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並不是一個言語苛刻的人,尤其是對同性。“婊~子”兩個字出口,拉低的不是被罵者,而是罵人者。
方欣心存羞惱,若不是有保鏢在,她怕是不會善罷甘休,阿笙面色漠然,轉身在侍者帶領下進了包房,只留方欣在保鏢阻擋下憤聲大罵。
石濤站在對面,適才那一幕,他都看到了,不走近是因爲有保鏢在,阿笙話語淺淡,不動怒,不疾言厲色,但出口話語全都紮在了別人的心窩上,好像曾經的顧笙,站在法庭上,話語簡短卻直擊人心。
顧笙今日穿着黑色女款中長風衣,似乎前不久這款衣服還登過國際時裝週,再加上她擁有一頭濃密的黑髮,整個人可謂簡約到了極點,甚至沒有佩戴任何首飾,但石濤又怎會看不出,顧笙從頭到腳的穿着快要抵上公司白領一年的年收入了。
陸子初給她的自是最好的,低調又不能讓她覺得鋪張浪費,僅在穿着上就能看出某人有多謹慎細微,更何況現如今有人當面辱罵阿笙,那人若是知道,怎依?
“我很樂意把剛纔的事情轉告給子初。”石濤靠着一側吧檯,含笑看着阿笙。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阿笙走近,見石濤伸出了手臂,笑了笑,終是上前抱住了他。
“你對她良善,但她呢?”石濤看向她背後的方欣:“你聽,她正在詛咒你。”
“女人,罪惡把你剝得赤~裸,詛咒把你洗淨,你昇華成完善的生命。”
石濤鬆開她,輕聲笑了:“顧笙語錄?”
“不,泰戈爾說的。”
石濤覺得有趣:“泰戈爾還說了什麼?”
“泰戈爾說:最好的東西都不是獨來的,它伴了所有的東西同來。”
她要接收美好的事物,同時也要接受謾罵、挑釁和詛咒……
罵吧!無非是愛而不得的失敗者,對此阿笙不便評價。每個人可以通過外表在很短的時間裡評價一朵花,或是一塊手錶,卻無法來評價一個人。人類心有千千結,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瞭解自己,更何況是別人呢?
這事石濤不說,保鏢哪能不說,阿笙還沒在包間裡捂熱沙發,電話就開始頻繁響起,是陳煜打來的,催她離開彼岸。
陳煜的意思,阿笙又怎會不明白,方欣這麼一出門,若是把她的行蹤透露給記者,到時候媒體圍堵彼岸,她怕是寸步難行。
陳煜說:“您先回海景別墅,我稍後會安排人過去接顧先生。”
陸子初此時正在跟公司高層開會,陳煜的意思,其實也代表了陸子初的意思,阿笙掛斷電話,起身跟石濤告辭。
……
這天上午,好幾輛車尾隨阿笙座駕,有人竟然並排而行,相機探出窗外偷~拍,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是在拍電視劇。
保鏢先是把這事告訴給了陳煜,陳煜當時正開車前往心宿路,聞言掉頭回去,打電話給向露,讓她前去開會酒店,把這事轉告給陸總。
記者大概覺得距離有些遠,拍出來的畫面不太清晰,車身靠近,那樣的車距是很危險的,保鏢出於安全考量,暫時先找地方把車停了下來。
保鏢下車找記者理論,雙方不可避免發生了衝突。
陸子初給阿笙打電話時,現場一片兵荒馬亂,保鏢護着她,但奈何現場記者太多,擠擠搡搡往前走,阿笙感覺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着,估摸着是陸子初聞訊打過來的,伸手去摸手機時,腳下一絆,膝蓋重重的磕在了水泥地面上。
她這麼一摔,陸子初也不用再打電話過去了,因爲向露已經打開了電視,阿笙被保鏢扶起來的時候寸步難行。
一衆高管寒蟬若驚,畫面中的女子他們怎會不知,就是近日跟自家老闆爆出醜聞的韓太太,更是害得陸氏股價連跌停板的罪魁禍首,再看老闆氣色,是真的中了此女的魔。
陸子初滿臉都是風暴,臉色更是陰沉到了極點,陳煜此時已經抵達現場,十幾名保鏢開道,這才帶着阿笙離開現場。
陳煜現身鏡頭前,公司管理層全都絕望了,若不是忌憚陸子初,怕是都想狠狠的嘆聲氣。誰不知陳煜是陸子初心腹跟班,陳煜現身維護顧笙,這代表了什麼?這下子,陸氏難題未解,又要增添新的難題了。
畫面裡,陳煜護着阿笙,記者頻繁發問:“陳特助,請問您出面是陸先生的意思嗎?”
“陸先生和韓太太已經公開*了嗎?”
“方便透露韓總私底下和陸總見過面嗎?”
“砰——”陳煜直接關上了車門,在保鏢的制止下,車輛駛離媒體視野。
……
陸子初回到海邊別墅時,身後跟着專業醫生,提着醫藥箱,想必在專業領域是極出名的人。
陸子初大步走進來,坐在阿笙身邊,此時她已換了睡裙,陸子初這麼一掀,只見阿笙膝蓋骨那一片顏色泛着青紫,她的腿原本就有問題,尤其是到了陰雨天就會很難受,更何況還是磕在了致命傷那裡。
“如果疼,不要忍着。”陸子初起身,坐到阿笙身後抱住她,臉色難看。
阿笙點頭,她是疼的說不出話來。
醫生給她檢查膝蓋,陸子初問他:“需要去醫院嗎?”
“顧小姐以前遭遇過骨骼損傷,裡面植入了生物支架,膝蓋着地,疼是一定的,休養兩天症狀纔會好轉。”醫生取出藥膏,正要塗在阿笙膝蓋上時,陸子初叮囑道:“手要輕。”
醫生被質疑經驗,也不生氣,點頭應了,那般神情專注,只怕剛從醫那會也沒現在這樣認真。
藥膏還是很涼的,雖然減輕了疼痛,但腿卻覺得很酸,這話她是不敢跟陸子初說的,怕他會緊張。
紗布包紮,陸子初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醫生,看得對方很拘謹,阿笙看出來了,對陸子初說:“我想喝水。”
陸子初這才起身離開,走出臥室,看了眼走過來的陳煜,問道:“誰泄露了行蹤?”
“方欣。”
陸子初有些意外:“她還有這本事?”
陳煜說:“她在彼岸偶遇顧小姐,發生了言語衝突,這事跟她脫不了關係。”
“哦?她說了什麼?”陸子初邁步下樓,走得並不快,似乎是爲了配合說話。
“呃……”陳煜摸了摸鼻子,遲疑道:“婊~子。”
陸子初靜了靜:“說誰呢?”
“顧小姐。”
陸子初沉默幾秒,居然笑了:“可惜。”
陳煜怔了怔:“可惜什麼?”
天陰,雖然是白天,但室內卻開着燈,燈光照在陸子初臉上時,顯得側臉輪廓異常緊繃。
這話應該讓他母親聽到,她曾經那麼心儀方欣,所謂有教養,原來也不過如此。
陸子初取出杯子,低頭沖洗杯子時,薄脣輕啓,聲音輕飄,卻帶着十足的硬氣:“清高女人分兩種,一種是表面清高,另外一種是骨子裡很清高。表面清高的女人,仗着家世和學業背景自命不凡,生活中虛榮作祟,得不到一個人就會大冒酸水;骨子裡清高的女人,物質很難收買她的感情,厭惡虛情假意,防衛心太強,男人想要走進她的內心,就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陳煜好奇道:“方欣屬於第一種?”
“你想做什麼?”陸子初擡眸看他,眼中卻是笑意深深。
“隨口問問。”還有人比陸子初更能裝嗎?明明骨子裡瀰漫着陰氣,卻偏偏不表露而出,他從不說無用的話,既然說出剛纔那番言辭,必定是起了報復之心。
陳煜緊接着問道:“這種女人最怕什麼?”
“當衆丟人。”陸子初聲音沉穩,許是因爲水流的緣故,竟夾雜着逼懾。
陳煜想了想,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陸子初走到一旁倒水,聽了陳煜的話,嘴角帶着笑,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對女人善良一點。”
“我明白。”陳煜說着,看着陸子初,清了清嗓子,惹來他擡眸凝視:“怎麼?”
陳煜鼓足勇氣問:“顧小姐是第二種女人嗎?”
陸子初笑容迷人,擡手示意陳煜近前,卻在陳煜走近時,拍了一下他的頭,“淘氣。”
陳煜看着陸子初上樓的背影,其實最黑的人,一直都是陸子初,他若壞起來,是真的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