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容休眯着眼,唐韻卻還是毫不費力從那人身上感受到了殺氣。尤其是那一雙酒色瞳眸,如今看起來竟是比鮮血還要叫人心驚。
唐韻只覺得整隻胳膊都疼的要掉了一般,竟是樂正容休手中突然加重了力道。修長如玉的手指幾乎要嵌入到她的臂膀中。
她咬了咬牙卻是始終不肯出聲,老變態這個樣子定然是動了怒。這種時候他要做什麼便叫他做去,出聲音阻止那根本就是作死。
“青染說,要見見主子。”
金魂仍舊跪在地上,卻仍舊在重複着與方纔同樣的言語。
唐韻看着樂正容休眼中的風暴一點點加深,終於暗暗嘆了口氣。
“青染什麼時候回了國師府?”
金魂與她也算是有些交情,曾經也算是對她有恩。那人一向固執不知變通,只怕若是自己不做點什麼,這人今日就得死在這裡了。
方纔樂正容休的聲音中夾雜了內力,金魂該是已經受了傷。
“大人。”唐韻屈指,將樂正容休垂落在胸前的髮絲捲起來一小撮,不住纏繞把玩:“您不是一早便將青染送給韻兒了麼?怎的送出去的東西說要就要回去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那個女人做了什麼你當真不知?”
唐韻抿了抿脣:“即便她真的做了什麼,也該由我自己處置。”
樂正容休低着頭,兩雙眸子撞在一起,卻是誰都沒有退縮半分:“你確定?”
唐韻毫不猶豫點頭:“是。”
樂正容休驟然間鬆開了手,一把將懷中女子推了出去。絕豔無雙的面孔上雖然仍舊帶着笑,卻叫人覺得異常陰冷。
唐韻身子一顫方纔站穩了,剛剛在那人披風中待的時間太久,驟然離開了只覺得有些微的冷意。
“既然你想去,便如你所願。”
樂正容休一甩手,唐韻便看到那豔紫色的妖嬈身影走遠了。她吐了吐舌頭,飛快跟了上去。
老變態明顯的是不高興了,回頭還得想個法子趕緊將他的毛捋順了才行。適當的時候,佔便宜就叫他沾點便宜吧,只要不是被吃了就好。
那人後院裡美人無數,又哪裡會真的對她一個青澀的不得了的小丫頭感興趣?不過是逗弄着好玩。
她偷偷朝着金魂拋了個眼神,爲了救你,老孃可是犧牲大了。你可一定要記得老孃的大恩!
直到院子裡再沒了半個人影,金魂卻仍舊維持着方纔的姿勢動都沒有動彈。
“哎。”耳邊響起儒雅舒緩的男子聲音:“你這性子可也該改一改了。”
金魂擡頭,面前是個穿着青木衣衫的男子。月光爲襯,那人一身絲綢的直綴,頭髮用只白玉的簪子彆着,手中握着一把翠竹爲柄的紙扇。儼然一個滿腹經綸的濁世公子,正是木魂。
“你該知道,主子從不喜歡被人忤逆。”
“可是……”金魂皺了皺眉:“青染她…….”
“你性子這般耿直有誰不知?”木魂淡淡說道:“她這般利用你,你當真不知?”
金魂抿了抿脣並未出聲。
“那人已忘記了自己身份,被主子處置是咎由自取。至於你……”木魂如水目光在他身上掃過:“既然她與你並不合適,便放下吧。我不希望有一日躺在刑堂裡的是自己的兄弟。”
金魂低頭,眸中卻帶着淡淡迷茫。
放下?他是放不下麼?如他這般隨時準備着替主子去死的人,還能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
樂正容休行走的姿態非常優雅,似乎邁的步子並不大。唐韻卻緊趕慢趕怎麼都追不上,她卻不敢出聲叫那人慢一些。
只能將還沒有運用純熟的內力給催動了出來,腳下的速度便也快了幾分。
國師府景緻非常好,處處都瀰漫着海棠花的香氣。而且越往院子深處去,海棠花便種的越多,香味也越發的濃烈。
樂正容休拐過了幾個院子,人卻在一處假山處停了下來,居高臨下淡淡看着她:“走吧。”
說罷,便直直朝着假山撞了過去。唐韻眼睜睜看着樂正容休的身子穿過假山一下子便不見了,清眸不過眨了一眨,便也毫不猶豫朝着假山撞了過去。
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樂正容休正眯着眼等她。見她進來,便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唐韻勾了勾脣角,方纔那假山果然是個陣法。實際上那裡該是什麼都沒有,不明,真相的人到了這裡,自然會毫不猶豫扭頭走了。
哪裡想到,這裡會內有乾坤?
假山屏障後是一處極大的院落,樂正容休方纔一出現。便從四面八方閃出數條玄色身影,每人袍角上都拿金色絲線繡着大片怒放的彼岸花。
彼岸花,地獄之花。
原本該是如那人一般豔紅如血的色澤,張狂的吞噬一切。卻叫他們給弄成了金色,亮的搶眼,卻叫人莫名的覺得毛骨悚然。
“主子!”男子的聲音低沉而響亮,簡單直接。
樂正容休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方纔還滿滿一院子的人瞬間不見了蹤影。
唐韻抿着脣不動聲色的看着。這些人,該就是樂正容休手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魂部,地獄鬼花出,萬里血成河!
“主子。”院子裡其中一間屋門被從裡面推開了,火魂儀態萬千的走了出來。面對樂正容休,那一雙魅眸中卻並沒有如往昔一般帶着媚色。只有一片自骨子裡往外透着的恭敬。
“還活着麼?”樂正容休皺了皺眉,眼眸中很是嫌棄。並沒有有提起青染的名字,似乎覺得那人的名字會髒了他的嘴。
“是。”火魂仍舊弓着身子並沒有動彈。
樂正容休陰沉的聲音淡淡說道:“帶她進去。”
“小姐請。”火魂立刻朝着唐韻行了個禮,恭順的做出個請的姿勢。
唐韻也不推辭,跟着火魂進了屋。
房間裡面很是空曠,牆壁上掛着玲琅滿目的各色刑具。卻與天下間所有牢房的刑具都不相同,這裡牆壁上的刑具皆是極乾淨的,上面連半絲血跡也無。
牆角臨着窗戶擺了張桌子,青染正坐在西邊的凳子上。
此時,她手中正端着一盞茶,一雙眼眸卻直接略過唐韻直直看向了她的身後。之後,瞬間亮了。
這個場景叫唐韻心中一動,脣角邊帶出了幾分興味。瞧這意思,這美豔的婢女該是對樂正容休非常有意思的吧。
瞧那小眼神,簡直恨不能長到老變態身上去。話說霸道主子俏丫鬟什麼的,妥妥的絕配啊!
“火魂,你的本事叫本尊很失望。”男人的音色極美,卻陰沉的刺骨。唐韻離得這麼遠,都能毫不費力感受到那人身上陡然爆發出來的陰冷氣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主子可是冤枉屬下了。”火魂飛快說道:“不是屬下不用心,是她生命力太頑強。”
這話聽得唐韻打了個哆嗦,她絕對相信火魂說的話半點不摻假。她便如老變態一般,滿腦子都是叫人噁心的惡趣味。
要折磨人,卻還要折磨得巧妙,最主要是一定得好看。
所以,如今青染雖然看起來一切完好,只怕內裡早已經不知傷成了什麼樣子了。
“主子。”青染突然開口,聲音雖然微弱卻一如既往的端方溫雅。
樂正容休卻好似根本未曾聽到,頎長的身軀方纔跨過門檻便站住了。只斜倚在門框之上,陰沉絕豔的雙眸卻並沒有去瞧房間裡任何一個人。
青染的眼睛漸漸黯淡了下去,咬了咬脣再度說道:“青染未能完成主子的任務,理應受到責罰。”
樂正容休皺了皺眉,終於將一絲冷冽的眼風朝着她掃了一掃:“你的主子是本尊麼?”
眼看着青染面頰上的癡迷一頓,眼看着那溫雅端方的笑容便要一絲絲皸裂。
“主子,您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青染嘴脣一哆嗦,臉上神色很是哀痛:“青染於尋常侍婢並不相同。”
樂正容休不在意的說道:“已然賣給了別人,自然不同。”
這話說完,眼看着青染臉頰上最後一絲血色也退了個乾乾淨淨。
唐韻勾着脣角,只覺得眼前這一出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戲碼真是太有意思了。就差一把瓜子,今夜也算是圓滿了。
“崩。”一聲脆響,唐韻疼的一呲牙。也不知那老變態什麼時候到了她跟前,毫無徵兆便在她額頭上彈了個爆慄。
一擡頭正看見那人一雙眼眸深沉如兩汪漩渦,能叫人直接給淹死在裡面。
“小東西,這人已然送給了你,本尊可是再也不會要了,如今你還要麼?”
唐韻剛想說話,卻見對面男人眸光驟然一沉,陰沉的眸子當中媚色盡去,只餘下一片毫不掩飾的殺氣。
於是,她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臉頰上立刻浮現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大人都不打算要的人,韻兒哪裡還敢用呢?”
“恩。”樂正容休淡淡哼了一聲,顯然對於她的知情拾趣很是滿意:“那便殺了吧。”
“主子。”青染瞳孔一縮,飛快說道:“青染對您忠心耿耿,您如今說捨棄便捨棄了麼?”
“我說小丫頭。”火魂可沒有忽略樂正容休明豔笑容下那一絲陰霾,所以,這人今天絕對是不能留的了。
“你到了如今還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一定要死麼?”
紅衣妖嬈的美人巧笑嫣然:“將你送到小姐身邊,自此後若非主子召回,你便只能一心一意伺候小姐。可你是怎麼做的?小姐在桂園裡遇險的時候,你竟然置身事外作壁上觀。這等不忠之人,留着有何用?”
青染瞳仁掃過唐韻,顯然半點不服氣:“在蕭王府裡青染只是個普通的婢子,那時桂園的大門已然上了鎖,青染若是貿然跟着進去,豈不是會暴漏了身份?”
“呵呵。”火魂似乎覺得青染說的話是個天大的笑話,整個人笑的花枝亂顫:“主子是怕被暴漏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