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唐韻還沒反應出來白羽那句話的意思,腳下突然懸空,白羽已經抱着她縱身躍下石板橋。
橋上密密匝匝的蟲子起先緊緊追着他們不放,卻在離開石板橋一丈的地方突然停下,毫不猶豫地飛回橋上去了。
下墜的速度非常快,直到腳下結實地面的觸感傳來,唐韻仍舊不發一言。
“你沒事吧。”
唐韻目光直直看向白羽:“這地方,你來過?”
這句子明明是在詢問,但叫唐韻說出來卻分明是肯定的味道。
白羽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雙淡然蔚藍的眸子眨也不眨盯着血池中猙獰的雕像。之後,毫無徵兆跪了下去,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
“你在做什麼?”
白羽起身:“磕頭。”
唐韻:“……。”
她不知道他是在磕頭麼?她又不瞎。
“玉靈雪呢?”唐韻決定轉移話題。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白羽瞧她一眼:“不知道。”
唐韻莫名的就覺得從心底裡浮起了一絲怒火出來:“你爲什麼沒有護着她?”
馬隊裡頭,玉靈雪纔是真正重要的人。這人不好好護着玉靈雪跑來找她做什麼?她是需要保護的人麼?
白羽皺了皺眉:“你沒說。”
唐韻:“……。”
好吧,都是我的錯!
白羽沒有再理會她,從自己包裡拿出了根彩色的羽毛點燃。
唐韻眯了眯眼,自打進了這個樹洞開始,白羽的舉動瞧起來就非常的怪異。這羽毛又是什麼鬼?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咯咯咯咯咯。”半空裡驟然響起嬰兒的歡笑聲。
笑聲聽起來極其的歡愉,若是在旁的地方這樣的笑聲也許能帶給人不少的歡樂。
可是在如今這個地方,說話都能自帶混響,何況是這樣聲音巨大的笑?落在人的耳朵裡面,只叫人覺得詭異的毛骨悚然。
白羽微微一愣:“小心!”
唐韻還沒來得及問到底要小心什麼,耳邊便有鳴雷一般的嗡嗡聲傳了過來。
“不是吧!”唐韻連吐槽的心情都沒了:“爲什麼又是蟲子!”
眼看着從半空裡,巨木上,血池邊,地板上涌出了無數形態各異,顏色各異,體型各異的蟲子出來。潮水一般朝着兩個人涌了過來。
唐韻莫名的覺得一陣的頭暈目眩,覺得大約把這一輩子的蟲子都見完了。
“鳳家人是養蟲子的麼?!”
白羽伸手一把將唐韻拉在了自己身邊,下一刻便將隨身攜帶着的香給點燃了。唐韻瞧了眼他手裡的香,暗紅的色澤聞不出半絲的味道,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材料。
但是,香才點燃。眼看着方纔還爭先恐後涌過來的蟲子在離着他們三尺的距離,驟然間站住了。似乎眼前有一道無形的屏障,讓它們怎麼都不敢向前一步。
前面的蟲子停下了,後面的蟲子卻並沒有停下,仍舊爭先恐後的不斷前進着。無數的蟲子就這樣疊在了一起,眼看着在他們四周形成了道明顯的黑色線條。
“這香可以驅蟲?”
“恩。”白羽的神色卻並不輕鬆,仍舊皺着眉:“只有這一根。”
“哦……恩?”唐韻瞪眼,一根是……什麼意思?
白羽瞧了她一眼:“想辦法。”
唐韻泄了氣,想辦法的人能是誰?還不是她自己?
“白羽,這些蟲子什麼時候能算個頭?”
白羽認真的想了想:“沒有。”
也就是說這些蟲子是無窮盡的麼?唐韻又一次對這個地方無語了。
“身上還有火種麼?”
白羽搖頭,唐韻只能嘆了口氣:“那就沒法子了,殺吧。”
白羽看她一眼,那目光分明對她說的話完全沒有理解。殺蟲子!那可要怎麼個殺法?
“就是殺。”唐韻目光冷凝:“殺開一條路,找一根藤蔓,爬!”
最後一縷香在半空裡繚繞了一圈徹底的消散了。
噌一聲,唐韻將袖底劍給抄在了手裡:“白羽,上吧。”
女子纖細的身軀流光一般衝入到了黑色蟲子堆裡,銀色的劍光包裹着幽藍的寒冰之氣朝着蟲子壓了下去。劍氣如有實質,碰着的便直接給壓成了粉末。
白羽哪裡能示弱?厚重的黑刀舞動的密不透風,將蟲子高高捲起後不知道拋到哪裡去了。
這兩個人的戰鬥力算是相當強悍的,幾乎是眨眼之間眼前的蟲子便已經死傷了大半。
但是,這些個玩意的數量之多完全超出了人類的想象。正如方纔白羽所說,這些蟲子是沒有窮盡的,也並不會如人一般感覺畏懼。死了一批仍舊前仆後繼的往前衝着。
唐韻和白羽背靠背站着,清眸中一片冰冷。這是一場她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戰鬥,卻比哪一次的戰鬥都要慘烈的多。
你不能夠想象眼前一片黑壓壓的毒蠍,沙蛇,蟾蜍和不知名的蟲子一個個不要命的往上衝是什麼樣的感覺。
蟲子是沒有窮盡的,但人的精力是有限了。
“白羽,你不是從鳳家出來的麼?快想想法子!”唐韻咬牙說道。
身後的人脊背明顯一僵:“沒法子。”
唐韻嘆了口氣,看來這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笛子……不在我手裡。”
“笛子?”唐韻心中一動一下子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
所以說,這一場蟲災實際上是人操控着的麼?
“在誰手裡,人在哪?”唐韻飛快說着。
白羽皺了眉,一刀下去,砍中了一條沙蛇的七寸:“我明白了。”
“……恩?”唐韻一愣,這生死存亡的時候,咱們能不隨便開玩笑麼?
突然說明白了,你倒是明白了什麼?
白羽深吸了一口氣,驟然間男子嘹亮的聲音如龍吟一般從地洞的最底層一下子擴散了出去。
“鳳小七,出來!”
唐韻一愣,鳳小七?誰?
清冷的眼眸飛速朝着四下裡一掃,莫非就是剛纔砍斷了她藤蔓又招來了蟲子的人麼?在哪?
“嘶!”
不過是片刻的分神,唐韻驟然間覺得手腕一痛,低頭看去被一隻沙蛇給咬了個正着。
呼一聲有黑金色的光芒閃過,沙蛇被白羽一刀給砍做了兩半。
“怎麼樣?”唐韻第一次在白羽蔚藍的眼眸中看到了擔憂。
“沒事。”唐韻搖頭:“沒毒。”
“……咦?”耳邊傳來女子脆嫩的聲音,卻也只有這麼一聲再也沒了旁的聲響。
“怎麼……怎麼回事?”
圍着他們砍殺不盡的蟲子突然頓了一頓,下一刻便掉轉了頭朝着相反的方向退走了。來的快,去的也快。
也不知那些東西鑽到了哪裡,幾乎是眨眼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它們怕了。”白羽輕聲說着。
“怕?”唐韻眨了眨眼:“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
蟲子有腦子麼?你聽說過蟲子會怕麼?別逗了好吧。
白羽看了她一眼,蔚藍色的眼底深處帶着幾分鄭重和恭敬:“它們怕你。”
“怕……我?”
唐韻呵呵,她一定是剛纔累的狠了所以纔出現了幻聽。蟲子如果怕她早就跑了,還能將他們給累了個半死麼?蟲子是吃飽了沒事做?
“噗通。”
還沒等她弄明白怎麼回事,白羽便跪在了她的面前。
唐韻眼皮子一跳:“你幹什麼?”
眼前的情況真心不能夠叫她接受,直覺中白羽的這個跪有點不同尋常。就像……像……
她猛然扭過了頭去,瞧向了血池中豎立着的猙獰惡鬼雕像。
白羽的這個姿勢和神情,分明便如他剛纔跪拜雕像時的樣子。異常的鄭重,莫名的瞧的叫她心裡頭不舒服。
“你……不許磕頭!”
“咚!”白羽磕了個頭。
唐韻眼皮子又一跳:“說了不許磕頭!”
“咚。”第二個頭。
唐韻挑眉:“你還來!”
“咚!”第三個。
算了,她說了三句話,那人三個頭都已經磕完了。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xiǎojiě。”白羽擡起了頭:“我是……。”
“咯咯咯咯咯。”白羽的聲音給淹沒在了清脆的笑聲當中。
不同於方纔嬰兒笑聲的詭異和驚悚,這會子唐韻聽到的笑聲是脆嫩的,清爽的。分明是個年輕的女子
“白羽,好久不見呢。”
半空裡似乎飄來了一朵火紅的蒲公英。那蒲公英很是輕盈,就那麼從高空緩緩飄落了下來。略過巨木上的樹洞,經過乳白色的石橋,朝着他們飄了過來。
唐韻半眯了眼眸,等那蒲公英離得近了才瞧出來那哪裡是蒲公英,分明是一個人。
那人一身火紅的衣裙,手裡面握着只紅色的傘。傘的下面垂了長長一條紅色的薄紗,因着下墜的力道如同紅色的一道煙霧。在這昏暗而詭異的巨木之底,美的神仙一般。
“白羽,你怎麼還跪着呢?”紅衣女穩穩落在了地面上,瞧了眼白羽皺起了眉:“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居然是這麼喜歡跟女人下跪的人?來來,也給我跪一個?”
白羽皺眉起身,蔚藍的眼眸飛快自她面上擦過。似乎眼前這人根本就不存在。
“切。”紅衣女撇了撇嘴:“數年不見,還是一樣的無趣!”
“你!”她朝着唐韻挑了挑眉:“就是白羽帶回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