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令六方,誓滅仙靈!”
吼聲不僅出自喉嚨,不止催動法力,還有來自血脈的感應,顫動,與吶喊。
齊、程、燕、趙、楚、羅,六方星空億萬萬修士,無論身處哪個角落,無論正在做什麼,均看到天空那三個象徵殺伐的字,那道令。
聽到吶喊,最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決心,最愚蠢的人也知道這不是玩笑,而是必將被鮮血浸透的戰旗。
“怎麼可能!怎麼會啊!”異象顯露,不知多少人爲之尖叫,爲之大喊,爲之惶恐找不到方向,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很快看到,身邊各地騷動四起,一道道遁光一把把劍,一隊隊人馬一張張臉,其中有不少自己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因仇恨改變顏色,扭曲到不成樣子。
那些都是六族子弟,所有,一切,沒有遺漏,沒有人例外,
六族之外的人不會明白,爲什麼此前還與仙靈殿和睦相處,突然間翻臉變成仇敵?更難理解的是,上層決策固然關鍵,真要發動這類號令,達到這種效果,事先總要有一番動員才行;然而不知道爲什麼,當那個聲音炸響星空,傳遍星空、滾過狂靈之地各個角落的時候,六族子弟人人爲之熱血澎湃,心裡生出強烈的仇恨與憤怒,瞬間將理智沖垮。
這一切的原因都在罰仙令身上,是六族苦心籌謀、準備了不知多少年纔有的結果。
罰仙令是令,但不僅僅是令。它從來不是一枚令牌,而是有六大宗族聯手鮮血、祭祀、施展、封印,再由專人保管、少數人才有資格激發的一道血咒!
爲了完成這個大咒,六族不知準備了多少年,耗費多少資源。累死、冤死、犧牲多少人;咒出後,凡六族子弟,身體裡只要流淌的是六族的血,此咒一出必生感應,且有無窮怒火升騰。
無需動員,不用準備。令出成咒,咒出即爲開戰時!
如此也就證明了,六族事實上早就準備與仙靈殿開戰,發生在飛昇之地的這些事、這些人,其作用不過是一根引線,一個時機罷了。
引線需要人找到,時機需要人來把握,罰仙令關乎六族興衰甚至生死,一經發出再無可能更改。出令之前、縱有再多謹慎亦不過爲。之前那些過程不提,單就激發來講,六大宗族所有長老中,有此資格者不足十。
程長老就是其中之一。
這又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很多人知道程長老的修爲不到涅境,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一個劫修,能在涅級長老中立足也就罷了。怎會被六族如此信任,決斷這種大事?
除了決定發令資格的那些人。誰都解釋不了這個問題,不過,不重要了。
令出,咒成,便是當來那些煉製這道諭令的人都無法阻止。
殺戮將起,六大宗族所在的這片星空。註定成爲血海汪洋。
“不能啊!”
“這不是真的!”
“不能這樣啊!”
星漏淵上空,八百里星河上方,數十名來自仙靈殿的修士、老闆、執事、隨從,人人臉色蒼白如紙,內心陣陣茫然。他們不知這件事如何發生。但能肯定一點:自己這羣人的正處在火山口上,處在這場突然爆發的戰爭最前沿!
與仙靈殿爭戰,與傳統意義上的戰爭截然不同,仙靈殿觸角遍佈星空,但其核心不在這裡,六方星空之內,它只有一些據點、分部,再有就是飛昇之地,無論哪個,均被六族重重包圍。
罰仙令一出,殺戮隨之展開,那些被包圍、甚至監控起來的分部、人員、附庸的結果可想而知。相比之下,狂靈之地其實算好的,因它並非真正上界,需降臨通道纔可往來。
那也不行呵!
仙靈殿強大,然而在此鎮守的就這麼點人,六族方面......還是不要數了吧。
十六位蘇老闆,五個消失、據說正在下面那條星河內融合,且被蕭十三郎拉入反叛陣營;再看看身邊,蘇大老闆血肉模糊,能否活下來還是未知數。此外還有鎖天大陣,開啓百年威能耗盡,前陣子還經歷一場地震,差點直接崩潰。
種種不利,如此慘狀,拿什麼東西與六族廝殺?
仙靈殿會輸嗎?六族會不會贏?
實話說沒人相信六族能成爲勝利一方,不提仙靈殿怎樣強大,當前兩域大戰在即,六族能否扛過這一關都不知道,談何滅掉仙靈殿。
然而那是將來的事情,此刻此方,這些人的性命該怎麼辦?
來不及想了,令聲響起,四方驚虹呼嘯而來,近百人的隊伍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當頭六名大能雲駕,聲勢宣天。
好多熟面孔,六大宗族降臨修士全部到齊,身後還有更多人陸續趕來。
那是原本停留在這片區域的六族子弟,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們好像生了狗鼻子,聞到此地仙靈殿的人最多。
地下也不寧靜,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頭頭大地之獺縱掠而來,前方稀疏後面密集,一眼看不到邊。
來着無情,人人冷峻個個肅殺,雙眼好似噴火;相比之下反面長老與難心是最最平靜的兩個人,再有便是那些飛昇修士,雖同行、但其根子上不屬於六族,理智、或者叫神智仍保持健全。
驚虹捲來層層呼嘯,星漏淵在望,仙靈殿的人羣在望,四方修士殺機更濃,臨近再發狂喝。
“滅仙靈,殺!”
八面有敵,事不可爲,驚慌自然蔓延,羣修先是彷徨張望,片刻後分裂爲三方。
一方冷笑原地守候,一方驚恐四處張望,最後一方人數最少,膽子最大,性子最急,拔腿便跑。
不能叫跑,說成溜走更合適,沒有叫喊沒有鼓譟,幾名隨從與執事悄悄掩形,悄悄四散。
蓬!的一聲,一團血花當空浮現,之後是另一個,再一個......
“饒......”
血光起,半聲叫,最後一名試圖溜走的人魂飛魄散,終於有人看到,上使大人似乎彈了彈手指,此刻正在看着另外那隻手、的手背。
跑的早,所以死的早,溜得快,所以死的急。死光了,清淨了,銀袍青年拿着那塊石頭,東看西看發覺擱哪兒都不放心,索性與那支三寸小箭一道吞入肚內,之後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口中淡淡吩咐。
“佈陣,開壇。”
還是那個命令,算起來已經第三次發佈。
羣修忙碌起來,老闆們也都上手,一座座陣盤被安置妥當,一處處陣旗插到合適地方,還有人匆匆修復被損壞的法器、或以備品、替代物安置。
奇妙的一幕。
明明眼前局勢絕望,各位老闆、修家執行命令的姿態反而更堅決。上使的聲音似帶有牟宗魔力,入耳化做送暖輕風,將躁動的心安撫,將恐懼驅散,將所有人的意志凝聚成團。
一切顯得井井有條,頃刻之間,周圍事物彷彿變得不存在,四周殺來的人似乎變成透明,沒有誰看、更不會去關注。正當中,小小法壇漸生光華,蘇大老闆旁邊呻吟......這是唯一不太和諧的地方。
上使呢?
他還在看自己的手,靜靜地望着那隻修長、柔軟的手,也就是剛纔扣錐、擋印、退敵的那隻手。
此時此刻巨爪早已消失,上使的手恢復本來模樣;與另隻手相比,那隻手的手背破了幾處皮,還有密密麻麻的白點。
蒼白,慘白,不正常的白,透出死意的白;這樣的白點綴在那隻幾近完美的手上,難看、而且扎眼。
遠方來敵越來越近,張張面孔逐漸清晰,已有心急的人祭出法寶,隔空打來。
上使還在看他的手,神情專注,滿滿柔情;慢慢地,他的目光逐步轉冷,脣角彎成弧形,如刀。
“要開始殺人了。”
言罷,擡頭,伸展,仰望,變身,俯視,怒鳴。
“滾!”
浩蕩之聲,滾滾風雷橫掃八方,羣修無人不受其懾,跌足怯顏。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番艱難而快速的尋找,人聚齊了,十三郎的心情卻沒辦法好起來,相反聲音透着無法掩飾的憤怒,怒不可遏。
“還有你們,你,你,你,你,你們是不是都瘋了!”
兩問有別,前者問的是局勢,後者問的是作爲。
“沒時間廢話,挑緊要處講。”
“是這樣的,六族決計......”
齊、程、邵三人皆傷,黃花姑娘急怒攻心、加上修爲最弱,雖只被罡風餘威波及,此刻也已沉睡不醒,左宮鳴比她稍強,但也強不到哪裡去,情況最好的只有家成,既是生修又未受到重擊,損失的就是那把斧頭。
“大概就是這樣,來了之後看到在打架,於是就......”
“蠢貨,眼睛長在屁股上,不知道看看對手是誰!”
“黃花女的修爲弱,性子急,再說她到底是個姑娘;你們呢?你們難道看不懂局勢,看不清那貨有多強!”
不管齊、程、邵等臉色多麼難看,神情多麼委屈,十三郎破口大罵。
“還有,你們難道看不出他其實是條龍,是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