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桑塔納平穩地向顧青的單身宿舍駛去,開車的顧青和在副駕駛座上的宇文一路無話,趴在後座上的黑狗玄罡也老老實實地一聲不吭。
兩人一犬回到顧青家中,顧青安排宇文去洗澡,又給他和玄罡各泡了一份方便麪,家裡也只有這個可以吃了。顧青又駕車去附近的超市給宇文買了幾件換洗衣服和處理傷口用的碘酒藥棉與紗布,顧青還是第一次讓一個男人走進她的家中,她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要對宇文這樣,也許只是因爲現在的宇文看上去十分需要她的幫助吧……
顧青再次回到家時,宇文已經躺在她的牀上睡着了,他臉上和手臂上的青紫傷痕很是觸目驚心,顧青輕嘆一聲,拿出碘酒藥棉和紗布,簡單地給他清理包紮了一下。由於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折騰完宇文的傷口,顧青也累得夠嗆,她坐在沙發上休息着,很快就頭一歪,進入夢鄉。
等牆上掛鐘的報時驚醒顧青時,宇文和玄罡都已經消失了。顧青看看牀上,宇文已把她買來的衣服穿走了。她有些悵然,坐在牀邊,不知該做些什麼,卻發現電視機上粘着一張便笈,撕下來一看,上面寫着力透紙背的四個字,“顧青,謝謝!”顧青微微一笑,感覺自己這一天總算沒有白忙活。
“嘀嘀……”手機又響了,顧青最近已經開始有些害怕手機的鈴聲,因爲每次接電話都不會得到什麼好消息。她抗拒地裝作沒聽見,無奈對方實在是執著,手機鈴聲一直未停,顧青無法,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看,又是劉天明!她只好接了。
“顧青,在睡覺嗎?打攪你了!”劉天明的聲音似乎又已經恢復到平時的沉穩,“騰龍大廈的調查需要你的幫助,能來一下大廈這邊嗎?”
顧青心裡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髒話,想自己又不是警察,怎麼什麼事情都要找上她?但嘴上還是答應了下來。
大約七點左右,顧青站在了騰龍大廈的樓下,夜幕已緩緩垂下,大廈的二十二樓和二十三樓燈火通明,不時看見有警察的身影在窗前閃過。顧青想起宇文樹學說過,晚上最好別接近這棟樓,她便不敢再上去,只把劉天明從樓上叫了下來。
劉天明抱着一個大文件夾出現在顧青面前,臉上帶着匪夷所思的神情。
“顧青,我記得你問過我,是否相信這世間有鬼,我雖然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我倒很願意把這起案件栽在它們身上。因爲確實有一些事情很難解釋……”
“劉隊,我的遭遇應該和這起案件無關,你該不會認爲我也與案件有牽連吧?”
“不是不是,我哪會這麼想,叫你來是另外有事需要你的幫助。你還大概記得我上午曾經給你描述過昨夜我所看到的血腥情景吧?”
“我只希望能趕快忘掉你說的那些話。“顧青皺着眉頭。
“在我下午第二次回到現場的時候,張建國遺體旁的牆上,竟然有人用血寫了大大的兩個字--藍月!而我清清楚楚記得,我第一次看到那裡時,牆上是沒有字的!”劉天明的臉色有些發白。
顧青驚恐地望着劉天明,不敢細想這意味着什麼。
“屍檢報告也已經出來了,這次特地請了動物學家來幫忙分析,王飛的死因最爲恐怖,從現場來看,是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纏絞成那樣的,自然界中似乎只有被蟒蛇絞死的小獸纔會有那種情形,但遺體上還兼具爬蟲類動物撕咬的痕跡。”
“爬蟲類?你是說……”顧青有些不解。
“爬蟲類,例如……鱷魚!”劉天明說道,然後就看見顧青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而張建國……”提到小張,劉天明總需要些時間平息一下情緒,“張建國的情形,卻彷彿是被一個巨大的撞錘反覆撞擊了多次,胸腹和臉上的撕裂傷,也是爬蟲類動物造成的……”
“劉隊,如果你們的屍檢報告沒有出錯,這也太難讓人相信了,難道騰龍大廈是個動物園?”顧青蒼白着臉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也知道這結果很難接受,一切似乎都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而現場留下的唯一能與人有關的證據,就只有牆上的藍月二字了。”
劉天明將手中的大文件夾打開,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顧青,照片上,是血淋淋的兩個大字,小時候學過書法的顧青,竟隱隱約約覺得,這兩個字的筆畫間,透出一股悲憤。
“藍月,藍色的月亮?上次那個發瘋的保安也不停唸叨着這兩個字,倒底是什麼意思呢?而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顧青連續丟出幾個問號。
“藍月的含義還不清楚,但這兩個字的筆跡卻是一條線索,希望能從你們公司內部的員工開始調查,對照所有人的筆跡,這就需要你這個公司領導的幫助了。”
“這事應該把陳詞叫來啊,他手上的人事檔案裡面可能有所有員工留下的筆跡。”
“不,目前你們大樓內的所有員工,除了你是清白的,其他的人都不能排除在外,因爲昨夜你是和我在一起的。”說到這裡,劉天明的目光停留在顧青的臉上。
“那這事情就就交給我吧,我有公司服務器的人事數據庫瀏覽權限,可以通過網絡對照所有員工筆跡的掃描件。”顧青輕輕側身,避開了劉天明的目光。
“對了,宇文樹學呢?”劉天明似乎是下了些力氣,才提起這個名字。
“不知道,今天我把他帶到我住的地方,讓他休息了一下,後來他就和那條黑狗一起走了,也不知現在何處。”
“你帶他去了你家?”
“嗯……”
劉天明擡着頭看了看天空,說道:“上次在無限海,你對我說過,宇文樹學曾經帶你去十二樓,在電梯間,你看見了一面大鏡子。今天,我也去了十二樓。”
顧青一驚,她已經快忘記這件事了。
“經過調查,我們在這面大鏡子上找到了宇文樹學的指紋,就在鏡子背後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條拖動鏡子的痕跡,順着這條痕跡,我們在十二樓的衛生間內,找到了這面鏡子原來所在的位置。”
顧青捂着嘴,這太讓人震驚了!
“你……你是說,這面鏡子是宇文從衛生間拆下來,拖到電梯間的門前?”
劉天明點點頭。
“那他爲什麼這麼做?難道……”顧青不敢下這個結論。
劉天明替她說了出來:“除非你在十二樓看見的鬼影,是真實存在的,而非你自己的影子,宇文樹學很清楚這一點,出於某種原因,他不希望你深究,便用心良苦地排下這麼一個局”
說到這裡,兩人都沉默了,各有滋味在心頭。
“當……當……”遠處鐘樓的大鐘連敲了八下,顧青有些驚慌地對劉天明說:“宇文說過,晚上九點之後一定不可以留在大廈裡,你快安排你的同事們走吧!”
劉天明笑得有些勉強,“我實在不怎麼願意相信那傢伙的話,不過也確實不早了,還是讓弟兄們回家吧。”
二人分手告別,劉天明上樓去召喚同事,顧青則步行至地下停車場,取她的白色桑塔納。
看守停車場的老人已經回家了,入口的橫杆高高地翹着,顧青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空……空……”的回聲。停車場內只有她的桑塔納這一輛車,四周空蕩蕩的。
顧青鑽進車內,連發動兩次都熄了火,她輕輕拍打了一下方向盤,嘀咕了一句:“什麼破車……”
第三次發動,總算起來了,顧青沒有急着踩下油門,讓發動機稍稍預熱了一會。
突然,顧青聽見一聲低沉的嘶吼,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是從她背後傳來的。顧青猛地一回頭,車後什麼也沒有,顧青又看看了車後座,也沒有任何奇怪之處。她想起慘死的小張,頓時覺得背後一股寒氣冒了上來。顧青急忙踩下油門,桑塔納朝出口處駛去。
離出口的斜坡還有三十米左右時,顧青聽見了第二聲嘶吼,這一聲嘶吼距她極近,彷彿就在她耳後。“嘿啊……”吼聲變得有些尖厲,顧青再次回過頭來,一頭怪獸竟然站在她的車後座上!
那怪物並不大,體形如同一隻狸貓,但全身虎紋,色彩斑斕,最奇怪的是怪物的頭,居然長着一張猙獰的人類面孔!顧青嚇了一跳,猛踩了一腳剎車,那怪獸竟借這剎車的力量猛然一躍,直撲向顧青的咽喉。
顧青眼看着怪獸撲來,那詭異的人臉忽然猙獰一笑,張開嘴,露出兩排尖牙!她尖叫一聲,扭頭避開這怪物。怪獸沒有撲在顧青的脖頸處,卻順勢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顧青慘叫一聲,用手去抓那怪物,怪物輕巧地躲過顧青的手,猛地甩頭一扯,跳回到車後座上,顧青肩膀上竟被它連皮帶肉地地撕下一塊。顧青痛得險些昏厥過去,忙亂間想打開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眼看那怪物吞下顧青的皮肉,獰笑了一下,作勢再次撲來,顧青已無躲閃的餘地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條黑影撞碎了車後窗,向那怪物猛撲,在空中將怪物橫撞在擋風玻璃上,玻璃被撞得粉碎,怪物也飛了出去。黑影落到副駕駛座上,又是一躍,跳出了車外。與此同時,駕駛座旁的車門被從外面拉開,靠在車門上的顧青站立不穩,也倒出了車外。
驚慌失措的顧青在倒地之前,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顧青回頭一看,頓時熱淚盈眶,扶住他的,正是宇文樹學!
那在危急時刻救了顧青的黑影,就是那黑犬玄罡,它與那人面虎身的怪物滾出車外,在地上形成對峙之勢。兩獸各自低吼一聲,再次交錯在一起。雖然玄罡的身形比那怪物大了很多,但那怪獸勝在動作靈活,一番撕咬後,各自都受了幾處傷。宇文看見玄罡佔不到多少便宜,就放開了顧青,猛地衝了上去。
只見他低吼了一聲:“孽畜!”兩手間頓時各燃起一團青色火焰,逼向那怪獸,怪獸似乎很是忌憚宇文手中的青色火焰,連連退後了好幾步,發出極其慘厲的嗥叫。玄罡在宇文衝向怪獸的時刻,飛速繞行到怪獸的身後,怪獸只顧躲避宇文,沒注意身後的玄罡,頓時被玄罡的兩隻利爪從身後按住,動彈不得。宇文把握這瞬間的機會,帶着火焰的雙手緊緊地抓住怪獸的脖頸,怪獸連聲慘叫,四肢飛快的舞動着。
半蹲着的宇文臉色一凝,雙手猛地一分,生生地將怪物的頭顱和身軀扯成兩段!
顧青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宇文將怪物的殘軀就地一扔,大踏步地走回到顧青身邊,他脫下自己的襯衣,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割下一隻袖子,把顧青受傷的肩膀包紮了起來。
顧青張着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啊?”
宇文把顧青從地上扶起來,引着她走到那怪物身首分離的地方。玄罡正不斷舔食着怪物脖腔內流出的鮮血,怪物的頭滾在一邊,那張人臉上的猙獰表情已經凝固了。顧青不敢細看,躲在了宇文的身後。
宇文看看顧青,又看看地上的怪物,緩緩地說道:“人面虎身,其形如狸,嗜食人肉,這是上古魔獸猰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