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鈕釦沒錯,但是卻與天下間所有的鈕釦都不相同。那玩意有珍珠般大小,是個六邊形共有六個面。每一個面上卻都精工雕刻着海雲紋。
相傳楚家出身海東之國,海雲紋便是他們的家族徽章。可萬不要小看了這一顆鈕釦,能有命用這樣鈕釦的天下間只有一個。那便是楚家家主。
所以這個玩意便代表了……楚家的臣服?臣服呵!
“小姐。”秋晚整個人都亮了:“這是不是說我們……我們的任務成功了?”
唐韻看她一眼,秋晚現在應該也有十六歲了吧。這個年紀雖然不大卻也絕對算不得小,這動不動就要哭的毛病真的就木有問題麼?
“算是吧。”她立刻說道:“明日一早我們就得動身回楚京去,今天還得去見見如歡。你且去和秋彩一同收拾東西去吧。此刻,得儘快離開了楚家纔好。”
她可沒有忽略楚老家主眼底深處那一絲不甘,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能夠反悔了去。所以,這會子還是趕緊的離了這是非之地方纔是上策。
一句話成功的轉移了秋晚的注意力,果真將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給逼了回去:“奴婢這就去。”
唐韻這才幽幽嘆了口氣出來,終於要回楚京了麼?大家可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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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晚雖然愛哭,做事情還是很靠得住的。她不過纔出了一會神,那邊已經收拾的妥妥帖帖了。
楚家的人也不知是被今日的殺伐給驚着了,還是提前得了楚老家主的吩咐。眼睜睜瞅着唐韻這邊的人一樣樣的往馬車上裝東西,卻並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攔,甚至不曾詢問過半句。
她的馬車便這麼一路暢通無阻的駛向了楚家大門,卻在眼看着就要出了大門的時候猛的停了下來。
“怎的不走了。”唐韻嘟着嘴,含糊的呢喃了一句。聲音中顯然很有些不滿。
“走不動了呢。”秋晚慢悠悠放下了車簾子:“有人擋路。”
“哦?”唐韻微眯了眼眸,很有些好奇。
看楚老家主的態度,她如今在楚家大約不是個太受歡迎的人。這會子居然有人來攔着她的馬車?
“是……。”秋晚眼中似乎帶着那麼幾分糾結:“是那一位……阿郎公子。”
唐韻哦了一聲,也難怪秋晚會糾結。阿郎的身份的確很叫人懷疑,這兩年大約在這些丫頭心裡頭,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他就蕭景堂的懷疑。
“問問他有什麼事情。”
唐韻撇了撇嘴,並不打算親自去見他。她可不會忘記了,楚家這一場鬧劇的源頭究竟是爲了誰。都說紅顏禍水,長的好看的男人麼……也是不差的。
“這個……。”秋晚表示有些爲難:“他騎馬橫在路上,瞧那個樣子眉目很有些不善。”
唐韻眨了眨眼,思量了下他的眉目不善到底是有多麼不善。
她緩緩挑起了車簾,阿郎果真就擋在了她的馬車前頭。一張面孔上倒不見得有多麼的冷冽和不高興。只不過那眼眸深處的複雜卻叫人看的心驚。
唐韻不由的顰了顰眉。
若說平日的阿郎與蕭景堂相像的程度有個七八分的話,如今的這個樣子簡直就像了個十成十。幾乎連看人的神韻都一模一樣了。
“嫣然讓我來護送你。”見唐韻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阿郎先開了口。
唐韻嘴角勾了勾:“有勞。”
阿郎見她沒有拒絕似乎舒了口氣,打馬讓開了條路。馬車這纔再度動了起來。
阿郎說送人送的很是徹底,並沒有將人直接給丟在碼頭上自己回去。而是跟着她們一起上了船,一直將唐韻給送回瞭如歡坊。
一路上,他始終維持着眉頭緊鎖的樣子一言不發。唐韻也只當沒看見他,任由他那麼一直到跟着。
“阿郎公子有什麼話儘可以說了。”唐韻懶洋洋窩在自己碩大倉房柔軟的小榻上,半眯着眼眸盯着對面正襟危坐的男子。
如今是青天白日裡,她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的姿態面對一個男子有什麼不妥。
阿郎的目光便在她面上凝視了半晌,他怎麼都想不通眼前這女人當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居然能那麼不在意的就倒在了牀榻上?
“哼。”阿郎越瞧越覺得氣悶,冷冷哼了一聲別開了眼:“佔姑娘這樣待客實在不妥!”
唐韻咦了一聲,似乎很有些好奇:“你是在生氣?”
阿郎默然,心中微微一驚,他在生氣麼?
“呵呵。”唐韻低笑:“韻兒竟是不知到底哪裡薄待了公子,居然惹來了你這麼的不滿?”
阿郎:“……。”
這問題可要怎麼回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氣惱。偏對面女子看似綿軟卻揪着這問題不放,非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你……。”他冷聲說道:“好好一個女兒家卻日日出入這煙花之地,行坐也全無儀態可言。真真的……不知廉恥。”
“不知廉恥?”唐韻眉峰一挑,神色一分分冷冽了下來:“若是這就叫做不知廉恥的話,那麼阿郎公子的見識可也真是太短淺了。”
阿郎說了那句話出去便知道話說重了,可惜再想要收回來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聽見唐韻那麼說,心中越發的懊惱。
“對不起。”他抿了抿脣,終還是訥訥說了一句。
“我只是在想,若你父兄在身邊,定不會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父兄?”唐韻認認真真看了阿郎一眼:“阿郎公子以爲,一個被父兄愛護着的人能來這種地方?”
“你……。”眼看着阿郎皺了眉,似乎又給挑起了怒火,唐韻卻緩緩別開了眼。
“我以爲,公子今天來,又跟了我一路。該不是爲了特意教訓我的吧。”
阿郎吸了口氣:“嫣然希望你能放過悠然。”
“你……什麼意思?”唐韻眨了眨眼睛,表示根本沒有聽懂。
什麼叫讓她放過楚悠然,楚悠然跟她有毛線的關係?
“你們莫非以爲是我。”她擡手點了點自己的鼻尖:“是我攛掇着一定要楚老家主弄死楚悠然?”
阿郎抿了脣:“我……沒有這麼說。”
唐韻怒了,你雖然沒有用嘴巴說。臉上哪一個毛孔表示的都是那個意思好麼?
“呵呵。”唐韻冷笑:“你們可也真太看得起了我了。楚家的事情輪得着一個外人來插手?”
“何況。”她話鋒一轉:“我認爲楚悠然消失了會更好。這道理我相信阿郎公子一定能懂。”
阿郎再度沉默了下去,唐韻眼風在他面上只一掃便知道他是真的懂。
“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叫一個人忘記從前所有的事情,一切重新開始?”阿郎突然擡起了頭,目光灼灼盯着唐韻:“我知道,你一定有那樣的法子。”
唐韻挑眉,忘記從前?他的意思是想要強行抹殺楚悠然的記憶麼?消除了她的記憶,重新塑造一個全然不同的楚悠然?
“天真。”她淡然給了一句中肯的評價。
“什麼?”阿郎擡頭,表示沒有聽明白。
“蠢!”唐韻極其好心的換了個詞再度給他解釋了一遍。
“悠然消失,嫣然很不開心。”
唐韻看他一眼,這個算是解釋?跟她解釋的着麼?
“所以?”
阿郎擡眼:“我希望嫣然開心。”
唐韻抿了抿脣,眼底中便浮起一絲鄭重:“你認真的麼?”
阿郎點頭:“是認真的。”
唐韻:“好。”
說罷,她突然起身飛快下了牀衝着艙房外頭就是一聲高喝:“秋彩進來。”
之後,阿郎便看到她神色凝重的拿了桌案上的毛筆寫了些什麼東西。寫好之後又仔仔細細看了半晌,卻又擡筆改動了半晌才些微露出了些滿意的神色。
“按着這個方子將東西找齊了拿來給我。”
秋彩答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唐韻這纔再度扭頭看向了阿郎。
“我不是郎中,只對毒藥有些研究。你要的東西我可以弄出來,但你要想清楚。那不過是一味毒藥,你真的要用?”
是藥便有三分毒,何況阿郎要求的是徹底抹除楚悠然的記憶。那便一定要損傷她的腦神經,所以,她的藥真真的不輕呢。
阿郎卻用力點了點頭:“只要嫣然能開心。”
“你確定不需要與楚嫣然商量一下?”
“不用。”
唐韻便閉了口,心中卻多少有些震驚。阿郎居然這麼在乎楚嫣然麼?
“無論用什麼樣的法子消除一個人的記憶都不是正常手段,總有一日她會想起以前的種種過往。何況,我用的是毒,又是極其烈性的毒藥。對楚悠然的身體一定會有傷害。”
她的眸光定定地看着阿郎,不肯錯過了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你就沒有想過若是有朝一日楚悠然恢復了,這事情便再也瞞不住楚嫣然。到時候,你將如何自處?”
楚嫣然自然是看出了自己在楚老家主面前說話很有些分量,這才讓阿郎來找自己。說明,在她心底裡實際上對楚悠然這個妹妹非常的在乎。
所以,當她知道阿郎居然給自己最在乎的妹妹下藥,造成了她身體上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傷害。她能原諒他?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他一番苦心就要付諸東流。
“無妨。”阿郎擡起了頭,眼底已經是一片堅定:“那時候嫣然的身子該是也好的差不多了,即便……。”
即便沒有他,楚嫣然也能過的很好。
“好。”唐韻點了點頭:“既然你這般堅持,我便成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