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域,妙妙這個名字是禁詞。”
禁詞是什麼?和禁術一樣,永遠不在明面出現,永遠都有可能出現。
十三郎咀嚼着這句話的味道,目光漸漸陰冷。再回頭想十遍他也無法相信,這個名字居然主動和自己扯上關係,不得不說,冥冥中自有天意這句話有那麼點道理,信不信由你,或許的確存在。
“關於她的傳聞很多,上到千年甚至更久以前,下到今時現在,只要用心打探,隨處可以聽到與之有關的事。”
冷玉毫無疑問是下過功夫的,失望嘆息後說道:“結果可以想象,沒有一件能做準。”
十三郎只能點頭,說道:“既然是這樣,爲什麼說與她有關?”
“感覺,只是感覺。”
冷玉的解釋就像妙妙的傳聞一樣不靠譜。“他有過幾次無意中念出妙妙名字的時候,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樣,他願意爲之付出一切,沒有門路但又很期待。小的時候,我對它的防範沒那麼重,曾因好奇提過兩次,言語稍有不敬便惹來一番雷霆之怒,絲毫都不許別人冒犯。這麼多年裡,他對我與叮噹投入的關注甚至超過自身,目光我憑的就是這一點認爲或許與妙妙有關,同樣做不得準。”
一兩百年就得到這麼點信息,十三郎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價;但他選擇相信冷玉的判斷,因爲那種感觸他同樣有過,且不止一次得到驗證。
妙妙能夠讓院長如此仇恨偏又絲毫奈何對方不得的人物沒有理由不神秘,沒有理由不強大。非要說的話,現在只能後悔當初沒有追問他老人家幾句,想必能有些收穫。
“難道是傳承?”十三郎問着。
“或許吧,沒有人知道。”冷玉迴應道。
“只要把老傢伙抓起來,一切自然明瞭。”十三郎心裡這樣想,隨後不禁自嘲;衝進魔宮擒獲拷問一名長老比對付浮魔難多了。
若依照原來的思路。十三郎與長老之間沒有那麼大的仇;他造出叮噹沒錯,種下族靈實有其事,但其最終打算並未成爲現實,也就是未定。以十三郎的思路類比,這就好比一個人準備了要犯罪,但因種種意外沒能實施,就不能按照犯罪成功來處理。潛意識中。冷玉不願提及名字,十三郎想當然地認爲是擔心自己會去尋仇,故意不講出來。
原本也的確如此,十三郎並不打算充當什麼正義使者,去找一名魔宮長老大談生命尊嚴。然而事情就是這麼怪,突然間增加一個叫“妙妙”的名字。事情變得截然不同。設想一下,假如十三郎矢志完成院長囑託,最終尋不到與妙妙有關的準確信息,某長老就變成唯一選擇。
“他叫什麼?”思來想去,十三郎終於問出那個冷玉一直用“他”迴避的名字。
“別問了,就算有足夠能力,我也不想你找他。叮噹也是如此。”
冷玉回絕了十三郎,深吸一口氣,說道:“公子羽,可值得相信?”
話題回到眼前,意味着之前的一切成爲過往,以冷玉的性子,決定了的事情不容更改,十三郎也不行。
“有什麼關係呢。現在可是我佔便宜。”
十三郎只得收回心神,說道:“一步乾坤很厲害,那種叫幸的妖蟲也很了不起,都是他的功勞。”
“大灰才厲害!”夔神可算逮到機會,忙不迭開口。
“什麼一步乾坤,不過是種贗品功法。陸老怪肯定藏了私,不肯傳他正品法術。”
冷玉跟着表達不屑。說道:“燃燒精血增加遁速,怎麼感覺和傳聞中的血影遁差不多。”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別聽美帥胡說,他是嫉妒。血影遁我也聽過。只是提高速度且損耗太大,後果還特別嚴重;一步乾坤更像瞬移,有虛空之力。之所以需要燃燒精血,依我看多半是修爲不夠。陸老怪是化神,當然與公子羽、還有我不同。”
“總好過沒有吧,逃命手段多多益善,大不了不用。”十三郎總結說道:“修煉所耗費的那點精血不算什麼,我身體好,不怕。”
“那倒也是。”雖知道十三郎故作輕鬆,也明白那所謂的“一點”肯定不像他所講的那麼輕鬆,冷玉不能不認可這門神通的巨大作用,遂關心問道:“聽說不容易,你練得怎麼樣?”
“還好,這才個把月,剛摸到點門道。”
十三郎隨意應了聲,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公子羽這個人雖然神秘,但也不是不可理解;至少就浮魔這件事情上,我覺得沒什麼大問題。”
冷玉明顯不服,微諷說道:“送出這麼多禮,就爲了搭伴離開蠻荒,能信?”
“還有護送神使之功呢。”十三郎想了想,說道:“無所謂了,別說他這樣的人,就算是個普通修士,誰能沒點秘密;什麼都要弄個明白,我怕精力不夠用。”
“小心無大錯。”冷玉依舊叮囑。
“好吧,我會讓美帥留意。”
兩人間談話越來越帶有家味兒,十三郎身心都覺得很愉快,擡頭忽發覺月已中天,神情閃過一絲不捨。
“這麼快啊!”他幾乎下意識便說出這句話,馬上生出無窮悔意。
“是很快,以前怎麼沒覺得。”冷玉略有些惆悵,隨即猛醒過來,寒聲說道:“大戰在即,怎能沉浸風花雪月之中!片刻片功,你去準備吧。”
話中的語氣不容置疑,十三郎雖有不捨,但不能不遵從她的意思,問道:“你呢?”
“我不在乎一時片刻,再坐一坐”冷玉從十三郎手裡抽回手,說道:“讓胖胖陪我吧?”
曾經孤身走過百年的冷漠女子,終於有了需要人陪的一天,十三郎既覺得高興又覺莫名心痛,說道:“大灰也留下。”
“好咧!”軍令如山,夔神立正、端姿、肅目凝眉,宛如準備衝鋒陷陣的將軍。
“噗嗤!”冷玉笑出了聲。
冰顏終解。百年,第一次。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一瞬便是十天。
化神修士之堅韌超乎想象,除了輸送法力,大腦袋幫不上浮魔的忙,唯有在咒罵聲中乾等。同時苦苦忍受着蚊蟲“叮咬”。叮噹明顯比以往開心,每日都會捧着那隻飛蟻把玩,臉上的幸福與期待讓大腦袋嫉妒得快要發狂,幾次恨不得捏死它,但都沒有出手。
不說什麼大能應有的、最低限度的風度,大腦袋也不想神使有什麼不好變化;就拿神術來講。它需要叮噹與其配合才能獲得那種巨大增益。之前因爲毀諾,大腦袋與叮噹鬧得很不愉快,關係降至冰點,再把她唯一的玩伴滅掉的話,萬一叮噹想不開,戰鬥時拼個魚死網破不肯施展
後果太嚴重。
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要忍耐,大腦袋不惜屈尊以就。以憐惜甚至討好的姿態與那隻妖蟲溝通,試圖挽回印象分
結果叫人失望,區區妖蟲氣節堅韌到難以想象,絲毫不買它的賬。
“罪民之地出罪奴,連妖蟲都有罪!”大腦袋憤憤不平,不止一次這樣怒吼。
“它可不是來自罪民之地。”叮噹給出最有力的反擊。
“那它怎麼來的?”大腦袋問。
“你管不着。”叮噹給它一個後腦勺,心裡暗暗後怕。
“她故意的,孝子心性而已;不要生氣。千萬不能生氣。”大腦袋咬牙切齒,一面提醒自己,一面跺腳震死千萬只毒蟲,將積鬱的怨氣稍做舒緩。
留心的話可以注意到,大腦袋完全不像浮魔那樣厭惡大地,相反帶着一股天生的親近感;但又似有所顧忌,像有什麼極爲恐懼的記憶干擾其思路一樣。
等待雖讓人焦灼。好消息也不是沒有。煉化漸漸有了轉機,十天過後,浮魔不像以往那樣痛苦不堪,抽取法力不像以往那樣激烈。幾處鼓包升隆的次數與幅度也都大爲降低;除最邊緣封印陸老鬼之處掙扎依舊劇烈外,其餘三處都已變得平復。換言之,浮魔即將大功告成,大腦袋即將達到一個全新的、新生一來最強狀態,心情也因此寧和不少。
“快了,快了,只要將這些人解決,本將就能夠吸收他們的能力,甚至能勉強召喚主人降臨,再沒有什麼值得憂慮。”
大腦袋默默想着心事,擡頭看向天空極遠處,神情竟有些哀傷意味。
萬年何等可怕的數字,何等可怕的過程與經歷,與曾經的叱吒風雲想比,這萬年的生涯就像地獄一樣難熬,不對,地獄它早就適應了,甚至親手創造了一條冥河。
寂寞枯守,大腦袋不忘警醒敵情,煉化已到最關鍵時刻,斷不能被人輕易打擾。每過一個時辰,它都會放開神念掃視周圍,四百里範圍內,風吹草動皆不能逃其眼。事實上,這還是大腦袋有意收斂,一來距離越遠消耗越大、效果還不像近處那樣清晰,它是大能也無法例外;二來這個距離已足以保證安全,大腦袋自信,憑此界化神修士的能力,百里外斷無可能識破自己,若不是因爲浮魔鬧出的動靜難以隱藏,它根本不需要如此謹慎。
一主動一被動,假如因爲自己放出神念反倒被人察覺,那纔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懷着這樣的念頭,大腦袋又等了三天。
三天後的某一刻,大腦袋再次橫掃周圍,神情驀然一變。
“果然找到這裡來,與本將預計的時間差不多。”
回頭看看浮魔,煉化雖在繼續,卻已有了終結的跡象;大腦袋想了想,決定暫時不予理會,小心地掩飾着周圍的氣息,心裡祈禱着。
“還有機會躲過,再等等,再等等”
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大腦袋豁然站起身,目光猙獰。
“不對,他們知道本將的位置,準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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