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眯着眼看了看她:“有名字麼?”
“上一家人給奴婢起了個名字叫做剪畫。”
唐韻多看了她幾眼,剪畫臉上髒兮兮的,人也極瘦弱。但手腕卻很是沉穩,並沒有因爲唐韻一直盯着她瞧而亂了節奏。
唐韻便任由她扇着,盯着剩下三個人:“你呢?”
她眸光瞟向中間穿着粗布黃裙子的小丫頭,那小丫頭先咬了咬脣便擡起了頭:“奴婢手笨,總砸壞東西。被賣了三回了。”
左手邊灰撲撲的丫頭抽了抽鼻子,伸出五根手指:“這是第五次。”
“你呢?”
右手邊的丫頭年齡最小,最多也就十歲。如今已經是五月末的天氣,她身上卻還穿着件破破爛爛灰撲撲的棉襖,袖口都露了棉花。
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她開口。
“我……”小丫頭一開口就先紅了眼眶。
“回大小姐她叫帶弟,爹是個好賭的,才被賣給花婆子。”
唐韻又看了眼剪畫,她仍舊有條不紊的給自己扇着風,彷彿手裡拿的根本不是破布,而是描金點翠的玉扇。
唐韻的眼睛便不錯神的一直盯着她,剪畫十三四歲的年紀,被人這麼不錯神的盯着到底沉不住氣了。扇風的手腕便有些不穩。
唐韻脣角一勾,終於別開了眼。
“若是有一日我遇見個不順眼的仇人,叫你們教訓他,你們會如何?”
“打。”黃裙子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晶亮顯然很是興奮:“沒說的,敢欺負小姐,打死他!”
“打人……”灰撲撲抽了抽鼻子,有些猶豫:“不好吧,咱能想個別的法子教訓人麼?我們都是……女的。”
“瞧你的膽子。”黃裙子撇了撇嘴:“女的怎麼了?誰規定女的就不能打人了?即便打不過,不還有小姐呢麼?帶弟,你說呢?”
“我……我。”帶弟縮了縮脖子,大眼睛裡水汪汪的,受驚的小鹿一般:“我不敢打人。”
“但是我跑的快。”帶弟揚起了臉,真誠的看向唐韻:“我可以去找人來幫忙。”
唐韻笑吟吟聽着,剪畫卻只管扇自己的扇子始終沒有出聲。
“剪畫怎麼說?”
“奴婢認爲貿貿然的打人不是上策,卻也不能就那麼放任着,任由人看輕了小姐。”
“哦?”唐韻仍舊眯着眼,難怪樂正榮休就喜歡這麼看人。話說,這麼看人的確很帶感啊!多神秘?
“你有什麼好主意?”
剪畫吸了口氣:“奴婢認爲該將大夥分分工,帶弟跑的快就叫她儘快去叫人。黃彩力氣大,卻也不能貿貿然衝出去,先躲着找合適的機會再給人致命一擊。至於喜丫就負責放哨,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立馬的來通知大夥。”
“你呢?”黃彩眨了眨大眼睛:“說了這麼半晌,你幹什麼?”
“奴婢做的自然是最危險的事情。”剪畫面色一凝:“既然是小姐的仇人,自然是不會讓小姐好過的。奴婢便化妝成小姐,以防萬一。”
“這主意好。”黃彩眼睛一亮,照着自己額頭拍了一下:“我這笨腦子怎麼就想不出這麼好的主意?”
唐韻脣角勾了勾:“你們既然進了我的院子,便隨着秋晚一起按着秋字排下去吧。秋彩跟着秋晚學着進屋伺候,秋畫和秋喜負責院子裡的吃食衣物。至於帶弟。”
帶弟立刻揚起了頭,大眼睛裡面亮晶晶。唐韻一眼瞄過去,立刻低下了頭。
“今天起你便叫做秋扇,負責院子裡的灑掃領三等丫鬟的分利。蘇媽媽可記下了?”
“老奴都記着了。”院門口,蘇媽媽拱手站着,眼睛卻極快的在四個丫頭臉上一掃,尤其在秋畫臉上停了半晌。
秋畫臉色一白,手上的動作明顯亂了半拍。卻仍舊盡力端着姿態,蘇媽媽看的直皺眉。
“都散了吧。”唐韻擺了擺手:“先下去換身衣服,之後蘇媽媽會告訴你們該做什麼。”
秋彩,秋喜和秋扇年齡小,聽見有新衣服穿,立刻就歡歡喜喜走了。只有秋畫攥着衣襟,緊緊咬着脣。
“有事?”
“沒……沒有,奴婢告退。”
“小姐今日即便一個不留也斷不會生出事端。”蘇媽媽輕聲說道:“那四個美人進了桂園之後,側妃那邊一時半會根本顧不上小姐。”
唐韻朝着軟塌裡面縮了縮,舒服的眯了眯眼:“今日不留,早晚還得留。與其那樣,不如選幾個根骨不錯的,自小調教。”
蘇媽媽略一沉吟:“其他的倒也罷了,只是那個秋畫……看起來並不穩妥。”
“哦?”
“心思重,又自視甚高,那樣的人變數太大。”
“蘇媽媽說的對。”院門口傳來秋晚脆嫩的聲音:“小姐您可不知道那個剪畫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又知道了什麼?”
秋晚撇了撇嘴:“那個剪畫原先是個小官吏家裡的小姐,家道中落便被家裡給賣到了那種地方。也算她運氣好,還沒掛牌就叫人贖了身。之後……”
秋晚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她便想方設法的想要爬上男主子的牀,甚至不惜下藥。事蹟敗漏了原本是該死的,也不知用了什麼狐媚子手段叫她男主子的宗族長老做主發賣了了事。這種人長的就是一張賣主久榮的臉。”
唐韻看來她一眼,秋晚臉上那一臉嫌棄簡直不要太明顯。
“也未必。”她聲音軟糯悠揚,懶洋洋拖着長音:“若真是不能用,我自然能給她們找個更好的去處。”
樂正容休那個老變態,該是很喜歡這樣鮮嫩的……美人吧!
唐韻舔了舔脣,腦補了下老變態和小嬌花的戲碼。
“呵呵。”她揉了揉臉,那個畫面太美表示……不敢想:“屋裡的可以出來了。”
“轟。”晴朗的天空裡驟然間嘭起一團火焰,紅彤彤的染紅了半個天幕。
蘇媽媽反應極快,一閃身擋在唐韻身邊。至於秋晚……唐韻脣角勾了勾,小丫頭已經徹底懵圈了。
“呵呵,小姐終於想起我們來了。”火焰中傳出的女子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帶着一絲媚,叫人聽在耳朵裡直覺的心尖都是癢癢的。
“你……你是什麼鬼?”
秋晚瞪着從火焰中走出來的紅衣女子,已然石化。
“世上有我這麼美的鬼?”女子嬌聲笑着,纖長手指在秋晚臉頰上摸了一把,豔紅的蔻丹幾乎晃瞎了人眼。
女子身量極高,低下頭將紅脣湊在秋晚耳邊:“你覺得,我美麼?”
“啊,美。”秋晚覺得耳朵裡面熱烘烘的,臉燒的通紅,腦子裡更是暈暈乎乎的,只有紅衣女子星辰般耀眼的一雙眼眸。
“火魂。”唐韻淡淡說道:“我身邊就這一個可心的丫頭。”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那麼驚悚的經歷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忘了吧!
“給小姐請安。”火魂鬆開秋晚,笑嘻嘻朝着唐韻福了福身子。
“你爲什麼在這裡?”唐韻挑眉,樂正容休身邊的五魂衛是隨便什麼人能見的?突然間隨着個牙婆一起進來是……什麼情況?
“主子聽說有人想往小姐身邊塞人,自然不能放過這麼個大好機會。”
蘇媽媽不動聲色的朝着唐韻湊了過去,有意無意將她與火魂給隔開。秋晚卻仍舊木頭人一般呆呆站在花樹下。
火魂紅脣邊噙着笑,完全沒將蘇媽媽的小動作放在眼裡。
唐韻眸光微閃:“所以?”
“我們便成了主子送給小姐的禮物。”
“什麼意思?”
“咦?”火魂媚眼中閃過絲疑惑:“昨夜主子不是在小姐這裡過的夜麼?我以爲他該是什麼都告訴小姐了。”
“咳咳。”唐韻一陣低咳,該死的樂正容休老變態。昨天在這裡過夜的事情是敲鑼打鼓公告天下了麼?她的節操喂!
“奴婢臨來的時候,主子跟奴婢說過已然跟小姐打過招呼了。想來小姐並沒在意。”
柔弱的女子聲音傳來,軟的能滴出水來。唐韻眯了眯眼,火魂身邊站着個青色衣衫的美人。
“這位是?”唐韻咂了咂嘴,老變態果然是個不要臉的,身邊伺候的人不論男女各個都好看的讓人活不下去。
做什麼用的?
“奴婢青染。”
青衣美人屈膝行禮,姿態娉婷的大家閨秀般。本是豔若桃花的一張面龐,被她婉約的氣質和身上素色的衣衫給襯得成了多沾了露珠的出水芙蓉。
“她原是我的徒弟。”火魂笑道:“三年之前成了主子的近身侍婢。”
“奴婢蠢笨,哪裡當得火統領的徒弟?無非是得了幾天教導而已。”
唐韻迷了眼,不由多看了青染兩眼。
進退得益,張弛有度。又是樂正容休的近身侍婢?那便是說頭腦也相當聰明。
這樣的人,老變態也捨得往她身邊送?
“老……國師大人很不放心我?”
“噗嗤。”火魂笑的花枝亂顫,媚眼中如同帶了光:“主子真是料事如神,來的時候便篤定小姐對我們定然是不放心的。”
唐韻:“……”很正常好麼?老變態有那麼好心?
這想法不過纔在腦子裡閃過,唐韻就狠狠打了個哆嗦。那人根本就沒有心!
“牙婆是你們的人?”
“怎麼可能?”火魂輕笑道:“做戲總得做的真一些,什麼都成了自己的難免叫人懷疑。”
“你們爲什麼會出現?”唐韻眯了眯眼,若不是一早就搞定了牙婆,還能是樂正容休真將她們賣了?
“我們就是正正經經被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