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無可避,當結城以待。
十三郎不能放棄血鼎,避不開被它引來的妖獸,唯尋固守一途。他沒有城,但有一個比城牆更堅固的烏龜殼,經營得好,未嘗不能構建一處堡壘。
想做便做,率領一衆手下步入龜甲,大略查看後,十三郎很快定下方略。
本着有備無患的原則,他首先封住那六個出口,做好四面受敵才需用到的準備。稍有點常識的人都明白,海上妖獸無盡,最恐怖的對手未必個體強大,而是那些羣居且極富攻擊性的低級海怪。十三郎參加過秋獵、踏過須彌,經過泗水,這方面經驗極其豐富,自需早做籌備。
羣居通常意味着個體不太強,由剛纔的試驗可知,六級以下妖獸對血鼎仍持敬而遠之的態度。因此十三郎無需操心它們會纏住自己不放,只要扛過其經過的那一段便可。
道理上任務並不難,沒有遇到對手前,誰也不知道實際情形怎麼樣。龜獸將破七級,其甲殼、尤其是背部厚度、強度皆極爲驚人,很難想象有什麼低級妖獸能夠穿透。假如真遇到羣居、且連龜甲都能擊穿的怪物
能說什麼呢,只能說十三郎命犯天煞孤星,活該!
“天煞孤星?我看像!”大灰驢嘴不吐象牙,嘲弄師弟不忘賣弄,挺起胸膛說道:“不怕,有我。”
十三郎不理它,重點檢查龜甲的薄弱處,還有它以往因戰鬥受傷的部位。以封印或陣法將其加固。結果遇到一個可算幸福的煩惱:龜甲是在太大!
在海上,無論什麼東西。體積大從來不是缺點。一個簡單的例子,遇到風暴的時候。體積大意味着穩定,分量沉意味着不容易翻,總歸不是壞事。誰也不知道海里的妖獸能大到什麼程度,既然蝨子能長成牯牛,碰到鯨魚、猛鯊、大烏賊呢?假如是它們,塊頭不夠便會被其一口吞到肚子裡,未必會死,心理難以接受。
體積越大,常規來講就越可靠。但在準備固守的時候,太大就成了缺點。龜獸體型超過百丈,那幾個窟窿宛如塌了牆的屋子,再考慮相對薄弱的腹部與周邊,需要防範的面積着實不算小。
好在此行有數十年緩衝,十三郎的準備着實充分,加上他不是真正孤家寡人,幾番合計認真謀劃後好歹做好了分配。比如天心完全能夠獨守一門,大灰也能封住一處缺口。飛蟻算兩個,還有幾套不算太好掩飾與防禦陣法,最終應付下來。
最要緊的是,這些設想是建立在敵人很快到來的基礎上。屬於極端情形。常規考慮,兩隻準七級妖獸不會選擇羣居妖獸密集的地方作爲戰場,靈性妖獸又不敢惹它們。周圍理應有一片真空。一旦給他時間緩衝,十三郎有足夠的材料與底氣將龜甲打造成真正的城堡。永不沉沒或許誇張,若只是扛過獸潮。把握十足。因此在粗粗安頓下來後,十三郎並不如何擔心,也沒有急於開工,而是領着一羣嫡系登上龜甲表面,着手兩件事。
“胖胖下水,看看下面什麼情形,注意不要逞強。”
陌生的環境首先要摸清底細,腳下爲重中之重。十三郎不是爲看透海水有多深,而是以胖胖爲參照,大致推斷從下面上來的對手實力如何。
能打則打,實在打不了只能跑,天空飛行消耗法力,海中妖獸總不能比人類更適應,擺脫不會太難。因此在胖胖下水後,十三郎目光投向天空,神情有些疑惑。
無所事事的大灰跟着看,半天沒看出名堂,問道:“黃花花一片,看啥呢?”
十三郎指指水面,說道:“是不是很奇怪?”
大灰不明白,上上下下地看,上上下下點頭不停,說道:“很平靜,很平常,有什麼奇怪?”
十三郎回答道:“上面這麼大的風,水面這麼平靜,難道不奇怪。”
的確有點怪,龜甲周圍有大量水怪遊弋,波濤翻涌看不出什麼。但將目光放遠,會發現水面只有淡淡漣漪,休說無風三尺浪,簡直就是一面鏡子。
亂生海啊!竟像個圈在家裡的小池塘?假如風平也就罷了,但此時明明可以看到天空黃沙般的疊雲急速流動,高度僅數百米
問題就出在這裡。
大灰漸漸明白,疑惑說道:“是呵,風只在上面,下不來?”
世上哪有這樣的事?一人一獸嘗試放出神念,立即發現愈往上阻礙越大,空中似有千萬根針,不停地穿刺在神念這就更不對了!
神念無形無質,不是人、不是刀不是布甚至不是風,怎麼可能被穿刺?然而感覺就是如此,神念達到六七百米後,那種因千萬針不停穿插帶來的痛感越來越強,識海都好像被射成篩子。
“管它什麼。”夔神無法理解又懶得想,自告奮勇說道:“本神上去瞧瞧。”
十三郎揮手阻止,說道:“還是我去。”
大灰怒了,說道:“看不起我?”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提到風,還是我比較擅長。”
驕傲的神驢憤憤難平,說道:“去吧去吧,有事別叫,爲兄不會幫你。”
不理大灰如何抱怨,十三郎收回目光說道:“先等等,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不測出血鼎對妖獸的吸引範圍,十三郎無論如何不敢在大海上亂闖。但在此之前,十三郎並不急於放開血鼎氣息,而是加固龜甲的同時聯絡外援。每增加一名隊員,十三郎的實力便能提升一大截,理當優先考慮。至於龜甲,註定是件耗時費力的苦活,慢慢來。
將心神沉入血鼎。十三郎感受着九道精魂的氣息,雙眉微皺。
“怎麼了?”大灰問。
“又少了一個。”
“死了吧?”大灰又問。
“沒死。跑了。”
血鼎的作用不僅僅在於傳送,還能感應到隊員死活。很簡單的道理,修士若在血域內喪命,其留在血鼎內的精魂不可能活得下來。以此爲基礎,輔以其它手段,持鼎人能夠大致判斷隊員和自己間的距離。反過來不太一樣,隊員只能感應到持鼎人,距離夠近還能判斷其方位,但對其它人無能爲力。
這顯然是持鼎人的另一大優勢,可憑之將隊員聚集起來。增強實力。適才,十三郎感應到五道氣息可供聯絡,此時少了一道;考慮到他並未加速遠離,事情難免有些怪。
一個人跑掉?事先就想好了要單飛?放在大陸上或有可能,亂生海這種環境,怎麼看都不像一名老怪做得出的蠢事。
“被妖獸追殺,不能不逃。”大灰得出結論,不因兔死而狐悲,反有些幸災樂禍。
十三郎說道:“就算是逃。也應由空中往這邊逃,除非”
再次擡頭看着天空,十三郎神情有些凝重。
大灰想不到那麼多,不耐說道:“管他啦。咱們現在怎麼辦?就這麼幹等着?”
十三郎想了想,拿出一枚萬里符激發,同時放出數十飛蟻。擡手一指說道:“那邊。”
大灰一愣,說道:“這就走?胖子還沒回來我靠!”
話音未落。水濤翻滾巨浪滔天,胖胖自旁邊一竄而上。將大灰淋成落湯雞。
“呱呱,呱呱呱!”
小胖子變聲,一面得意大叫,不知是在彙報工作,還是嘲笑陸地生物笨手笨腳,任由它調侃戲弄。
十三郎朝胖胖點頭表示明白,說道:“速度放慢點,那個人最近,先聯絡他。”
行動纔是硬道理,不怕慢,就怕站;十三郎之前在龜甲屁股上安置下颶風法陣,純以魔晶激發,無需擔心法力消耗。
大海是胖胖的主場,大灰明智地選擇忍讓,又問:“是誰?槍王還是百花女?”
十三郎苦笑說道:“血歸靈。”
大灰問道:“那也不錯呀,幹嗎一臉苦相?”
這隊人馬成分複雜,按照大灰的理解,槍王是老祖宗欽點,實力強腦子笨且最可靠,當爲首選匯合目標。此外它對新結識的百花仙子印象不錯,貌美聲軟且不惹人厭,相處十年沒少揩油,很懷念那種香臀貼背的感覺。血歸靈被它列第三,因其有靈脩背景,可算半個家人。至於其它,機警的神驢覺得那幫傢伙純爲利益所驅動,沒準兒會打持鼎人的主意,不怎麼感冒。
十三郎回答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怎麼還用貓女的身體。”
借體這種事情,掩人耳目很合適,但會影響實力發揮。這裡是血域,不客氣點講連老祖宗的令牌都未必有用,血歸靈還要隱藏什麼?再說了,扮女人就那麼有意思?十三郎自己有過穿女裝的經歷,當然不會這麼看。
大灰想了想,認真說道:“那傢伙本來就是個僞娘,做不了男人。”
這個想法夠震撼,也夠惡毒,胖胖頓時鼓起眼睛,呱呱大叫表示贊同。聯繫血歸靈的經歷,真讓人不能不朝這個地方想。
“難道真是,咳咳”
“肯定是!”大灰嚴肅強調道:“人妖勿近,咱們換個方向。”
“呱呱!”胖胖表示反對,一心見識人妖風采。
“會傳染的,小心你會哼哼!”大灰瞄着天心蛤蟆的屁股,目光惡毒。
“呱”小胖子蹭的一聲鑽進大灰濃密的鬃毛內,再不肯露頭。
“別鬧了。”
十三郎不和兩個蠢貨鬧騰,站起身,昂起頭,神情漸正。
“瞅着點,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