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心中冷笑,緩緩收回了落在蕭芷溪身上的目光。
這人今日出現在這裡定然有所圖,自然不能叫自己目的還沒有達到的時候便橫生了事端。
若是以她真正的身份是絕計進不了宮的,不然憑她驕縱的性子,肯去裝個丫鬟?
皇宮是什麼地方?
萬沒有進來之前是個丫鬟,進來之後就成了小姐的道理。若是那樣的話,光一個欺騙鳳駕,她蕭芷溪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唐韻朝着身後二婢使了個眼色,秋晚立刻會意。笑眯眯一把扯住了蕭芷溪的手:“秋畫,在宮裡面你該站在小姐身後。那個樣子杵着,可是要被處置的。”
“你……”蕭芷溪眉峰一挑,眼看着便要發作。
唐韻淡淡說道:“怎麼,莫不是秋晚認錯了人,你根本不是秋畫?”
蕭芷溪身子顫了顫立刻低下了頭:“奴婢就是秋畫。”說罷,便任由秋彩拉着她站在了二人身後。
唐韻眸中幽光一閃,蕭芷溪事事順着她的話頭。可是當她沒有看到她眼中藏着的恨意?這人竟能忍耐到這樣的程度。
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呢?
她伸手將一塊點心捏了起來,如今正是桂花盛開的時候。手裡面這一塊水晶桂花糕上到處都是富裕的桂花香氣,無論是樣子還是味道都叫人食指大動。
她將桂花糕放在帕子裡拖着轉身看向蕭芷溪:“爲了伺候五小姐進宮,你該是沒能好好用膳吧。這點心就賞你吃了。”
眼看着蕭芷溪的身子立刻便僵硬了,一雙杏核大眼瞪着那小小一塊桂花糕如同見了鬼。
“怎麼?”唐韻冷聲說道:“主子的賞賜,你一個奴婢還敢拒絕麼?”
那聲音並不十分巨大,仍舊如先前一般的脆糯柔軟。但,瞬間的冷冽卻分明叫人很是吃不消。
眼看着蕭芷溪眸子一縮,身子便僵硬了下來。一隻手擡了擡,似乎想要去拿起她帕子上的那一塊桂花糕,心底裡卻是萬分不願的。模樣很是糾結,牙齒幾乎將嘴脣都要給咬破了。
蕭嫵瞪大了一雙眼,似乎已然被眼前的境況給驚了一下,也回頭看着蕭芷溪。
此刻的蕭芷溪覺得日子從來沒有這般難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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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這兩個一個巧笑嫣然一個純真美好,心思怎的就這般歹毒?偏那些平日裡吃飽了沒事做的大家小姐們,哪個不是好事的?自己的窘態明裡暗裡不知早已落入了多少人的眼中。
想起臨出門時林氏的交代,終是將心一橫,伸手便去拿唐韻手心裡的糕點。
哪成想唐韻卻突然收回了手:“這終歸是皇后娘娘的賞賜,的確不大適合拿來賞賜給下人。”
那一抹玩味的語氣終於叫蕭芷溪狠狠變了顏色:“唐韻!”
她咬着牙,壓低了聲音:“你不要太過分!”
“我就過分了。”唐韻卻根本不在乎她的威脅,仰起臉清眸中滿是嘲諷:“你能耐我何?”
現如今,她是皇后娘娘的座上賓,而她不過是個冒名混進來的假丫鬟。
落水狗就是用來打的!
蕭芷溪也不說話,黑着一張臉咬緊了牙冠,拿眼睛狠狠瞪着唐韻。眼底深處分明滿是怨毒,彷彿一條隨時準備躍起傷人的毒蛇。
蕭嫵終是覺得眼前的情景叫人有些不自在,於是扯了扯唐韻衣袖小心翼翼說道:“大姐姐,好些人看着呢。”
“呦,這不是蕭王府的幾位小姐麼?”
斜刺裡一道女子聲音貿然插了進來,女子分明是擔心自己聲音會被忽略,是以用的力氣極大,尾音也挑的很高。
這下子,風華殿裡邊靜了半瞬,無數雙眼睛便都朝着唐韻這邊掃了過來。
唐韻慢悠悠擡頭看去,幾個人才跨過了門檻,顯然剛剛進來。
最前頭那個衆星捧月般一臉端莊冷豔的女子正是柳明萱,蘇怡則落後了她半步,如今正一臉嘲諷的等着她。再之後則是她們各自的丫鬟。
這情景即便不用問也知道,方纔說話的人正是蘇怡。
這女人在國師府裡被折騰成那個樣子,居然還有臉出現?
“聽說皇上稱讚蕭大小姐蕙質蘭心,仁義非常。憑着這個還給封了個郡主,怎的如今竟也做起了欺壓庶妹的事情來了?”
蘇怡聲音清脆語速極快,卻是每個字中都如同藏着刀子。
蕭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多的人,更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陣仗,顯然有些侷促。捏着唐韻衣袖的手指便越發的緊了。
秋彩,秋晚的面色則一下子緊繃了起來,兩雙眸子警惕的掃向蘇怡。
半晌沒有聽到唐韻開口,蘇怡只當是她怕了,於是越發得意了起來。
“怎麼,叫本小姐說中你的齷齪心事,連話都不敢說了麼?”她一步步走到唐韻面前,也不去找椅子坐着,只端着架子居高臨下看着唐韻。
唐韻則一把握住蕭嫵的手,慢條斯理將她手指從自己衣袖上扯了下去。那素白纖長的手指仿若帶着魔力,蕭嫵只覺得被她一碰到,自己的手便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一股淡淡的暖意從指間衝入到了她的心頭。一分一分將她僵硬了的四肢都給化開了。一下子便不再覺得緊張。
到了這時,唐韻才朝着蘇怡微微一笑:“蘇小姐也知道本郡主如今身份不同了麼?怎的你說話的方式卻還是一樣的?”
蘇怡:“……”她怎麼聽不懂那人在說些什麼?
唐韻也不管她在想些什麼,清眸劃過她,在冷月般的柳明萱身上頓了頓:“安榮郡主就從來沒有教過你的朋友,什麼話該在什麼時候說?膽子總是這般大,若是一個不小心把腦袋給弄掉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郡主故意攛掇的呢。”
這話說完,眼看着風華殿裡的氣氛瞬間便詭異了起來。
楚京城裡面有一個算一個,誰不知道蘇怡就是柳明萱的狗?
如今在長信宮裡,貿然對着個比自己身份尊貴的多的女子這般說話,怎麼都不是她該做的事情。
原來,她不過是被人當了槍使?
柳明萱皺了皺眉,眼風不在意的朝着唐韻掃了過去:“蘇怡,回來。”
她的聲音一如她爲人一般很是高冷,那個神情分明就是在說我跟你說話是給你面子,你應該感到榮幸。
此刻的柳明萱顯然是想要息事寧人的,如今可是在皇后娘娘的長信宮裡面。無論誰在口舌上佔了便宜,都討不到半絲便宜。正常人就該順着她的話頭直接走開也便是了,偏蘇怡是個沒腦子的,又最是驕縱任性。哪裡能容許自己一貫看不起的人下了她的面子。
於是,她嘿嘿一聲冷笑:“你和我到底也不知道誰纔是那膽子大的,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就想要做出那毒殺親妹的事情來?”
蕭嫵聽她這麼說,剛剛平和下來的眉眼便又再度糾結在了一起。眼眸眨也不眨看向了唐韻,顯然很是緊張。
唐韻修長的指尖卻緩緩擦過手中託着的桂花糕,淡淡說道:“本郡主做什麼了?”
“你拿着快有毒的點心逼着她吃,莫非就以爲大家就真的看不到麼?”
眼看着衆人的目光都瞟向了唐韻,蘇怡的神色越發得意了起來。
卻看到唐韻依舊笑的溫和端方,似乎半點不覺得焦急:“誰說這點心有毒了?”
蘇怡眸中閃過一道冷芒:“若是沒有毒?你怎麼不自己吃呢?”
她眸中閃過一絲快意,看你一會還笑得出來?只要你不敢吃,那這毒殺庶妹的罪過便沒跑了。到時候皇后娘娘能饒了你?
柳明萱皺着眉,一雙眼眸如同定在了唐韻身上。蘇怡這一出分明是個死局,到了如今這般境況,唐韻無論手裡的點心吃或不吃,到最後都只能是個死。
可是,她爲什麼就能笑的那麼輕鬆自在呢?尤其那個眼神,便如同正在戲弄着老鼠的貓兒。放佛萬事萬物都已然裝在了心裡。
柳明萱的心中一顫,驟然便感到一絲不安:“蘇怡……”
“誰說本郡主不想吃呢?”脆糯的女子聲音幽幽說着,唐韻一隻素手已然捏起了帕子上的點心,脣畔笑容溫柔可親:“不過是瞧着那丫頭可憐想賞給了她,她卻不領情呢。”
“我瞧着郡主手中的點心也是頗爲香甜可口的,便賞給了藍雲可好?”斜刺裡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半空裡似飄過水色一道煙霧。
唐韻捏在手指間的水晶桂花糕突然就不見了蹤跡,再一轉眼,已經被一個水色衣裙的女子一把丟進了口中,三兩下就下了肚。
四下裡驟然寂靜,唐韻瞧得暗暗嘆了口氣。將手邊茶盞朝着她遞了過去:“瞧你,不過是一塊點心怎的就吃的這麼急?你又不是沒有。”
女子接過茶水,頗爲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掀開蓋子三兩下便給喝了個乾乾淨淨,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多謝郡主賞賜。”
唐韻朝着她點了點頭,朝着自己右手邊的空位指了指:“坐吧。”
女子道了聲謝,便也毫不避諱,在衆人詭異莫測的神情中大喇喇坐了下去。
“藍雲!”大殿裡終於響起蘇怡尖利的一聲大喝:“你怎麼……你怎麼跟這個……這個……”
她塗着豔紅蔻丹的手指直直指向唐韻,用的力道有些大,手指不斷晃着,連身子都在不住的顫抖,顯然是給氣着了。
柳明萱雖然沒有說話,仍舊維持着她一貫的端莊冷豔。但若細看,她眼底深處分明帶着一絲凝重。
藍雲卻放佛並沒有覺出柳明萱的不悅,冷硬的面龐之上浮起絲淡淡的笑:“蘇小姐怕是誤會了什麼,你瞧,我如今活的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