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眯了眯眼,這種時候喬管事來做什麼?
“小姐。”秋彩走的最快,幾乎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唐韻跟前:“書院裡說夫人失了蹤鬧的沸反盈天的,多虧了喬管事,不然奴婢險些見不到玉先生。”
她幾句話便將來龍去脈給解釋了個清清楚楚,佔傾嵐居然要找青染?他又折騰什麼幺蛾子呢?
只怕這會子喬管事跟着一起來,也是他的主意吧。
“多謝。”唐韻朝着喬管事點了點頭。
那一頭喬管事一臉和善的笑着:“院首擔心那些個不長眼的衝撞了玉先生再耽擱了郡主的大事,特地叫小人護送着他們過來。順便跟郡主知會一聲,您這裡需要什麼只管開口。如今小人話已經傳到,這便告辭了。”
這話說完,他便朝着唐韻拱了拱手,竟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唐韻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佔傾嵐讓雲山書院大張旗鼓的找青染,不就是爲了阻止書院裡人隨意離開麼?可又叫人專門送了玉青書和秋彩過來,這又打的什麼主意?
“郡主今日可非君子所爲。”
屋子裡頭響起男子春風般和煦的低語,落在人的耳朵裡面便覺的一片歲月靜好,周身上下連半絲煩惱也無。
唐韻回頭,這纔看到玉青書完全不認生,正坐在她方纔坐過的地方。如今手裡面端着一杯水,清澈而乾淨的一雙眼眸正緩緩打量着她。
那人的身上彷彿有一種魔力,只要看到他便能叫整個人都奇異的安靜下來。世人都道佔傾嵐愛蘭成癡,但那人鮮豔濃烈哪裡有蘭花半絲的清雅?反倒像極了處處爭豔的桃花。
倒是玉青書反而像極了絕世而獨立的空谷幽蘭,即便他剛纔說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話,你卻也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怒氣。
唐韻便眯了眼:“不知,該如何稱呼?”
直呼玉青書似乎不大有禮貌,但他絕對不希望玉莊主那幾個字出現在雲山書院。
玉青書便微微一笑:“你可以如世人一般稱呼青書爲玉先生。”
“那麼,玉先生何出此言?”
玉青書眼眸朝着牀榻上微微掃了一眼:“郡主請青書前來該是有所求,但方纔那位姑娘說的話可並不像是求人的態度。”
“哦?”唐韻眸色一閃:“秋彩你說了什麼?”
“奴婢不過是將郡主交代的話原樣說了一遍而已。”
“那個啊。”唐韻點了點頭:“也沒有說錯,看來玉先生果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玉青書端了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粗瓷的茶杯被他握在手裡似乎突然之間也有了光彩:“郡主莫非不覺的這話頗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那又如何?”唐韻聳聳肩:“重要的是結果。”
“何況。”唐韻勾脣一笑:“我和秋彩都是小女子,自然不是君子。”
這話說的可就頗有些無賴了,玉青書卻也不急不惱。手指微微一斜緩緩抿了口杯中的清水:“好茶。”
唐韻挑眉,看他那個做派,不明真相的人指不定還以爲裡頭是多麼貴重的茶葉呢。那實際上不過是……
“那只是一杯水。”
“你若覺得它是水它便只能是水。”玉青書將手裡的杯子放了下來:“你若覺得它是茶它便是絕世的好茶。好也罷壞也罷,不過在人一念之間。”
眼看着兩個丫環張着嘴已然蒙圈了,這人聲音真好聽。可是說什麼怎麼就叫人聽不懂呢?
唐韻皺了皺眉便聽他繼續說道:“同理,若郡主覺得自己是君子那您便已經是了。”
唐韻暗暗翻了個白眼,這裝叉的說了這麼半天,不就是變着花樣的說她黑心麼?
“玉先生,我請你來是救人的。”
“牀上那人?”
“恩。”
玉青書緩緩收回目光:“不救。”
唐韻:“嗯?”要不要拒絕的這麼幹脆?
玉青書便擡頭盯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說道:“抱歉,此人青書不救。”
唐韻皺眉:“你不怕……”
“天下間凡事皆有個規矩。”玉青書沒有等她說完便幽幽開了口:“青書救人也有規矩。”
“窮兇極惡者不救,自殺者不救,心情不好不救。”
衆人:“……”
前兩個不救都好理解,也算是有個標準。可那第三條就……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心情好呢?
那……就是個坑吧!
唐韻:“要怎麼樣你心情才能好?”
“青書此刻心情就很好。”
唐韻咬牙:“爲何不救?”
玉青書微微一笑:“他是自殺吧。”
唐韻:“……。”
“佛祖教導我輩不殺生,便是叫你愛惜生命。自殺的人連自己的命都不愛惜,你指望他能愛惜別人的命?何況……”
他喝了口水:“自殺之人本就存了必死之心,已然沒了半絲的求生*。即便青書此刻救了他回來,轉眼他還得去死。我又何苦去勞那個心神?”
他看着唐韻一字一句緩緩說道:“醫者醫病而不醫心!”
唐韻眸光一閃:“他不是自殺,是被我逼死的。”
“郡主何必打這種妄語?”玉青書笑道:“他分明是咬破了齒中藏着的毒囊纔會毒發,若非郡主採取了一些手段,他此刻已經死了。”
秋晚秋彩一臉崇拜的看着玉青書,這人可也太厲害了。只消一眼便能看出白羽中毒的原因。
“此事說來話長。”唐韻皺了皺眉:“我可以保證他醒了以後,絕對不會再自盡。不然我就將自己的命給你。”
“小姐!”兩個丫鬟一驚,小姐怎的爲了個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命也給堵上了呢?
玉青書好奇的看她一眼:“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你要如何才肯出手?”
玉青書突然低了頭,將指尖的粗瓷杯子晃了晃,目不轉睛的盯着裡頭的水波打着轉:“你該知道要我出手的規矩。”
唐韻點了點頭,懂了!
無相山莊有重寶,任何人都可以要求無相山莊替他們找都自己需要的寶貝。但是,你需要拿你最貴重的東西來交換。
“我此刻沒有什麼東西可是給你。”唐韻正色說道:“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將來。世間事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所以,將來你若是需要我的幫助,只要你開口,我一定做到。”
說這種話唐韻的內心其實還是非常緊張的,玉青書的後臺那麼強大,幾乎可以說什麼都不會缺。他會有需要自己幫助的那一天?
聽起來好像他佔了天大的便宜,實際上不過是個空頭支票。
玉青書眸光閃了閃,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擱:“好。”說着話便起身到了白羽身邊。
唐韻愣了半晌,他居然真的答應了?
“去準備硃砂,升麻,糯米,桴子,燒酒和苦蔘來。”
唐韻立刻回頭:“有麼?”
“有。”秋彩立刻答應了一聲,和秋晚出去準備了。
玉青書要的並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不過片刻之間便準備的妥妥當當了。
玉青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將她們拿來的東西各取了一些裝在一個小玉碗裡面拿酒調勻。之後便從自己帶着的箱子裡頭撿了一個瓶子出來隨手抖了些粉末進去。
“成了?”唐韻挑眉,她都搞不定的毒解起來居然這麼簡單?
玉青書點頭:“恩。”
“去扶白羽起來。”
玉青書好奇:“扶他起來做什麼?”
“藥成了不得喂他喝麼?”
“誰說這是給他喝的了?”
唐韻:“……”
玉青書也不搭理她,取了只扁扁的盒子出來打開,之後便放在了盒子邊上。眼看着功夫不大便從那盒子裡爬出只雪白的小蟲子來,晃晃悠悠的便要朝着玉碗爬過去。
玉青書眼疾手快銀針一挑便將白蟲子給挑在了針尖上,之後在白羽的手臂上割了個小小的口子,便將那蟲子放在了血口子邊上。蟲子身子一閃便順着那血口子爬了進去。
眼看着白羽的肌膚上時不時會凸起來一塊,那該就是蟲子在他皮膚下活動的痕跡。
秋晚哪裡見過這個?女孩子本就怕蛇蟲鼠蟻一類的東西,見了這個場景只覺的噁心。
唐韻看她一眼:“秋彩,你扶着秋晚去院子裡守着吧。”
兩個丫鬟便道了聲是,相攜着出去了。
唐韻的眸光焦灼在白羽皮膚下不住跳動的蟲子身上,見那蟲子起先很是勇猛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不過眨了眨眼卻彷彿突然沒了力氣,行動的越來越遲緩。不一會竟從白羽的傷口中爬了出來。
然而,這時候的蟲子哪裡還有方纔見到時的雪白乾淨?已經變的通體漆黑,墨染了一般。
玉青書趕緊拿玉碗接着那蟲子,蟲子一接觸到玉碗中的藥液便顯得異常的興奮。舒展着身子打了幾個轉,眼看着它身上的黑色一點點退了個乾淨,直到再度恢復了那雪白的色澤,玉青書便將它又給放回到白羽的傷口處。
如此反覆了幾次,白羽臉上的黑氣便明顯淡了幾分。直到最後一絲黑氣散盡,玉青書便用玉碗將它引出白羽體外。這一次,只管叫它在玉碗中喝了個夠。直到它直挺挺的躺在水面上,再也沒有動彈一下,他才慢條斯理的將蟲子再度收回到了盒子裡頭。
“它怎麼了?”唐韻瞧的頗有幾分忐忑。
那蟲子瞧起來很是神奇,也詭異的緊。怎麼就這麼死了?
那樣的玩意都死了,那麼……白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