誰知她剛衝到電梯門口,那個黑影也同時幾步衝到顧青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接近,以至於顧青的鼻尖幾乎要與對方撞在一起,顧青只看見一對青色的眼珠極其快速地翻動了一下,便已無力尖叫,軟軟地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