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故人

劉天明歪着頭看了看顧青腕上的手錶,距午夜十二點還有不到十分鐘。

鐵甲已經穿戴整齊,竟是出乎預料的合身,而且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沉重,劉天明試着在屋裡小跑了一圈,除了那內襯的布衣略緊了一些,行動上基本沒什麼問題。

宇文試着將鐵盔戴在頭上,想了一想,又取了下來,將插在鐵盔上的長羽掐掉了一半,大概是覺得顧青找來的羽翎太長,有些誇張。劉天明頭上那頂黑盔用的是紅纓,就沒這個問題。

顧青口中銜着幾枚細細的別針,還在爲兩人整理身上的束帶,配上這紅色束帶後,兩個全身黑色鐵甲的男人頓時顯得英氣逼人,威武非常!

大犬玄罡則蹲在牆角,平靜地看着屋內的三人。

就在這騰龍大廈頂樓的宴會廳裡,一場大戲即將拉開序幕……

“去吧,別老折騰我倆的束帶了,帶着玄罡到控制室去,再試試這微型步話機的效果。”宇文很在意那藏在鐵甲下的小麥克風是否能正常工作。

“剛纔不是已經試過了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顧青還是有些不願離開。

“還是再試試的好,剛纔我這邊的聽筒裡有些沙沙響,別是有電流乾擾吧。”劉天明摸了摸嵌在耳朵裡的耳機,也有些擔心。

顧青不情願地領着玄罡躲到了頗隱蔽的宴會廳音響控制室裡。控制室有一個小窗口,可以觀察到整間大廳的情況,如果控制室裡關上燈,從控制室外是無法看清裡面還躲着一人一犬的。

“一會兒要特別注意,不要離開我周身五步的範圍,我的靈力只能在這個距離之內纔可以維持你面部虛靈沙的易容效果,我可不想讓涇河龍王看見你的臉皮掉在地上!”宇文又特別叮囑了劉天明一遍。

“知道了!”劉天明有些許不耐煩,說是用什麼虛靈沙的法術將自己變成了秦叔寶的模樣,自己對着鏡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變化……姑且聽之吧。劉天明真正信得過的,還是他常年不離身的那支手槍,可現在槍並沒有在他身上,而是被膠帶粘在一張桌子下,這多少讓他心中有些不安穩。

“喂?聽得清楚嗎?”聽筒裡傳來顧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劉天明微微落下眼皮,並不急於答話。

“喂!別真是有問題吧……”顧青在那邊自言自語。

“音質還可以,一會兒要注意我的信號。”宇文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的,天明,你那邊怎麼樣,能聽清嗎?”

“還行,不過聽着有點不像你的聲音,不如……你唱首歌來聽聽?”劉天明突發奇想。

“這關口了,誰有心思唱歌給你聽?”顧青的聲音有三分嗔怒,“等你倆安安全全的回來,我開個人演唱會都行。”

“呵呵……”宇文和劉天明同時笑了起來。笑聲未停,遠處的鐘樓就敲響了鐘聲!

“當……當……”似乎是午夜在宣告自己的來臨。

劉天明用力抓起步槊,堅定的目光投向宇文,表示自己已準備完畢,宇文點點頭,對音響控制室的顧青做了個手勢。

“錚……”隨着盤涉調上的一聲低起,清幽淡遠的古琴聲在整個大廳中如行雲流水般暢遊,疾而不速,留而不滯!一瞬間,猶如時空的轉換般,隨着悠悠琴聲,在場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感覺自己彷彿站在寂靜的峰嶺之上,遙望月照山路,不禁思緒飛揚。

顧青幼時學過聲樂,對音樂的欣賞是入了門的,此時聽了這一曲絕佳古琴,如癡如醉之際,不禁奇怪起來:“宇文,你哪裡弄來的古樂?聽着有幾分像《憶故人》,可細聽又大不一樣,意境一下深遠了好多!”

“說話小點聲。”宇文嚴肅的口氣嚇得顧青偷偷吐了一下舌頭,“這纔是真正的東漢蔡邕所作的古琴曲《空山憶故人》,此曲唐代流傳甚廣,可惜傳至今天,已經變調許多,又不斷以訛傳訛,你曾經聽過的《憶故人》,早已不是原音。”

“這古琴聲真的能引來涇河龍王嗎?”劉天明一邊環顧四周,一邊低聲問道,自從上次鑿齒事件之後,這裡一直沒有重新整修,只將損毀的桌椅運走,所餘的完好桌椅寥寥無幾,曾散亂地留在大廳裡,現在又被宇文聚在了一起,若不是透過落地玻璃幕牆可以看到樓外的城市夜空,空蕩蕩的這裡就活像個沒裝貨的倉庫。

“如果一個人被拘禁了幾十年,周圍肯定已是物是人非,白雲蒼狗,在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環境下,突然聽到自己所熟悉的樂聲,定會急着奔上前去看個究竟,更何況,涇河龍王是被鎮在斷龍臺下一千三百多年。”宇文意味深長地回答。

“可沒什麼動靜啊?”劉天明支起耳朵聽了聽,除了琴絃的震鳴,四周並無異動。

“別急……”宇文話音未落,他的身軀就突然抖動了一下,目光定定地望着天頂一角。接着,宇文極小聲地對麥克風說道:“各位,客人已經到了……”

劉天明心頭一震,跟着宇文在一起的時間一長,人也變得敏感起來,雖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也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可連對手在哪裡都看不見,這對局的開端,豈不是已經落在了下風。

“叔寶兄!”宇文朗聲叫道,伸手拍在劉天明的肩上。

劉天明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宇文叫的就是自己。戲,已經開場了。

“想不到,一隔千年,今日竟能與兄重聚,實在感慨。”宇文繼續背誦事先準備的臺詞。

“敬德賢弟。”劉天明很不習慣這個稱謂,聲音便有些遲疑,“轉世重生,還能與故人再聚,莫非是前緣未盡,尚可攜手共馳騁?”

“晃眼已過千年,現今天下,非比往日,你我皆不再是昔日公候,還談什麼馳騁?呵呵……”宇文擺了擺手,演得倒是挺自然。

“賢弟素來豁達,不爲官位掛身,怎的現在倒挫了平生銳氣?”劉天明漸漸進入了角色,說話也流暢了起來。

宇文沉默片刻,開口說道:“兄長所言極是,我本出身草莽,受唐王恩德,共創江山,往事雖已渺如煙雲,如今未嘗不可從頭來過?”

“好一個從頭來過!叔寶願與敬德賢弟同行,重建功績。”劉天明頓了一頓,又接着說起來,“只是不知賢弟今日所來,可是爲了那涇河孽龍?”

“正是!那孽龍陰魂不散,竟乘魏丞相所立斷龍臺無故損毀之際,重現人間作亂,我定要擒下此孽,以慰殿下!兄長少歇,待我引那孽龍現身,除去此孽,再與兄長敘舊。”宇文說到這裡,口氣已經變得惡狠狠的,面目也猙獰起來。躲在暗處的顧青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格登了一下,宇文的神情,竟然變得和傳真上的尉遲恭有七八分相似!

“想那涇河孽龍,只爲殿下一句無心之諾,便糾纏不休,罪實當誅。但今殿下已不在人世,此龍困於此間已逾千年,恐也是苦不堪言。若是其明白事理,願自行消退,賢弟就放它一條生路吧。”劉天明伸手攔了一下宇文。

“兄長莫要替那孽龍說情,它若真是明白事理,便不會弄得此間血雨腥風,徒增無辜亡靈……”

“你我當初沙場征戰,刀下亡魂衆多,也不敢說人人皆當伏罪,偶至夜深,也略有愧疚。想那孽龍,總是一方龍神,破其魂魄,終究不是一樁善事……”

劉天明還沒有說完,天頂就喀嚓一聲,裂開一個大洞!碎木細沙如雨水般傾瀉而下,劉天明和宇文一驚,同時後退了一步。漫天粉塵間,隱隱現出一個巨大黑影。

這是劉天明第一次看見魔獸渾沌,即使他已經對着渾沌留下的斷尾想像過無數次,他也還是沒有料到這頭魔獸會是如此可怕。斷尾的渾沌,爬行的動作有些笨拙遲緩,但那血盆大口猛地一張,劉天明的心就跳動得異常劇烈,兩腿也忍不住戰慄起來。

幸好,一隻有力的手搭在了劉天明的肩上,劉天明一回頭,宇文堅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渾沌,並沒有看着劉天明,可他手上傳遞過來的力量,讓劉天明一下定住了心。

劉天明握緊手中的長槊,手心微微滲出汗水,沒有宇文的暗示,他是不能擅自行動的。

宇文心中其實也緊張的不行,最好的情況,自然是涇河龍王不曾識破他們的把戲,兩位將軍的餘威尚在,讓那龍王知難而退。可龍王就這麼大咧咧地從天而降,甚至不再使用渾沌特有的屬性穿越,難道它已看出了破綻?

渾沌高昂着頭,居高臨下正對着宇文,宇文能清晰感覺到,渾沌身上散發的死亡氣息,比前次更加濃烈了,龐大的蛇形軀體四周,可以明顯地看見黑色瘴氣升騰。究竟是涇河龍王控制了渾沌?還是渾沌的暴戾影響了龍王……

宇文挺上前一步,用手中長槊遙指渾沌,低喝道:“涇河孽龍,還不現身?莫不是要等本帥破開你這虛張聲勢的大蛇?”

顧青照宇文的吩咐,將宇文的麥克風輸出接在了宴會廳的音響設備上,宇文的這一聲低吼,被音箱放大後,氣勢十足地在大廳裡迴盪。

渾沌咧口長嘯一聲之後,竟而將頭伏在了地上,巨大的頭顱離宇文和劉天明不過**步,這麼近距離地看着渾沌那滿口尖牙,劉天明突然想起,那殘忍殺害張建國的兇手,就是眼前的這頭怪獸,他渾身熱血一下沸騰起來,若不是宇文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他恐怕會按捺不住,一槊向這怪物刺去。

渾沌伏地之後,身軀突然一陣劇烈痙攣,漸漸地,一條白影從它的身軀裡分離出來,顧青和劉天明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這神奇的景象。宇文卻不敢怠慢,右手拿着普通的步槊防備渾沌,左手卻陡然現出了虛靈金槍,槍尖直直地對準了那白影。

白影慢慢凝聚成團,由虛變實,最後,竟變成了一個身着白色長衫的文雅中年男子!

那男子相貌清奇,面白長鬚,緊閉着一雙眼睛,突然,他圓睜雙目,兩眼透出凜冽神光,威嚴地望着宇文與劉天明。

宇文與劉天明毫不畏懼地與那男子對視,宇文更將虛靈金槍平舉,直指男子胸膛。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抱拳向宇文二人行了一禮,朗聲說道:“顎國公,護國公,多年不見,神威依舊啊!”言談間,竟是不卑不亢,神態自若。

劉天明踏上一步,將手中步槊反背在身後,說道:“難爲龍君在此苦熬,一朝翻身,也算喜事一樁。”照宇文事先約定,如果面對龍王,則由宇文唱紅臉,劉天明唱白臉。

“適才不禮,偷聽二公談話,二位皆是真英雄,難得有心替老龍說句公道話,不勝感激……”說着,龍王彎腰行了一個大禮,但他挺直腰身後,臉上神情卻變得倨傲起來。

“然則老龍有幸重生,絕不會就此輕易退去,尉遲將軍,意下如何?”涇河龍王之前還以公候敬稱,轉眼間就改稱將軍,倒似並不懼怕兵戎相見。說話間,龍王探手撫摸身旁的巨獸渾沌,渾沌伏在地上,竟是一副畢恭畢敬的形態。

宇文怒喝道:“孽龍,你怎生這般不識大體?世間早已滄海桑田,幾多變遷,唐王殿下也已駕鶴西去,你無端在此作亂,傷及無辜,算什麼好漢?”

“無辜?”龍王冷笑了一聲,“李世民那小兒,犯下滔天罪孽,又何曾顧及無辜?”

宇文和劉天明茫然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龍王所說指的又是什麼事情。

“二位將軍,莫要自視過高,當年長安皇城中,二位鎮守宮門時,老龍初被魏徵所傷,精魂未聚,血氣不凝,自不可與二位相爭,如今我已恢復七成,兩位將軍雖然英雄,也不過是人中豪傑,豈可與龍神爭鬥?”說到這裡,龍王哈哈大笑起來。

劉天明心裡暗叫糟糕,原來就一直不太相信尉遲恭和秦叔寶兩個凡人能鎮得住涇河龍王,現在龍王絲毫不懼二人,難道真要撲上去拼命嗎?他扭頭看着宇文,想知道宇文有什麼主意。

宇文迴向劉天明的目光,卻是胸有成竹的,隨即,他輕蔑地看了龍王一眼,說道:“孽龍,早知你桀傲不馴,單憑我兄弟二人,自然有些吃力……”說着,宇文突然猛拍木桌,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這正是事先與顧青約定的信號,顧青躲在控制室裡,聽見這一聲響,立刻開啓了控制檯上的開關。

一瞬間,吊在天頂的三臺投影機,同時工作起來,在涇河龍王身旁的白牆上,投出巨大的虛影,寬大的牆面上,立即出現了一隊陣列整齊全身鎧甲的士兵!

“魂魄歸來,重召舊部,有此三百甲士英魂,還怕你不俯首伏誅?”宇文氣宇軒昂地一揮手中長槊。

這一切,其實只是宇文精心剪輯的電影視頻,此時在投影上放出,再配上音響效果極佳的混響,一時間,大廳內似乎真有了千軍萬馬匯聚於此的氣勢。牆上的士兵們再紛紛拔出長劍,高聲呼喊,使一直傲然挺立的涇河龍王也吃驚不小,不敢再輕舉妄動。

劉天明和顧青都捏着一把冷汗,宇文兵行險着,居然放電影來嚇唬涇河龍王,這已經近乎當年諸葛亮的空城計了。如果龍王出手試探這羣兵士的實力,那可就全穿幫了!

涇河龍王四處張望之後,竟然又擡頭看了看天頂那個破裂的大洞。

難道龍王真的相信了宇文佈下的疑陣,信心不足,在爲自己尋求退路?劉天明抓住這個時機,先對着宇文叫了一聲:“敬德賢弟,莫要衝動!”又扭頭對着龍王大聲喊道:“涇河龍君,事以至此,我也不願兩敗俱傷。只要龍君自行退出斷龍臺,不再危害百姓,我等定不追趕!”

龍王眼中精光四射,迴應道:“護國公有心,老龍再謝,但此事定不可就此完結,李世民言而無信,毀我水族,這般罪孽必要血債血償!”

“滔天罪孽,毀我水族……”顧青默唸着龍王所說過的話,傳說中好像不是這樣的啊……難道其中另有不爲人知的隱情?

想到這裡,顧青通過步話機輕聲對宇文說道:“宇文,李世民什麼時候害過龍王的水族了?它怎麼口口聲聲說李世民罪孽滔天啊?就算是李世民沒有幫他逃過魏徵的追殺,也談不上罪孽滔天啊?”

宇文沉默了一會,再次對龍王喊道:“孽龍,你自行私克雨量,犯下天規,又怎能推委怪罪我家主公?”

誰知宇文所說的這句話,龍王竟然聽不懂:“什麼私克雨量?犯下天規?我涇河龍王,何時受過什麼天規束縛?”

“啊?”在場的三人都是大吃一驚,莫非這涇河龍王之死,並非傳說中那般簡單?

三十九、天變六、 恨悔三十七、藍月十五、 託付十五、 託付五、 猜疑十七、 層障四 惡魘十三、 渾沌三十六、元兇二十六、傳說六、 恨悔四 惡魘三十四、真相十六、 血濺二十八、合力二十六、傳說十六、 血濺三十七、藍月三十四、真相三十、 故人二十六、傳說三十九、天變二十六、傳說二十八、合力二十三、用心三十二、失控十九、 利齒三十、 故人五、 猜疑六、 恨悔十四、困獸十四、困獸二十五、圖局十八、 瀆職二十三、用心三十四、真相二、驚變二十五、圖局十一、 家業二十九、古甲十五、 託付一、初識三十四、真相二十五、圖局三十九、天變九、 好奇二十三、用心十六、 血濺十八、 瀆職三十九、天變四 惡魘三十五、孽債二十三、用心二十八、合力三十一、斷史十九、 利齒三十六、元兇二、驚變二十五、圖局六、 恨悔十六、 血濺七、 雙現十五、 託付三十一、斷史四 惡魘二十六、傳說五、 猜疑十一、 家業二十三、用心三十六、元兇三十九、天變九、 好奇四十、別離二十九、古甲二十八、合力二十五、圖局三十六、元兇一、初識五、 猜疑二十六、傳說三十二、失控十四、困獸三十五、孽債三、偶遇二十九、古甲二十六、傳說三、偶遇三十五、孽債三十六、元兇五、 猜疑三十七、藍月十五、 託付二十五、圖局二十九、古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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