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血濺

成功舉行酒會之後,騰龍大廈裡的各部門似乎又恢復了正常的運作,在接到好幾個工作電話後,顧青也不得不離開醫院,回公司去處理公務。劉天明留了一個手機給宇文樹學,自己也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剩下宇文一個人在病房裡望着天花板**。

顧青剛回到辦公室,陳詞就敲門進來了。

“忙死我了!”陳胖子一邊捏着塊手帕擦汗,一邊遞給顧青一堆文件,“蒲董玩的這一手還真管用,昨晚上纔開完酒會,今天的業務量一下大增,連我這個搞後勤的也被推上前線。”

顧青輕笑道:“你以爲那酒會就是吃吃喝喝嗎?那是蒲董在親自做業務員,推銷騰龍的合資項目啊,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昨天晚上蒲董至少和五個老闆談定了口頭合同。”

“啊……我只顧着看漂亮女孩子去了,哪知道蒲董的袖內乾坤!”陳詞搖搖大腦袋,“不過今天蒲董的面色可不好,一上午都陰沉沉的,也不知道誰招惹他了,下午沒事你最好別從他門前過。”

顧青還正想找蒲遠談事情,聽陳詞這麼說,心裡又有些猶豫了。公司業務量大增是好事,但杜聽濤會不會又從中作梗呢,昨晚和他的寥寥幾句談話,便可明顯感到他對蒲遠的敵意,象他這樣身處運營關鍵環節的人,想給蒲遠下絆子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顧青想向蒲遠彙報她剛到分部時查到的情況,又怕現在心情不佳的蒲遠覺得自己是在搬弄是非告私狀。

“蒲董親自上場談業務也着實厲害,那個什麼也不懂的煤老闆趙福明今天居然也揣着支票來我們公司談懷舊唱片再版……哎,顧主管,想什麼呢?”陳詞發現顧青正心不在焉地在一張白紙上亂塗亂畫。

“哦,沒什麼……你剛纔說什麼?趙福明那個老粗也來投資?呵呵……”顧青不禁莞爾一笑。“看來蒲董是遍地撒網啊,什麼魚都捉。”

其實顧青心裡明白,推行一些具體的項目並非蒲遠的最終目的,他不過是在爲股市的覆雨翻雲做準備罷了,這些內幕,倒不必對陳詞說。

就在陳詞照顧青的吩咐去聯絡各地的影音產品分銷商時,蒲遠正憂心忡忡地靠在大班椅上。桌上的一杯君山銀針已經泡開了,正散發着繚繚茶香,細長的茶葉在沸水中一番上下浮沉,終於歸於沉寂,可蒲遠心中的波瀾卻怎麼也無法象茶杯中的銀針一樣平靜下來。

他的兩個貼身保鏢已經失蹤超過十八個小時,二人的手機也同時關機了。

蒲遠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向警察報案,好像至少要失蹤四十八小時才能報案。這兩位保鏢都是從京城高薪請來的,平常的一二十人恐怕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可現在就這麼悄無聲息地一起蒸發了,若要說他們是私自離開僱主去辦私事,這也太不符合常理行規了。

難道兩人都遇上那神秘的殺人狂魔?蒲遠清晰地記得最後一次看見兩個保鏢就是吩咐他們從一樓去頂樓的時候,後來蒲遠自己去了頂樓,就再也沒看見二人。

莫非這棟大廈真有些邪門……蒲遠看看四周的陳設,越想心裡越寒,便打電話把隔壁的秘書叫來,讓秘書陪自己在大廈裡走走。

蒲遠沒坐電梯,是順着樓梯一層層走下去的,看見敞開門的辦公室就進去瞧瞧,一副視察工作情況的模樣,這可把各部門的員工都嚇了一跳,經理們也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大氣也不敢出地站着等待蒲董的檢閱。其實蒲遠根本無心檢查工作,他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那兩名失蹤保鏢留下的蹤跡。

蒲遠就這麼漫步到十八樓,一眼便看見顧青的辦公室房門大開,顧青正靠在門邊端着一杯咖啡,漫不經心地用一把小勺攪拌着,她的眼睛卻在掃視樓道的上空。

“小顧,怎麼站在門邊喝咖啡啊?”蒲遠還沒走近,就主動打了招呼。

“哦!蒲董,有事嗎?”顧青站直身子的同時,還沒忘記先喝了一口咖啡。

“我倒忘了,你是最愛喝藍山咖啡的。”蒲遠每次看見顧青,心情都會莫名的好轉起來。

“呵呵……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去折騰咖啡,我這也就是泡杯速溶雀巢而已。”

“倒也是,現在市面上基本沒有真正的藍山咖啡了,我那裡正好有一包日本朋友送的藍山咖啡,我只喜歡飲茶,還是你拿去吧。”

“蒲董還真是慷慨,現在牙買加的藍山咖啡基本都被日本收購了,你那一包可不容易弄到啊,我怎麼好意思收下呢?”顧青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已經有些癢癢了。原來她經常熬夜加班工作,時間一長,就落下嗜好咖啡的毛病,明知道***對人體有害,卻也象抽菸的男人一樣,戒不掉了。

“哈哈……顧主管,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這話得改改,改成咖啡送佳人得了。”蒲遠心情好轉,又變得風趣起來。“你也別推託了,什麼時候弄到上好的茶葉,還我一包就是。

“那就先謝謝蒲董了。我恰好也有事向你彙報,可不可以進辦公室說話?”顧青眼見蒲遠心情不錯,便不想再錯過機會,是該說說杜聽濤了。

“嗯?小顧你的面子不小啊,要我主動到你的辦公室來聽你彙報工作。呵呵……”蒲遠示意秘書先回去,才笑着走進辦公室。

顧青關上門,給蒲遠備了一杯清茶。

“我猜,你是準備向我報告關於杜聽濤的事吧?”蒲遠望着顧青。

顧青一震,手上早準備好的材料,也不知還要不要給蒲遠。她擡頭看着蒲遠,想從他的臉上找出點什麼。

“老杜跟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那點毛病我還不明白麼?你覺得他經手的項目有問題是吧?”

顧青點點頭。

“問題確實是存在的,這倒瞞不了我,不過那些項目最終還是爲公司帶來不少利潤,看在他也是開朝元老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吧。”蒲遠的口氣並不怎麼在意。

“可是……我總覺得杜聽濤並非是那種貪圖蠅頭小利的人,那些有問題的項目出入也不大,頂多十萬而已,杜聽濤這麼做,是在試探你的耐心吧?”顧青有些着急,一下把自己的猜想也說了出來。

蒲遠的神情突然變得疲憊起來,他向後靠在沙發上,用左手的拇指與無名指用力揉捏着自己的太陽穴,“小顧,不必擔心了,老杜是你的前輩,在市場營銷上,你可得多向他學習學習,你說的話,我記住就是。”

顧青不知一向手腕強硬的蒲遠怎會這般縱容杜聽濤,心裡的疑團倒越來越大了。難道蒲遠就不怕杜聽濤喧賓奪主?她遲疑了半響,還是把杜聽濤與分部各部門的經理們拉幫結夥架空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蒲遠很認真地聽完後,想法卻依然沒有改變,“你是新人嘛,又是女孩子,他們那一夥都是大男子主義者,一塊來欺負你,也很正常嘛。只要你拿出在總部時的能力來工作,他們最終會理解並接納你的。”

顧青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就有些悶悶不樂。

蒲遠看看顧青,輕拍了一下手掌,“好吧,小顧你好好工作,別太在意了,我把老杜和他的手下都教訓一下,怎麼欺負起新來的頂頭上司了?”說着,人慢慢向門外走去。

顧青起身送蒲遠出門,蒲遠走到門邊,象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問道:“哎,我剛纔過來的時候,你在門邊擡頭看什麼啊?”

“哦……”顧青一時語塞,剛纔她是在看大樓裡哪有宇文樹學所說的厚重怨氣,不過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來。

“啊,你是在看這個吧?”蒲遠用手指了指着樓道上空的一塊地方,顧青順着蒲遠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那裡的吊頂有一片溼潤的痕跡, “大概是前幾日的那場大雨,積水滲透下來了吧,讓陳詞通知物管的人來看看,這棟樓怎麼這麼容易滲水啊?” 蒲遠邊說邊搖搖頭。

“容易滲水?”顧青心裡一個激靈,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那縷思緒飄飄搖搖,又沒法準確地抓住它。

蒲遠走後,顧青幾步衝到自己的電腦旁,開始做另一種調查。

不知道是不是劉天明的主意,下午六點正,騰龍大廈內每層樓的廣播喇叭都哇啦哇啦地響起來,“現在是下班時間,爲了不影響第二天的工作,請不要滯留在樓內加班……”

這條理由根本站不住腳的廣播反覆播放了好幾遍,顧青纔開始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這一下午劉天明都沒有打電話過來,他打算怎麼開始接手宇文的調查呢?顧青心事重重地走到電梯間,準備乘坐電梯。

2號電梯在19樓停的時間比較長,看來已經有不少人擠進去了,顧青希望它下來時還有一點空間可以容納自己。

“叮鈴……”門開了。

顧青的腦袋嗡地一聲!

十幾個同事把電梯塞得嚴嚴實實的,再沒有可踩踏的位置了。一個經理苦笑着對顧青擺擺手,“您還是等下一趟吧。”但他馬上驚異地看見顧青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緊接着,顧青用一種異常尖銳的高音驚叫起來!

那位經理和其它的同事都驚呆了,莫名其妙地看着顧青在電梯外尖叫,直到電梯門自動合上,向下駛去。

顧青慢慢地蹲下身去,抱着懷中的筆記本電腦,哭出了聲。

剛纔,顧青看見那電梯轎廂內,從上到下遍佈着大片的血跡,強烈刺激着顧青神經的血跡已經呈暗紅色,彷彿有些凝固了,貼着廂壁站立的兩位同事,臉靠在廂壁上,還不知道自己已蹭下好大一塊血跡。詭異的是除顧青外所有人都看不見那四處飛濺的血跡,臉上一片血紅的同事還茫然地望着顧青……

公共服務處的幾個中年女員工也恰在此時走到了電梯間,她們一見顧青蹲在地上雙眼流淚的樣子,馬上誤會顧青是痛經了,忙不迭地擁上去把顧青扶起來,七嘴八舌地給顧青出主意。

“顧主管是不是喝到涼水了……”

“可以試試吃點維生素E的藥片啊,挺管用的……”

顧青擺擺手,謝謝幾位同事的好意,又悄悄擦去眼角的淚珠。剛纔那一幕實在有些駭人,以至於1號電梯門突然打開時,顧青不由自主地又驚叫了一聲。

不過1號梯是完全正常的,看不出一星半點可疑之處,顧青揣揣不安地和幾位同事一起乘電梯下到一樓,走出電梯後,她不敢回頭去看2號梯那邊,只是聽見那邊也出來了一夥人。顧青慢慢向出口走去,身旁不時有人快步超過她。每當有一個人從她身邊走過,她的眼皮就會劇烈跳動一下,因爲這些人的身上,總是或多或少地染着一片血跡……

從電梯到大門不過二十步,顧青卻覺得自己走了好久。

她走出大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撥打劉天明的手機。

“劉隊,我……知道你手上血跡的來處了。”驚魂未定的聲音把劉天明嚇了一跳。

“啊?是嗎?你現在在哪裡?”

“我就在騰龍大廈的大門外,2號電梯裡……全是血……”

“就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就到!”劉天明掛掉了電話。

顧青收好手機,神情緊張地四下望了望,沒想到,她居然在大門邊看見了玄罡!黑犬玄罡正昂首挺胸地蹲在大門一旁,一動不動,活象一尊當年衙門前擺放的鎮邪石獅子!而且,玄罡並非象其它犬類,會不時將長長的舌頭吐出來甩動,它總是緊抿着嘴,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

顧青走上前去,將手輕輕放在玄罡的腦袋上,看着玄罡堅毅的表情,她終於調勻自己的呼吸,漸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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