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本宮回去。”宗政鑰驟然朝着她伸出了一隻手:“這裡並不是你該來的。”
這句話中便帶了幾分威脅,但那隻手卻仍舊執着的攤開在唐韻眼前。
唐韻對他這舉動多少覺出幾分興味,清眸在他手掌上掃過。
宗政鑰的手掌很瘦,骨節卻很是均勻,尺寸稱得上完美。他的手上也並不似其他貴族子弟一般,並沒有帶着任何的首飾,瞧上去異常的乾淨。虎口處和掌心上卻生着厚厚的繭子,表明這人是個管用刀劍的人。
那可是一國儲君的手,就這麼執着的在她眼前等着她牽上去,這是何等的榮耀?
唐韻卻緩緩別開了眼,不是她給臉不要臉。她只是突然覺的,他這手太素了,怎麼看都沒有老變態的叫人覺的安全。
“韻兒已經吃好了,想來鈅公子該是還未曾用膳,這桌子您便放心用着便是。韻兒告退。”
說罷,竟直接無視了他朝着她探處去的那隻手,帶着自己的下人走了。
“唐韻。”宗政鑰盯着自己的手,只覺得空了的並不是手,而是心。這種感覺叫他很是不喜歡,於是立刻收回了手,用力的攥緊了,直到骨節都泛着青白。
“唐韻,你這一生註定了只能嫁給我!”他說。
這話說完,眼看着柳明萱臉色立刻就白了。那冷傲的眸子當中便染上了一絲暗沉。
唐韻卻不過顰了顰眉,加快了腳步離開了及第客棧。
土魂不着痕跡自宗政鑰身上收回了目光,直到這個時候,那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裡面纔再度出現了一絲笑意。
看來,小姐對太子殿下真是沒有半點好感。幸好她今日沒有牽了他的手離開,不然,自己回府以後的日子會……很慘吧。
“小姐。”秋彩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她:“殿下居然讓安榮郡主與他一起坐着吃飯了呢。”
秋晚一個眼刀子朝着她飛了過去,秋彩卻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怕什麼,小姐又不想做太子妃。”
秋晚皺了眉:“你可是在宮裡吃的苦頭還不夠?怎的還這麼口無遮攔?”
土魂慢悠悠說道:“秋彩妹妹說的也沒錯,那人哪裡配得上小姐?”
他這話原本說來是恭維秋彩的,哪裡想到那小丫頭突然就立了眉目:“誰是你妹妹?”
土魂一愣,便聽她繼續說道:“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那麼說話是打算佔誰的便宜呢?”
秋彩那一臉兇狠的樣子顯然叫土魂嚇了一跳,於是晶瑩的大眼睛裡面立刻就氤氳出了一團水汽。一張圓嘟嘟的娃娃臉也垮了下來。
“我錯了,您是姐姐,以後小土子再也不敢叫錯了。秋彩姐姐您可千萬莫要在生氣了,惹了小姐的人不高興,小土子回去以後只怕……”
旁的話他什麼也沒有說,只狠狠打了個哆嗦。秋彩立刻就後悔了,之後心便軟了下來。
“你莫要怕,這事情我已經都忘記了。國師大人萬萬不會知道的。”
小土子咬了咬脣瓣,也不知是不是怕的很了,用的力氣異常大。那一張飽滿的脣瓣立刻就紅腫了起來,如同熟透了的櫻桃。
加上他原本就長的很是可愛,如今大眼睛裡面水汪汪的一臉憂傷。叫人看着只覺的心尖尖都是軟軟的,哪裡還說得出半絲的狠話?
秋彩性子最是直爽,哪裡受得了這個?
於是,立刻伸出手來在他圓嘟嘟的臉頰上揉了揉:“你別怕,如今你也算是小姐的人了。莫說並沒有犯什麼大錯,即便真的有什麼,小姐也定然會護着你,不會憑白的叫你受那麼多罪過。”
“恩。”土魂點了點頭,順勢倒在了秋彩懷裡。毛茸茸的頭顱在她胸口蹭了蹭,滿意的眯了眯眼,鼻子裡面淡淡的哼着。
唐韻瞧的萬分無語,秋彩真是個傻丫頭!
五魂衛的統領,怎麼可能是個那般柔弱可憐沒有主心骨的人?那人作出那麼一副模樣來,不過是爲了名正言順佔她的便宜,她居然還一臉的甘之如飴?
說起來,老變態手下這些人都跟他一樣,根本就從來沒有打算要過臉。
“土魂,馬都喂好了麼?”
土魂身子一僵,立刻從秋彩懷裡爬了起來:“這就去。”
說罷,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飛快的吐了吐舌頭出門去了。
……
及第客棧一共有三層,其中的兩層都是用來招待考生的,第三層卻是自來不許考生涉足。據說那裡是給身份極其尊貴的特殊客人準備的地方。
此刻,三樓卻有一扇窗緩緩關上了。一張萬分妖嬈的面孔便悄然隱在了窗扇之後。
“佔家主可是看到了?我們主子的意思是,那個女子定然不可以入院。”
屋子裡半晌沒有聲音,說話那人的脊背漸漸彎了下去。
這間屋子色調很是明麗,用的都是極其搶眼的色澤。鮮豔的黃配着張狂的紫,牆壁上並沒有如尋常大戶人家一般掛着名家字畫,而是掛了滿滿三面牆壁的美人圖。圖上的美人各不相同,卻無一不是人間絕色。
如今,一個穿着金燦燦華麗衣衫的男子正站在屋角的桌案邊,手裡邊執着支青玉筆桿的毛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身後五步之遙站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人,那人臉龐白淨無須,雖然已經上了些年歲。但皮膚卻是比尋常男子要白皙的多。
“佔家主。”屋子裡的靜默叫男子覺得很不自在,尤其是房間裡那鮮豔明麗到了極致的色彩,此刻落在他的眼睛裡面只覺得異常的刺眼。叫他心頭越發的煩躁起來。
“我們主子給您開的條件已然不低了,您若是還想要些什麼儘管開口。”
那被喚作佔家主的男子驟然擡了擡眼,天地間便好似有異樣的光彩一閃。原本在所有人眼中,無論是這房間裡的色澤還是牆壁上掛着的美人圖都已經豔麗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但,在他一擡頭的瞬間,你纔會覺得這房間裡的一切都已經失了顏色。只因,那人才是天上地下最搶眼的顏色。
中年男子一時間看呆了眼,想要說的話便盡數給忘記了。眼前這人也說不出是哪裡好看,實際上除了那一雙眼睛之外,似乎他的五官你根本就看不真切。
便如那鏡中花水中月,明明近在咫尺,就是看不出他真實的樣子。只因那一雙眼睛裡面的光彩太過灼人眼卻又變化莫測。一忽如同聚滿了漫天桃花,一忽卻又如古井般深不見底。
只要你看到了那一雙眼睛,便再也看不到其他。
“佔家主。”中年男子直到他再度斂了眉目方纔緩過了神,隨即心底裡就生起了一絲惱怒。他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怎的如今在一個男人面前還能失了神魂?
“我們主子可還等着回話呢。”他清了清嗓子,用力挺了挺胸膛,臉上的神色也漸漸倨傲起來:“您雖然身份很是尊貴,但在咱們北齊這地界,怎麼也不可能大過了我家主子!”
這話分明便是已經開始威脅了。
“噓。”佔家主驟然間朝着他勾脣一笑:“還差最後一筆。”
“嗯……?”
男人一愣神的功夫,佔家主再度低下了頭,手中的毛筆在桌案畫紙上輕輕一抹。之後,終於緩緩擱下了手裡的東西,將畫紙舉了起來。
“佔……?”
“不好。”佔家主搖了搖頭,幽幽嘆了口氣:“終歸還是不及那人萬分之一的風姿。”
說着話,他將手裡的舉着的畫紙一把團了起來,隨手扔在了一旁的水盆中。
中年男子順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那畫紙並沒有團起來的一角露出女子清麗如出水芙蓉的一張面龐。他心頭一跳,那畫上分明畫的就是……蕙義郡主?
“世間的美人都如花一般的嬌豔,卻也如花一般總得有個盛開的過程。只有到了那盡數綻放的時候方纔最是動人心魄,她顯然還沒有到了那最動人的時候。你說是麼?”
“啊……?”中年男子一愣:“佔家主,雜家……”
“哎。”佔家主緩緩搖了搖頭:“在如此美人面前說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可也太煞風景了。”
“佔家主。”中年男子臉色一變,徹底黑了下去:“雜家雖是個奴才,今日來可不是代表雜家自己!”
佔家主卻彷彿並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威脅:“何必要動氣呢?平心靜氣方纔能夠活的長久。”
“佔……。”
“行了,你的意思本家主知道了。”佔家主朝着他淡淡一笑:“你可以回去了。”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對他明顯敷衍的態度很是惱火。
“怎麼?”佔家主挑了挑眉:“公公這麼捨不得走,可是想要留下伺候本家主?”
“小人告退。”中年男子打了個哆嗦,朝着他拱了拱手,立刻退了出去。
“蕙義郡主?!”佔家主勾了勾脣角,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去。”悠揚的男子聲音淡淡說道:“給他長長記性。”
“家主。”李掌櫃從暗門走了進來:“那人可是宮裡頭派來的。”
“又如何?”佔家主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李掌櫃立刻低了頭:“屬下明白了。”
牆壁上的暗門在身後緩緩關閉,佔家主淡淡哼了一聲:“如今這年頭,可是誰不誰的都敢來放話了呢,真是叫人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