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黎耀清晰的收攏着馮雅倩激動之下的心思,眉梢狠跳,真想當一回有節操的大好青年,上前指點迷津,說一句,馮大小姐啊,你忒煞多情啊!
可是黎耀這股子熱血跳啊,跳啊,跳來跳去竟是讓食指快速的在手機上翻找出一個不算熟悉的電話號碼,悄無聲息的撥了過去,然後任由上面的秒數變成分數,高高蹺起了二郎腿,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馮雅倩這會兒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莫驕陽的身上,哪還有半點餘光分給黎耀。
目光切切的看着莫驕陽,連腳下的步子都邁的緩慢而緊張。
剛剛假肢在走廊裡的不適,這會兒讓她越發的緊張,生怕一個不慎就在莫驕陽面前出醜,這會兒她開始懊惱在安了假肢之後,爲什麼不盡快磨合,爲什麼不能接受她失去一條腿的事實,爲什麼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門,即便是出門,也不願意一瘸一拐的出現在別人的視野裡。
好不容易,只隔了一張椅子,她就走到了莫驕陽的面前。
馮雅倩悄悄的舒了口氣,她看着那張椅子靜靜的放在那裡,被紅色絨面桌布半搭着,沒有被抽出,心裡又忍不住露出一點自信,她並不期望莫驕陽能像那些圍在她身邊的愛慕者那樣,對她百般殷勤,極盡紳士作風,那樣的男人,怎麼會是衆星捧月的莫驕陽呢?
她其實更喜歡現在隔着一張椅子的距離,雖然她不能坐在莫驕陽的身邊,可是至少,她們之間只隔了一張椅子,她其實更怕,莫驕陽抽出椅子的目的,是爲了隔開她,而不是請她入座。
她在從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去想像着接下來,她要跟莫驕陽談的事情成功的機率有多大,及至現在,馮雅倩覺得,莫驕陽雖然沒有表現出熱情,那張臉上的表情也並不豐富,可是至少,他沒有開口趕走自己,也沒有在自己靠近的時候,給自己一個厭惡的眼神,甚至惡言惡語,惡聲惡氣,這些,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事情總是會朝着好的一面發展的。
馮雅倩自我安慰着,以至於她嘴角的笑,眼裡的光,都把這種自我安慰快速的膨脹成了一種欣喜的表情,就像是她這會兒沒有吐出口的那些盤算,已經全盤暴露在了莫驕陽的面前。
黎耀嘴角露出詭譎的笑,有點不忍慘睹的轉移了視線,看向了窗外美好的藍天,哎,碧璽晴空,雲輕如紗,多麼美好的意境啊,他竟然會迎合了某個男人的口味,坐在這兒,陪他算計個曾經跟他們穿過同樣軍裝的戰友,還是個女的,嘖嘖,人家是有異性,沒人性,他這算什麼?
有人性,沒異性?
莫驕陽由始至終都沒說話,就像是這間屋子裡,他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可偏偏,他又成了這間屋子裡最不可或缺的人。
馮雅倩自己抽了把椅子,側身坐下,手袋被她放到了與莫驕陽相隔的那把椅子上,目光迷戀的在莫驕陽的側臉上巡迴着,一隻胳膊搭着椅背,另一隻胳膊,有些緊張的攥着褲線,咬了咬脣,終究還是主動說道:“驕陽,給你爺爺寄東西的事兒,我要對你說聲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爺爺這麼不禁氣,其實,我也沒想到你把這麼大的事兒瞞下來了。”
莫驕陽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沒有震驚,反倒一副事情過去了,就算了的態度。
馮雅倩這些話其實已經在心裡醞釀很久了,可以說從她把東西寄出去以後,她就一直在等,等莫驕陽找上她,即便這是b市,她一樣相信,莫驕陽會有本事兒查出東西是她寄出去的。
所以,她曾經把這些話,對着鏡子,一邊演練着表情,一邊輕聲自述過,如何的拿捏那份自責與渴慕,她自認爲還是爐火純青的。
她也不只一次的想像過,只憑莫偉天在莫驕陽心裡的分量,她這麼做,是不是會像上次對杜若那樣,把莫驕陽再次逼急了,可是沒辦法,她知道莫驕陽把杜若保護的太好,還有s市那幫人,都是跟莫驕陽穿着一條褲子的,沒人會把這個消息捅到莫偉天面前去。
在莫家,莫偉天才是那個執掌大權,一手遮天的人,這個消息,要麼就放給莫偉天,要麼,就壓下去,誰也不知道,她怕一但她只放給了賈美雲,或者莫首長,這兩個人,會在暗地裡把這事兒壓下,而且,輕易的就會被莫驕陽說服,既是破釜沉舟,她不可能讓這張王牌失去效用。
而且,她也的確等不起了,家裡從上到下,都一致認可了她跟趙英傑的婚事,她如果再不做什麼,只怕,等待她的,就是嫁給趙英傑了。
她不認,絕不。
馮雅倩咬了咬脣,心底那股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念頭越發的濃烈了。
目光癡纏着莫驕陽輪廓分明的側臉,從她這個角度,看莫驕陽的鼻翼,感覺那裡挺闊的像一座山,目光下垂,看到他隨意搭在膝上的手,那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有手掌的寬度,手的長度,都在向她展示着一個男人的厚重可以依靠的一面,網上說,男人的手大,那裡就會很大,跟女人做起來,也會讓女人***。
莫驕陽是特種兵,所以體力上完全不用操心,那到了牀上,那裡,與她合二爲一,會是――
馮雅倩被自己的想法臊的臉紅,此時此刻,感覺呼吸間浸繞的都是莫驕陽的氣息,雙眼情不自禁的變的迷離,說出來的話,更透着不自知的曖昧,“驕陽,你爺爺這段日子沒少跟b市的名流打交道,其實,我能猜到一些,他老人家的想法,可是我覺得,b市那些女人真的不適合你,而且,我也知道,你心裡一定很愛杜若。”
說到愛,馮雅倩迷離的目光突然閃過一抹陰狠,連聲音都頓了一下,不過很快,這抹陰狠就被她掩了下去,鼓足了勇氣,把她真正想說的話,道了出來,“驕陽,你爺爺的脾氣,自來執拗,老一輩人的想法,也是能被理解的,只是一但你爺爺的目標確定了,只怕,你和杜若就算是再相愛,也不可能違抗過了你爺爺的施壓,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就算是爲自己曾經做下的錯事兒贖罪。”
“什麼辦法?”莫驕陽淡漠疏離的態度似乎有了些微的回暖,至少,在馮雅倩說了這麼一大通話之後,他願意分一個眼神給她,哪怕只是一閃,卻足以讓馮雅倩興奮了。
“你娶我。”
呃――
黎耀望天的目光一縮,忍不住被馮雅倩的大膽拉回了神智,轉過頭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莫驕陽,咂巴兩下嘴,這戲,似乎越來越有味了。
莫驕陽像是沒看到黎耀戲謔的目光,眉宇間漸漸蹙起了一道小山峰,仿似遇到了一件極爲爲難的事兒,需要認真的思考。
搭在膝上的左手抽離,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着馮雅倩放在椅子上,手袋的拉鍊,佔了大半坐椅的手袋,拉鍊正好朝着他的位置,這會兒到成了他的玩具。
馮雅倩有一瞬間的呼吸淺滯,她似乎又見到了另一個信號,心裡那絲絲竊喜像是融進了甘甜的蜜泉,泉眼正在慢慢的放大,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把她浸泡其間。
她覺得自己離幸福真的很近,很近。
“驕陽……”
馮雅倩的聲音,激動的打顫,腹中的草稿一下子源源不絕的往出躍,兩片薄脣控制不住的把之前想好的計劃脫盤而出,“我知道你不愛我,你心底也放不下杜若,只是杜若現在的身體條件,讓她懷孕,又的確是要冒很大的風險,在失去杜若與孩子之間,你一定會選擇杜若,所以,驕陽,你的提議,就是你娶我,至少,在明面上,給了你爺爺一個交待,至於杜若,你一樣可以養起來,只要不被爺爺發現,你們住在一起我也無所謂。”
“馮大小姐,你這麼犧牲小我,不會是沒有目的的吧?”
黎耀非常不懷好意的打斷了馮雅倩慷慨激昂的陳詞,堅持把自己這個配角的本分演好。
馮雅倩似乎到這會兒纔想起,包房裡還多了個黎耀。
可是她非但沒有半分尷尬,還專門偏過頭看着黎耀誠懇的說道:“黎少,如果驕陽同意,這就是我跟他的家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在外面等我們。”
呵――
黎耀真他媽想笑了,不只想笑,他更想在此時手裡多出一個工具,聽說刨根挺管用的,誰送他一把,讓他把馮雅倩的腦袋刨開,看看這裡面的細胞是怎麼組成的?
她是從哪點上看出來,莫驕陽有跟她成爲一家人的打算?
從十幾歲就開始打交道的人,到現在還沒混成一家,她還在癡心妄想?
“阿耀,你先出去。”
“啊?”黎耀看着突然開口的莫驕陽,竟然附和着馮雅倩的節奏,瞬間像是受了驚嚇,不甘不願的哼一聲,終究還是起身了。
只不過起身的時候,手機被他不小心放到了椅子上。
包房的門開了合,馮雅倩的心就像是坐上了過山車,一路搖搖晃晃,忽高忽低,眼前的景色也像是由大漠荒涼,變成了盛世繁花。
“驕陽……”
好像這兩年多在心裡默唸的名字,終於可以被堂而皇之的叫出來了,所以,每叫一次,她的聲音裡都把那份纏綿叫的更加嫵媚。
“不委屈嗎?”莫驕陽聲音低低沉沉,仿若呢喃,可是細聽,裡面似乎還夾雜着一份嘆息的憐意。
話落,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兩手抄兜,從馮雅倩的身側走過,拿出了一隻手,抽出了馮雅倩左手邊的椅子,隨意的坐了下去,兩人之間不再因爲那個放包的椅子隔出了距離,當然,這個位置,正好是剛剛空在馮雅倩和黎耀之間的位置,單手拄向剛剛黎耀坐過的地方,就可以碰觸到上面屏幕上還閃着亮光的手機,悄無聲息的拿了過來,放到了自己的身後,西裝外套正好遮住了上面的光亮。
馮雅倩的目光一直緊隨着莫驕陽轉動着,看着他繞過了椅子,坐到了離自己更近的那把椅子上,膝蓋交疊,手肘搭着桌檐,身體正對着自己的後背,目光繾綣。
幾乎是一瞬間被喜悅淹沒了大腦,身體快速的調轉了方向,從來沒覺得假肢也可以這麼靈活,從椅子的一側,挪到另一側,膝蓋併攏,四條腿兩兩對望,這麼近的距離,一度在她心裡上演過,卻還是第一次實現。
馮雅倩彷彿看到了冰層的斷裂,這個男人一定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議。
雖然心下有不忿,可是至少開端是好的。
馮雅倩試探的伸出手去觸碰莫驕陽,可是因爲這樣的動作太過生澀,她不敢直接去觸碰莫驕陽的手臂,或是手指,而她的距離,因爲四條腿的間距,也不能讓她隨便的就能觸碰到莫驕陽的手指。
可是能觸碰到他的褲子,也讓她心潮澎湃了。
雙手緊張的抓着莫驕陽蹺起的那條腿的褲線,腦子裡忍不住去想這條腿少了布料遮擋之後的精壯樣,想像着自己柔軟的十指在這條腿上緩緩的撫摸激起的顫慄,這個男人,很快,就會爲她,打開身體了。
沒有受到阻止,馮雅倩激動的揚着噙淚的雙眼,看着莫驕陽顫抖着聲音搖頭,“驕陽,我愛你,從來都只愛你,爲了你,讓我做什麼都不委屈,驕陽,只要能在你身邊,只要能明正言順的和你站在一起,我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梨花帶雨,若是碰到一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在此刻,必是要將馮雅倩攬在懷裡細心呵護的。
只可惜,馮雅倩碰到的,從來不是會爲她憐香惜玉的男人。
莫驕陽輕嘆一聲,搖了搖頭,目光有不忍之色,“聽說,家裡給你安排了婚事兒,是樑家那邊大女婿的弟弟,三十出頭,單身,這兩年來,一直陪在你身邊。”
“驕陽,你別誤會。”
馮雅倩從來沒覺得有一天,她的人生會用蜜糖織就七彩光芒,所以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被撞的暈了,所有的思路似乎都朝着最美好的一面想像着。
她覺得莫驕陽這句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字字都在表述這兩年多的不聯繫,其實並不是不聯繫,而是他在默默的關心着自己,或許,在知道自己出車禍,發生意外的時候,莫驕陽已經在悄無聲息的關注着自己了,只是自己那階段一直沉緬在那場事故造成的傷害中走不出來,所以纔會讓彼此錯過,如果她能早些跟莫驕陽聯繫,放下臉面,不去顧忌那些,是不是她這會兒已經是莫驕陽的女人了?
馮雅倩兩年多來最深惡痛絕的一場車禍,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轉折,一個新的起點,讓她收穫了莫驕陽的關心與憐惜,哪怕現在還不算愛,可是至少以前莫驕陽從來不會把關心和憐惜用到她身上。
早知道這樣,她幹嗎不早點找個車撞了,不就是殘了一條腿,可是有什麼關係,自己喜歡的男人不嫌棄,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嗎?
馮雅倩想着自己的春天馬上就要到了,怎麼可能讓趙英傑那小子給攔了路,迫不及待的解釋道:“驕陽,我跟趙英傑,從來都是他的一廂情願,我從來沒把他放在心上過,去國外,也不是我讓他跟着的,是他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着,我知道,他一定是看上了馮家現在的勢,當然,我這張臉或許也是他看上的一方面,可是驕陽,我真的跟他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在心裡發過誓的,我的身體,無論是哪個部位,都只能留給我愛的人,驕陽,我是乾淨的,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果你想,驕陽,我可以給你,現在就給你。”
馮雅倩像是爲了證明什麼,在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已經跪伏到了莫驕陽的腿邊,原本抓着他褲線的手,這會兒到成了馮雅倩的支力,一雙眸子渴盼中又帶着急切的望着莫驕陽,心跳加快的節奏慢慢的不受控制,嘴裡呼出的氣,都染上了層層曖昧。
莫驕陽把那層嫌惡悄無聲息的掩下,擡手欲碰馮雅倩的臉頰,卻在只有半寸距離的時候,艱澀的收了回來,嘆息的搖了搖頭,“雅倩,你先起來,趙英傑挺適合你的。”
馮雅倩覺得莫驕陽剛剛的態度,還有手勢,分明就已經軟化了,要同意了,可是因爲趙英傑,一定是的,莫驕陽從來都是磊落的人,從不會揹着別人乾落井下石的事兒,尤其知道趙英傑要娶她,肯定也不會去想着破壞的。
趙英傑就像是一根刺成了兩人之間的障礙。
馮雅倩急切的搖着頭,擡着手保證着,“不是,不是的,驕陽,我不愛他,我真的不愛他,驕陽,你信我,而且我保證,即便你娶我,我也不會成了你跟杜若之間的阻礙的,驕陽,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站在你的身邊,哪怕只挽着你的手臂,我都會滿足的要死掉,驕陽,我跟你說實話,趙英傑是家裡相中的,不是我看上的,家裡怕我這樣嫁到別人家受欺負,趙英傑的哥哥是樑家的女婿,本身卻沒什麼靠山,人有點小本事兒,卻又盲目自大,這種人,我怎麼能看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