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兮憋了半天, “不捅了。”哪有人求着別人捅自己的,腦袋有毛病。
“喂,外面的冰雕, 你家主子落紅了。”藍兮朝外頭喊去。
楓凜與夜魂瞬間進入房間, 臉比黑炭還黑, 她竟真的捅了, 而且還形容宮主落紅。
未阻止二人去請大夫的腳步, 男子臉上的溫柔寵溺漸漸替換上意味不明的微笑,“你是誰?”
藍兮囧了,孃的, 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把自己拐到牀上來,這個人是有多濫情!
“西蘭花!”
男子笑得愈發溫柔, 如一道燦爛得刺眼的光忙, 讓藍兮忍不住要遮住眼睛, “再說一遍。”
藍兮縮了縮脖子,這是無聲的威脅啊, 於是乾脆保持沉默了,直覺告訴她,現在沉默才能保命。
很快,大夫被楓凜半拎半請的帶過來了,夜魂早在楓凜離開時就將房內的燈都點起來了, 因此此時的書房如白晝一般明亮。
那大夫哆嗦着腿, 小心地朝牀邊邁去, 在看到藍兮的臉時, 老臉不禁抽搐, 眼裡全是驚奇,卻很快壓了下來, 跟隨主子多年的他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就算一直不近女色的主子如今懷抱一個平凡的丫鬟,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驚訝。
藍兮見那大夫哆嗦着雙手,一副不太可靠的樣子,眉頭開始糾結了,這大夫跟剛纔那貪財的表現完全是兩個樣子,看來還是主子比較有威信。
見自己有些妨礙治療,藍兮自覺地準備起身離開,卻被男子緊緊壓在懷裡無法動彈,她有些無奈,“那個,我說,我先回避下。”怎麼說這傷也是她造成的,她這肇事者在現場怎麼都有點尷尬不是?
但男子卻不聽,仍然固執地將她抱在懷裡,不肯動彈,藍兮只好開口,“我保證,我就在房裡,哪都不去。”都這樣了該放人了吧?
聞言,男子這才放開手,藍兮得到自由趕緊從男子身上翻過去,小心地避開插在他胸口的匕首,接着面不改色地無視夜魂與楓凜飽含殺氣的眼神,自顧自地坐在書桌前開始畫畫起來。
瞧這架勢,就算不相認也不行了,他老早就知道自己是誰了,否則自己也不可能接近他,更別說跟他睡在一起還捅他一刀了。
記得以前有丫鬟想爬上他的牀,還未靠近他三尺就被一巴掌拍飛,而他也從不近女色,即使是月妖等人也鮮少能近距離靠近他,就算是楓凜也至今在一尺距離以外,大概就只有她是能接觸他的人了。
那時候起她就懷疑這貨是不是好男風,否則爲啥他誰都不親近就親近自己?那時候自己可是男子。
如今看來,倒也不是,她記得以前他說過,因爲他母后,所以他這輩子都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除了她。
那時候她還當他哄她,現在想來他說的似乎是真的。
畫了張Q版的在睡覺的他,藍兮便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即使是濃烈的血腥味也無法阻止她會周公的強烈心願,至於藍槿他們,按照以前與他相處的慣例,恐怕他早就派人打點好了,至於爲什麼這麼肯定,沒有原因,她與他之間原本就是和諧而矛盾的相處。
她恨他,他也恨她,可卻又不自覺的與對方相擁取暖,彼此在乎,彼此傷害,這就是他們。
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藍兮蹭了蹭那雙有些冰涼的手,這個冰涼的觸感是她所熟悉的,所以她沒有防備,安心地接受。
“兮兒,起牀用膳了。”一道冷清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藍兮軟軟擡起頭,睜開朦朧的雙眼,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張有些模糊的臉龐,她咕噥道,“還想睡。”
“用過膳再睡。”那人親了親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聲勸道。
“好吧。”藍兮也隱隱感覺肚子有些餓,中午本就沒吃什麼,睡了這麼久是餓了。
那人低聲吩咐下人將飯菜端進來之後,便將藍兮抱到餐桌前,將她放在自己大腿上坐定之後便開始喂她飯。
藍兮很自然的享受他的服侍,他喊張嘴她便閉着眼睛聽話地張嘴,比貓兒還乖。
一頓飯下來,那人光顧着喂藍兮吃了,自己竟未吃一口,藍兮吃飽之後才摸了摸肚皮,懶洋洋道,“好撐。”
“還想睡嗎?”那人脣角帶笑地開口。
藍兮幽怨地盯着餐桌上的飯菜,這貨絕對是故意的,她自己吃絕對吃不了這麼多,所以他一喂她就吃不知不覺吃得比較多了,現在吃得太撐根本睡不着,而且她也不想睡,怕長胖。
見藍兮幽怨的眼神,那人又淡淡笑了笑,“來人,將殘羹撤下。”
待下人將餐桌撤下之後,藍兮這才撇嘴,“我要去消食。”
那人鬆開緊抱她的手臂,“去吧,別走遠了。”
得到自由的藍兮趕緊起身朝外跳去,肚皮撐死了,這樣得長多少肥肉啊?臨出門時,她淡淡瞟了眼房內目送自己身影的男子,接着便頭也不回地朝院子跑去,圍着院子一圈又一圈的慢跑,消滅女人的天敵---脂肪!
見藍兮出去,祁月曜這才恢復原本的冷淡,“楓凜。”
早已在外守候的,十分糾結的楓凜快速進屋,接着關上書房,隔絕外界的一切。
藍兮見書房的門已關上,這才停下慢跑的腳步,坐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觀察這個院子。
四四方方的院子,除了書房以外,其他三面是圍牆,書房正對面是一道木門,通往外界。
外人進門首先看到的是左側那從開得旺盛的翠竹,這從翠竹大約兩米高,看樣子便知種植不久,卻在整個院子裡十分搶眼。
右邊院牆角落種有一株桂花樹,此時是八月,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淡淡的桂花香在院子裡隱隱飄散,桂花樹下有一個石桌,上面擺有一副棋局,看樣子還未下完,片片桂花瓣被風吹落,掉落在圍棋上,有種斑駁的痕跡。
院子裡那把古琴已被撤走,蛐蛐蟋蟀的鳴叫讓整個院子有夏夜稻田的感覺。
又發了一會兒呆,藍兮最終挫敗地嘆了口氣,還是無法狠心不管他啊。
起身朝院子外走,卻被一道鬼魅般的影子攔住,藍兮拾起燦爛的笑容,直直盯着眼前的冰雕不語。
冰雕女亦立在原地不動,雙眼直視藍兮,兩人開始對視比拼放冷氣。
“我想向你請教個問題。”藍兮笑眯眯地開口。
夜魂此時也知道了這位是誰,因此看到那陌生而熟悉的笑容時,她不自覺地背後冒寒氣,藍家人果然是危險的存在!
待房內的人談完事情已是半個時辰以後了,“藍家的產業繼續打壓,不要讓祁月翡起疑,若我未算錯,過幾日,他會重新挑起那兩國的戰爭,到時候他說什麼你只管聽他的。”
“探子回報,他現在開始暗中培植自己的經濟勢力,如此放任不管嗎?”
“我要的正是如此!”祁月曜淡淡開口,“你下去吧,過幾日月妖回來了你便與她一同去北辰國查一查他在那邊的勢力。”
聞言,楓凜身子一僵,他現在最不願的就是與月妖一起出任務,而且……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主子胸口那片被血染紅的痕跡,主子本便不喜人靠近,自己一直是貼身保護他的,如今自己竟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傷。
“宮主,您的傷需要重新包紮。”
看也未看傷口一眼,祁月曜淡淡道,“無礙,你退下吧。”
“是!”最終楓凜什麼也未說,而是悄聲退下,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只有去請大夫來了,即便主子沒怪他,但他仍失職,必須接受懲罰,而且,即使自己不懲罰自己,長老知道後也會懲罰自己的,這是身爲侍衛的責任。
等了片刻還未見藍兮進門,祁月曜表現得很淡定,他頂着胸口那大片刺目的血紅,悠閒高貴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品茶,跟沒事人一樣。
藍兮看了之後糾結死了,還以爲他會表現出焦急或痛苦的神色呢,結果竟然還可以面不改色的優雅坐在那裡,真是看得讓人吐血,她這輩子是不可能像他這樣疼還能忍住的,她最怕的就是疼。
“吃飯了!”雖然嫉妒得要命,可藍兮還是拾起諂媚的笑臉,將托盤端到祁月曜旁邊,看他的笑容就知道,他笑得越燦爛就表示他越生氣,他老早就瞄到自己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卻一臉高深莫測地坐在那裡,藍兮就算不甘願也必須得乖乖討好他,誰讓那傷是自己捅的,包紮之後又裂開也是因爲自己坐在他腿上蹭的。
祁月曜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一道青菜,一盅清湯,一盤水果和一碗米飯。
“誰做的?”他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笑眯眯地看着低頭盯腳尖的藍兮。
“我做的,你嚐嚐。”藍兮擡起頭諂笑道,問那麼多做什麼,有飯就吃。
“做給誰吃的?”祁月曜又問。
藍兮左右亂瞄,“你。”
“做給誰吃的?”祁月曜再次問,神情如固執的孩子。
藍兮很想摔門離去,哪來那麼多廢話?“做給您吃的,快吃吧。”繼續微笑,笑到臉發僵也要笑。
祁月曜這回卻不再繼續追問,只是沉默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只是臉色恢復冷漠。
暗暗撇嘴,這就生氣了?“五哥。”
夾青菜的筷子停了停,祁月曜周身的冷漠暫時收斂不少。
“我剛纔做了個夢。”非逼得她相認,真是。
藍兮站得累了,蹲在祁月曜的腳邊,雙臂搭在他的腿上,頭枕在雙臂上,順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腿,神情懶散。
祁月曜此時的冷漠之氣完全消散,只剩儒雅溫柔,他淡淡道,“夢到什麼?”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吃她做的飯,感覺還不錯。
“嗯,夢到很多東西,夢到我媽,她哭得很傷心,拼命喊我要我回去。”藍兮淡淡說着,祁月曜夾菜的動作卻停止。
“夢得最多的是在藍府的時候,五哥。”藍兮說到一半忽然喊道。
祁月曜沉默片刻才淡淡應道,“嗯。”
“你知道我是誰吧?你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這是藍兮第一次正面問他這個問題,雖然從前也隱隱感覺到,卻從未問過。
“嗯,知道。”雖不知她爲何對這個感興趣,但祁月曜仍誠實回答。
“難怪呢……”藍兮喃喃自語。
“不過中間出了差錯。”祁月曜重新夾了片青菜,這才繼續開口。
藍兮擡頭望向他,等待他的解釋,“根據玉虛宮的推算,引來的是應該是一個將才。”一句話就直接點出藍兮是廢材。
藍兮暴青筋,“我這廢材真對不起你們啊。”敢嫌棄她,她要回去,她纔不要呆在這裡了!
“原本是打算放棄你了,不過你在牛家村的表現讓我們很意外。”會打仗的將才固然很重要,但涉及到國之根本的稻米則更爲重要,因此纔在最後關頭決定保下她,“而且……”
“什麼?”
“而且,兩年前那件事,讓我們也發現,那位將才確實引來了,且一直就在我們身邊卻一直沒發現。”祁月曜放下碗筷,視線盯着門外的翠竹。
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藍兮知道了祁月曜的態度,“我知道了。”腿蹲麻了,藍兮緩緩站起身,臉上掛着燦爛的微笑。
祁月曜覺得這個笑容有點刺眼,“知道什麼?”每當她心情不好或開始疏離時便會露出這樣的微笑。
藍兮將托盤端起,緩緩朝門外走去,“知道我的存在價值。”
藍兮的話音剛落,祁月曜猛地起身,伸出手臂快速將藍兮擁入懷裡,端在手裡的托盤瞬間掉落在地上,瓷碗摔在地上發出七零八落的破碎聲,如同藍兮一直以來的心。
“兮兒,你的存在對於我來說是無價的,這一生,我只有你了。”只有這樣擁着她自己纔會有真實活着的感覺,否則他的世界虛無一片,他會懷疑他的存在,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會以爲他這個人都是假的。
她不在的兩年,他常常懷疑他的存在性,那些黑暗的過往糾纏着他,讓他不得安寧,他想念她,只有她在身邊他纔會覺得平靜。
藍兮臉上的微笑漸漸消散,“這次又用術把我招回來的?”
“不是,如今的我已無法再施術。”祁月曜將她摟得更緊了,如一個無助的孩子。
藍兮其實是一位極聰明的女子,任何事情一點就透,甚至能通過蛛絲馬跡慢慢猜測整個事情,只是她將自己包裹得太深,包裹得久了便就忘記了本性,她記得她本性是熱情洋溢的,只是那些本性在兩世爲人裡被消磨得乾乾淨淨。
祁月曜如此說她便大概猜測得出了結果,“是不是你想要我回來?”
祁月曜點點頭,“只是未想到你竟回來了,這是從未發生過的現象。”
“這便是思念的力量麼?”藍兮回抱住祁月曜,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這是怎樣的思念才能產生如此罕見的奇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