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噴吐的妖焰被靈光摧滅,窄厚的劍身足夠堅實,但在子午劍面前,它就向孩子手裡的燒火棍一樣,被直接磕飛。
磕出去的時候,它身上帶着繚繞的電弧,好似一道道鞭子不停抽打在劍身,如蹂虐。
飛劍哀鳴陣陣,聲聲如泣似怨,有着難言的委屈。
在與對手的碰撞中,它感受到一股天威般的咆哮,如劍之始祖。除此之外,它還感受到風之靈動,火之彪蠻,雷之威凜,甚至還有佛法的宏大與莊嚴。
哪一種,都如天威;哪一種,都不是它能招惹得起。
輸給這樣的對手,非戰之罪。
子午劍略有停頓,劍芒隨即大展,彷彿一頭被激怒的雄獅,以更加凌厲的姿態惡撲向前,直接劈向對手的主人。
欺小不如欺老,殺奴不如滅其主,法劍有靈,那人身上有股令子午劍極爲厭惡的氣息,非殺之不能泄恨,除盪滌成灰,不能消解其憤怒。
劍光撲面而來,燕骨噴出的鮮血都尚未來得及抹去,臉色瞬間蒼白。
那支寬如刀暴如棍毫無美感可言的大劍上有着難以言喻的殺機,讓他的心爲之顫抖,頭皮爲之發麻。
他看到,那名修士在這次對撞中受創不輕,身體倒卷如風,足以證明他的修爲比不上自己,不存在隱匿的可能。然而不知道爲什麼,那柄劍卻似乎沒受到多大影響,彷彿爲主復仇的悍奴一樣衝過來,根本不屑於理會自己的劍,只管當頭砍下。
不及思索其中原委,燕骨狂喝一聲,雙手連拍,放出無數雄壯的身影,其中有人,還有獸,甚至還有妖靈。
之前有多得意。如今時間就有多倉促,來不及應變,他只好用祭煉多年的妖奴的命去填補空擋,爲自己爭得剎那緩衝。
“啊!”
漫空血雨揮灑,子午劍勢如破竹。連破三重壁障後。惡狠狠切在燕骨的肩頭。一條臂膀無聲而落,身體的劇痛與心中的驚恐令他無法自持,發出絕望的哀嚎。
哀嚎短促而劇烈,未及落音便被生生打斷。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條紅舌,閃電般延着斷臂切口鑽入身體裡,狠狠攪動,且帶着吸力。
一劍對決後,十三郎回覆到往日的狠毒與機敏。怎容他翻身逃脫;天心蛤蟆有着人類所無法比擬的敏銳嗅覺,攻擊遠近皆宜,法體通吃且帶有劇毒,堪稱絕殺之利器。
“呃……”
嗚咽般的聲音交匯在一起,一邊是胖胖貪婪吞嚥,一邊是燕骨身體如縮水般枯萎,瞬間化作一具乾屍。
他的元嬰被長舌擊了個洞,五顏六色,兩隻小手徒勞地比劃着。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此種情形,談何瞬移。
飆射的身影於下一刻臨近,脣邊帶着血跡,十三郎五指毫不猶豫的一伸一抓,將那隻乾癟的元嬰從燕骨身體裡掏出。隨後便是數百道禁環封鎖,扔進空間裡。
他連一絲停頓都沒有,雙翅自背後彈出,撲棱一聲消失在原地。出現的時候,竟已靠近燕旭不足五尺。
沒有一句廢話。十三郎擡手便是一拳。
拳芒閃耀,周圍的空間在那個瞬間出現扭曲,並有咔咔的爆裂聲。那隻拳彷彿擊破重重壁障,每前進一步,都發出撞碎山巒般的轟塌聲。
“法體……”
直到這個時候,燕旭兩人才真正意識到,此人就是那個殺死了燕宓的殺手,也就是之前燕青青發出警訊所指的人。
燕青青肯定是死了,燕骨也當着兩人的面被殺死,現在輪到他們。
直到剛纔他們都無法相信,一名結丹修士竟能擊殺元嬰修士,連元嬰都無法逃脫。
直到剛纔的那一刻,他們才發現,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年輕人,不但法體雙修,且煉體遠強與神通。
他還會瞬移!
……
……
“疊嶂,鬆殺!”
掌影如山,山山皆可構重圍;細劍如絲,絲絲儘可破綿長,驚恐中的燕旭爆發出全部實力,左手揮出數十重山影,右手細劍閃爍無數次,如松針無隙,刺向十三郎。
另一名老者終於趕到攻擊範圍之內,細劍如流星射向十三郎後心,雙手揮動,張口吐出一口巨大的鐘。
他們畢竟是元嬰修士,憑着元嬰靈體對天地之力的感應,無論十三郎的動作有多快,反應如何敏銳,戰機的把握如何精準無誤,他們總不至一點辦法都沒有。燕骨在面臨那等絕境的時候都還能施展一些手段,他們兩人自遠而來,怎麼會束手無策。
面對着密不透風的攻勢,十三郎前行的身形不變,只是伸出了左手。
這是武靈與修士的對抗,沒有什麼技巧可言,肉身與法寶,神通與力量,發生最爲純粹的碰撞。
爆裂之聲接連響起,拳頭擊破二十八重山影,餘勢猶不衰竭,輕輕落在了燕旭的左肩。
肩膀瞬間凹了進去,彷彿麪糰被按出一個坑,裡面細密有序的血肉筋骨瞬間被巨力揉做一團,變爲分不清彼此的爛泥。
與此同時,細劍在十三郎身體上連點無數次,最後刺中他的左掌掌心。
一穿而過,然後靜止不動。
數十道血箭從十三郎的身體裡飆射出來,他的身體再如何堅韌,也難以硬扛元嬰修士的利劍,幾乎被刺成了篩子。
妖氣從飛劍中涌出,意圖侵入身體,身體裡靈光大放,碾滅妖氣並且反撲,攻與守之間瞬息萬變,在十三郎的身體裡進行。
一桶滾沸的油倒在血液裡,難以形容的劇痛與煎熬。
汗水瞬間如小溪般順着臉頰流下,十三郎的目光平靜而冷漠,五指朝中間合攏。
咔嚓!
如冰層斷裂,子午劍都難以斬斷的飛劍被他死死扣住,生生彎成九十度的鉤。
劍體受挫,飛劍發出一聲哀鳴,終於無法阻止靈力的反撲,妖焰爲之熄滅。
“他不能動,殺了他!”
燕旭狂噴鮮血。眼中流露出極度的驚恐與怨毒,嘶聲狂嚎。
他說的沒錯,此時的十三郎與他兩敗俱傷,再難施展那種瞬移神通。
但他忘了一件事,對手除了有雙手。還有頭。還有身體,還有兩條腿。
前衝的勢頭絲毫不變,十三郎整個人撲進燕旭懷裡,一頭撞上他的頭。雙膝如鐵錘砸在他的小腹之上。
嘭嘭!
沉悶的撞擊將燕旭的嚎叫夯進胸膛,他的身體瞬間對摺,臉上沒有了五官,後腦與後背相貼,如同搭起來的兩塊積木。他的腰部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肉塊混合着鮮血狂噴,彷彿一張狂笑的嘴。
十三郎擊出的右手與此時下按,帶着洶涌的火焰與電芒,抓住那個滿臉倉惶的小人狠狠一抓。
灰飛……煙滅!
……
……
“額昂!”
兩隻碩大的前蹄如車輪般舞動,瞬間與那支撲向十三郎後心的飛劍發生無數次碰撞。
火光迸射,黑色碎片朝四周飛射,堅硬且光滑如鏡面的鐵蹄被斬出無數道裂口,彷彿老人的臉。
燕木流露出無法置信的神情,胸中好似有兩面巨鼓連續敲打。心臟幾乎被震爆。他雙手連續打出法決,亡命般催動法力,將飛劍展開到極致。
那隻巨鍾在空中罩下,晃動間如一座萬鈞的山,正要……
轟!
一聲……無數道嗡嗡的聲音交匯在一起。竟如雷鳴般爆響,密密麻麻的黑點出現在視野內,化作無數道利箭,瞬間便將他牢牢困死在中央。
直到剩下他一個。直到確認不可能有人遺漏或逃走,十三郎才終於放出這道最後、也是最強的殺手鐗。徹底斷絕了燕木的逃生希望。
十年沒有戰鬥,厭靈蟻感受到蟻后靈魂中傳出的焦慮與恨意,展現出的瘋狂與暴虐,無法想象。
“這是……啊!”
有幸成爲第一個品嚐到厭靈蟻恐怖的妖修,燕木根本來不及思索,連忙將祭出的巨鍾召回頭頂,構成厚重的屏障。
徒勞!
厭靈蟻無物不食,連石頭都可以當成糧食,連飛劍都能啃噬一空;除了靈氣,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東西讓它們害怕;在蟻后的催促下,它們如數萬只饕餮怪獸,餓狼般朝巨鍾、朝燕木的身體猛撲。
曾經,不到一千隻飛蟻就令佛門高僧授首,時隔數年,飛蟻早已不是當年可比,這座巨鍾威力不可謂不強,但在數萬只飛蟻的吞噬下,又能撐得了幾回?
不過三息,燕目的眼神就由驚恐變爲絕望,他的感受中,法力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朝巨鍾內灌注,效果卻如杯水車薪,幾乎起不了作用。
他的身形倒卷,試圖將元嬰出竅瞬移逃脫,隨即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升起無數道劍光,正中央就是那支趕回戰場的大劍,將天地氣息徹底隔絕。
他惶然擡起頭,發現那隻蛤蟆正從遠處而來,長舌卷着半具殘屍,臉上帶着意猶未盡的神情,正大口吞嚥。
他轉過身,發現大灰已經站直了身體,旁邊十三郎如血人般出現,一把將那支飛劍扣在手裡,隨意一搓。
“啊!”
心神傳來劇痛,性命交修的飛劍瞬間失去聯絡,再也感受不到一絲蹤跡。
再遭重創,燕木狂噴一口鮮血,嘶聲祈喊道:“道友饒命,老朽願……”
“我趕時間,只能問你一次。”
十三郎連頭都沒有擡,拍手拿出一瓶丹藥,自己服用一半,另一半塞進大灰嘴裡。
“妖獵森林裡的獵妖使,有多少人。”
“三千殺將,老朽……老奴知無不言,只求道友將這些靈蟲……”
“不用了,你去死吧。”
一條黑影在燕木身邊出現,雙腿糾纏如一條蠍子的尾,疾刺而出。
“不要……”
不甘的吶喊聲僅能發出一半,燕木的表情就凝固在臉上,再無一絲聲息。
“還有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