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四老闆問到正題,侍女們長吁氣息,仍由那位乖巧少女出面,恭聲迴應道:“貴客已經到了,見您一時不得空,奴婢沒有馬上回報。”
“早就到了?”
四老闆咧開肥脣怪笑,給人的感覺是一座肉山劇烈搖晃,偌大密室隨之動盪難休,好不威武。
“難怪外面鬧出那麼多事情,此次飛昇來的修士真不太一樣,連幾個小妮子都這麼機靈。”
笑夠,贊罷,蘇四老闆臉色微沉,說道:“這樣不好的,生意家,哪有把客人晾着、自己躲起來的道理。”
乖巧少女花容失色,連忙低下頭請罪,卻因此逮住機會把四老闆的鞋腰理好,難得那隻粗象般的腿,居然很貼身。
皮靴非寶,貴在材料不好找,主材爲青角神犀幼崽的頸皮,三百歲不多也不能少,內襯丹頂絲絨,僅雙翅內裡那一塊可用,餘者皆不夠軟綿舒爽;還有些雜七雜八東西,無一不是天生靈物。
四老闆肚壯看不着自己的腳,但能感受那種貼合帶來的舒適感受,心情又變得好起來,抓起少女安慰道:“別怕別怕,本座剛纔講的不是自己的話。”
乖巧少女不解其意,但能順着話頭捧場,機敏言道:“說這話的人,定是主上至交好友。”
“好友?哈哈!的確是好友,比程血衣那個王八蛋還要好,好的不能再好。”
四老闆微楞,隨即爆笑聲聲,感慨萬千。
“在我看來,什麼六宗班底少主家奴,到了這裡,通通應該耐心候着。”
笑聲轟鳴。蘇四老闆舉步落地,晃動身軀走出密室,連連搖頭。
“可惜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那位老友與我恐怕失了緣分。”
身後,三名侍女面面相覷。待四老闆身形完全消失,不約而同身體發軟,先後癱倒在地上。
百險千兇,活過一天。
不同地方不同規矩,同爲仙靈殿,因持掌的人不同,內裡法度有所區分。比如生系蘇氏,仙靈殿根本就是間客棧,設居簡陋只管交易。凡事都有規矩可循;到別的地方,凡事都變得不太一樣。
會客地是老闆的主餐廳,當中一面十丈圓桌,桌面常有新鮮蔬果,桌案是寶物,每隔一個時辰便會自動食材,除有專門吩咐,平時這裡並無人專守。四老闆其實不難伺候。只要吃的好,心情自然就好。偶爾發怒多爲下屬辦事不力,怪不得主上。
今日貴客臨門,圍繞桌案,三年前參戰之人都在,軍容看去比往日更加強盛。浪浪仙子重拾妖嬈,燕子老者仍未換軀。氣息難免衰弱許多,較真衡量的話,恐跌落一個小境。
生境修士之強大自此可見,三年沒有肉身滋養,燕子非但沒有潰散。羽毛反比當初更加齊整。
持錘壯漢死了,程家換了個人代替其位置,外相英俊正與浪浪眉來眼去;再有就是楚家胖子,笑嘻嘻永遠和善模樣。
還有人在外間等候,比如那位守護失責、正在戴罪立功的程家侍衛,還有其他人帶來的人手,因蘇四老闆好講規矩,沒有資格進入到這裡來。
“哎喲喲,幾位大駕光臨,蘇四失禮......又胖了呵!”
“哪裡哪裡,比不得四老闆多福。”
“這話說的,我比你吃的多。”
“心寬方能體胖,四老闆胸納乾坤,口容天地,當爲楚某效仿。”
“哈哈,楚兄真會說話,要這麼的話......咦,大家都別客氣,要不要吃點?”
人在裡間驕傲狂橫,見客的時候還是生意人,四老闆先是四方作揖,隨後大張雙臂專門迎向楚家胖子,好一陣調笑。
無事不登門,事先早就有過溝通,四老闆知道正事臨頭,也無心情過多糾纏。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上方也已經交代下來,本人只當傾盡全力,與幾位配合,”
隨口說着,隨手一抹,偌大桌案清空,光彩流轉浮現出一副清晰圖案。其形狀不是太清晰,粗看像只多爪章魚,細看像人的頭,紮了很多辮子。
放在現實中,那些辮子就是一座座連綿山脈,長廣無盡。
蘇老闆隨手指點幾個地方,說道:“我這塊地方不大,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大概這幾處。”
四人目光跟隨手指方向而動,隨後都把視線轉向楚胖子,似爲詢問。
楚胖子仔細觀看,問了句:“沒有了?”
四老闆笑容和藹,迴應道:“根據星盤彙總的情形看,沒有了。”
楚胖子扭頭看看身旁,說道:“方位不對。”
燕姓老者稍稍皺眉,擡頭對四老闆說道:“會不會有遺漏?”
四老闆臉色猛地一沉,說道:“燕兄說的什麼話,本座既已接到詔諭,哪有故意隱瞞的道理。”
浪浪仙子接口道:“就感應與各方查看的情況看,應該還有......”
四老闆斷然揮手,說道:“仙子莫不是說笑話,各位既能感應到位置,何苦還來找我。說到查看,難不成比仙靈殿掌握的情況更真?”
一推推得乾淨,浪浪仙子稍顯不愉。
“仙子不高興?”
前時不爽,下一刻四老闆忽又笑起來,笑着笑着面沉苦相,說道:“狂靈之地時刻轉動,有些地方今天在這裡,明天跑到那裡,想把它們全部標記出來根本不可能做到。本人才、力有限,掌握到的情況就這麼多。各位若能肯定所想,不妨另尋高人相助,屆時本人也會念着各位的好,多多致謝。”
根本是屁話!飛昇之地搜索行蹤,怎離得了仙靈殿幫忙。
心知無解,英俊青年站出來說道:“這幾年,聽說我宗叛逆常出沒於此。給四老闆添了很多麻煩。”
蘇四老闆一臉迷茫,說道:“程老弟是指程睿?”
青年內心苦笑,點頭說道:“敝門孽障作劣多端,此次追緝,還望四老闆多施援手,鄙人定......”
蘇四老闆連連擺手。說道:“程老弟說笑了。血衣殺者爲佛也好,做鬼也罷,無非多殺幾個宗族子弟,與仙靈殿及本人皆無關聯。至於麻煩,各位都知道他行蹤無定,此次各位認定他在這裡,本人是不信的。當然,六宗既然如此認定,又又上峰之示。本人該做的事情一定做好,比如這些地方......”
青年擺手,說道:“請容在下一言。”
說着拿出一隻錦盒,輕推送到蘇四面前,說道:“久聞四老闆之名,此行倉促不及準備,還望不要怪罪。”
修士送禮,因其多數內含元力。爲防止外泄需配專用外盒,最常見的爲玉質;青年所送不是的這樣。錦盒並無絲毫波動,看着極爲普通。然而當蘇四以神念稍稍查看,神情頓時一變。
別人送的東西,周圍人不方便以靈識窺探,見到這種情形,內心不禁有些好奇。
青年繼續說道:“鄙門只求程睿一人。四老闆若能施以援手,事後還有重謝。”
四老闆早已滿臉堆歡,隨手一掃收其錦盒,順勢抱拳說道:“好說好說,程老弟的事情就是蘇某的事情。啊對了,我忽然想到一個地方......老了笨了,蘇某貪圖口腹之慾,腦子都不好使。”
沉痛面色,四老闆轉向其他人,笑着說道:“幾位......與程老弟一個意思?”
三位大佬面面相覷,內心不知把這位四老闆罵了多少回,可......能怎麼辦呢?
片刻沉吟,浪浪,燕老均拿出各自禮物,無一不是珍稀奇寶;同時,兩人分別告知自己所求,當然還要賠上不少客氣話。比如燕子對蕭十三郎的肉身癡心不改,浪浪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得到那名體格奇偉、修爲精深的背斧壯漢、稍帶他的那名淳樸弟子。
蘇四老闆一一接下,臉帶羞愧,滿眼喜色。
幾位大佬身家豐厚,然而對着這位貪婪的四老闆,尋常之物肯定拿不出手,拿得出手的東西,多半連他們也要心疼。到這個時候,衆人不禁有些後悔沒能像青年那樣早點出手,送禮送禮,因不知前人價值多少,越往後越麻煩,越往後越貴重。
唯一人不這麼想。
衆皆禮罷,四老闆的目光移到楚胖子身上。
楚家胖子紋絲不動,與四老闆不相上下的臉龐一如既往那樣和善歡喜,說道:“此次追緝,楚某與幾位道友不太一樣。”
四老闆似乎並不奇怪,說道:“楚兄是我佩服的人,凡事總有奇思妙想......怎麼個不一樣?”
楚家胖子謙遜兩句,面色忽變得沉痛,黯然說道:“不瞞四老闆,三年前的那一戰,楚某爲自保,不當心給蘇四下了一條蟲。”
聽了這句話,周圍幾人莫名其妙,唯四老闆的眼睛一下子眯起來,冷光爆射。
“什麼蟲?”
“化骨蟲。”楚胖子迴應道。
蘇四老闆越發動容,追問道:“蝕魂化骨,聚返真元?”
楚胖子點頭,迴應說道:“楚某愚笨,修來修去就這麼點本事,見笑了。”
蘇四老闆重新綻放笑容,說道:“楚兄的意思?”
楚胖子跟着笑,抱拳誠懇說道:“不瞞四老闆,當年戰後,楚某無時無刻不再擔心此事,生恐貴殿降罪。所以我想,假如四老闆此次能夠通行,親手將蘇四拿下的話,一切皆可澄清。”
“義不容辭!”
之前優柔全然不見,蘇四老闆正容肅色,隨手在桌上一劃,點向某處。
“星,漏,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