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嫂看了看客廳的鐘,已經九點半了,慕容若瀾怎麼還沒有下樓吃早餐?平常,她七點不到就起牀了,想想,又有些擔心,因爲傅文茹離家時,曾特別叮囑過她,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兩口,於是,她猶豫再三,終還是往樓梯間走去。
敲了好一會兒的門,可是,門內一絲聲響都沒有,何嫂不安的推開門,發現了側臥在牀上的慕容若瀾,她低喚道:“少夫人。”
可慕容若瀾一動不動的臥在那兒。
“少夫人!”何嫂心微驚。
可慕容若瀾卻仍舊紋絲不動。
何嫂突然害怕起來,又喚了幾聲,可是,慕容若瀾仍舊沒有迴應,她一急走上去,手輕輕拍着慕容若瀾的肩膀,突然尖叫起來:“啊!”因爲慕容若瀾的臉色鐵青,雙脣蒼白,似是昏迷了一般。
羅叔及慕容家的其他工人聞訊而來。
“少夫人在發燒!”何嫂嚇得不輕,緊張的用手探着慕容若瀾的額頭:“按理說,發燒的時候,她的臉應該是很紅的,可是,爲什麼臉色是青的?”
“趕緊打急救電話。”羅叔吩咐着工人們:“還有,馬上聯繫雲少跟溫醫生。”
----------------
“雲少。”宋秘書走進會議室,聞着一室煙燻霧繞,靜靜走到慕容雲崢身邊,正欲說着,卻被慕容雲崢冷冷的打斷:“出去。”
是的,現在正在開年度總結大會,恰逢慕容雲崢的心情不好,整個上午,都僵着一張臉。
宋秘書扶了扶鼻樑處的眼鏡,抿了抿脣:“是慕容家打來的電話。”
慕容家?難道是她?慕容雲崢的原本並未平息的怒火又被激燃了,她又想要做什麼?而他此刻,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接!”
“是——”宋秘書極少見過慕容雲崢這個樣子,可是,羅叔打來的電話又是那樣的急。
“滾出去!”慕容雲崢將面前已經盛滿菸蒂的菸灰缸朝牆壁上狠狠的砸去,用盡了力氣,菸灰缸的屍體在瞬間瓦解,玻璃四濺,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宋秘書被嚇得不輕,不敢再說什麼,趕緊退出了會議室。
“該誰了?”注意到方形會議桌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慕容雲崢冷冷的牽扯着脣角。
坐在下首的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分公司經理站了起來,有些忐忑:“雲少,該我了。”
“繼續說。”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衆人,讓人不寒而戰。
分公司經理有些緊張,拿着面前的文件,開始說起來。
慕容雲崢強迫自己聽,可是,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整個上午,他都忿怒難當,他腦中都是她靜靜的側臥在牀上,毫無生氣的模樣。而她的冷漠讓他極度忿怒。
終於,漫長難熬的會議結束了。他率先走出了會議室,身後的分公司負責人們,大氣都不敢出。
慕容雲崢經過宋秘書的卡座時,宋秘書站了起來,雖然,之前在會議室的陰影還未曾散去,不過,她想,她必須得說:“雲少——”
他停住了腳步,臉色灰暗。
“羅叔打電話過來,說少夫人住院了。”
住院?慕容雲崢之前的忿怒被擔心迅速的替代了,住院了?她住院了?可是,擔心卻很快被麻木代替,她又想做什麼?於是,他強迫自己忽略,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玻璃門一張一合,微微的顫抖着。
宋秘書無奈的看着,搖搖頭。
而會議室門口,衆人見慕容雲崢的身影消失不見,纔有人大着膽子問:“陳助,雲少今天的火氣好大,這是怎麼了?”
陳至漢心裡的喜悅被慕容雲崢反常的舉動衝得老高,是的,他昨天對他說的話應該起了作用,他們,應該吵架了,否則,慕容雲崢不會這個樣子,不過,表面他卻很平靜的說:“我也不清楚。”
“是不是和少夫人吵架了?”一位稍稍年輕的部門負責人調侃着,之前他也被會議室的低氣壓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雲少離開了,他正好舒解一下。
“誰知道呢?”陳至漢淡淡的說着:“好了,大家回去準備一下,過兩天還要開明年的計劃會。”
---------------
雖然在宋秘書面前,慕容雲崢並沒有對慕容若瀾的住院表現出任何關心的舉動,不過,剛走進辦公室的他,卻撥通了溫子萱的電話。
溫子萱正坐在辦公室裡,手撐在下頜上,美眸微閉,當她被來電驚醒時,頗有些驚喜,清了清嗓子,輕柔的說:“雲少,你好。”
“若瀾怎麼樣了?”慕容雲崢的聲音有些嘶壓低沉,明明很關心,可是,卻壓抑着自己。
溫子萱脣上揚:“感冒發燒。”她的語氣,有些輕描淡寫,因爲今天剛纔在檢查室裡,慕容若瀾堅定的拒絕做全身檢查,特別是關於婦科方面的檢查,雖然,並沒有必要做全身檢查,但是,溫子萱卻想要全面的掌握她的身體。
感冒發燒?昨晚她在花園裡遊蕩,後來,他還……慕容雲崢想到這兒,心底不禁輕鬆了一些,“她現在在哪兒?”
“住在VIP病房裡。”溫子萱想着,按理說,慕容雲崢應該直接給慕容若瀾打電話呀,爲什麼打給她?難道,難道兩個人吵架了?於是試探性的問:“雲少,你什麼時候過來?”
去醫院?慕容雲崢很想,可是,他去故意控制自己的想法,不去。
見電話那端的慕容雲崢沒有說話,溫子萱微眉揚:“雲少,您如果到醫院來,請先到我這兒,我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檢查報告要給你看。”說着,她停頓了幾秒之後低聲道:“是關於若瀾的。”
“怎麼?她身體有問題嗎?”雖然心底掙扎,可是,他畢竟是愛慘了她。
“她,她,她……”溫子萱頗有些猶豫:“電話裡怕是說不清楚,還是,還是見面再說吧!”
難道她生了很嚴重的病?慕容雲崢擔心極了,聽着溫子萱猶豫的語氣,十分着急的問道:“到底是什麼?”
溫子萱左手握着一份報告,手微微顫抖着,儘量保持着鎮定的語氣:“檢查顯示,若瀾,若瀾長期服用避孕藥。”
這仿若一顆炸彈一般,彈得慕容雲崢腦中嗡嗡作響,結婚半年來,他早已經停止服用男性避孕藥了,可她卻一直未能有孕,怕她有心理負擔,他還一直寬慰她,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服避孕藥,她明知道他想要孩子,她竟然揹着他服避孕藥?
電話那端的沉默,讓溫子萱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她將報告放在辦公桌上,明知道此時的慕容雲崢肯定忿怒,可是她卻平靜的說着:“雲少,如若你們現在暫時不想要孩子,卻也得慎重選擇避孕藥,因爲我懷疑若瀾服用的藥有問題,長期服用,或許會造成以後不孕。”
避孕?不孕?原來,原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的心,慕容雲崢心底的苦澀加大了,電話在瞬間落在辦公室的地毯上,她——她竟然如此對待他們的婚姻。
猛的一聲,寬大沉重的辦公桌被他掀起,轟然倒塌在地板上,雖然地板上鋪着地毯,不過,卻也發出巨大的聲響。
如果慕容若瀾現在在他面前,他相信,他肯定會掐死她。
“慕——容——若——瀾!”她的名字從他的齒縫裡吐出來,帶着濃濃的恨意,是的,她傷害了他,他被她傷得體無完膚。
宋秘書原本聽到巨響,欲推開玻璃門,卻聽到慕容雲崢憤怒的叫聲,她驚得立在門口,不敢進去。
原本掉在地毯上的電話此時嗡嗡的振動了,這是有電話的提示。
慕容雲崢站在那兒,身體微微發顫,似的,從來,從來他沒有這樣盛怒過,即使昨晚,他仍舊抱有一線希望,可是現在,這個希望卻被她長期服用避孕藥物的報告徹底破滅了。
電話卻執着的一直在響,這是一部直撥話機,知道號碼的人極少極少,慕容雲崢被吵得不行,正欲一腳踏上去,卻發現那話機寬大的顯示屏上顯示的字,他彎腰拿起話筒。
“雲少,”電話那端是着急不已的羅叔:“雲少,不好了,少夫人不見了。”
不見?慕容雲崢的脊背沁過一陣涼意:“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羅叔擔心不已:“半個小時前,少夫人還在輸液,現在,病房裡的液體管還滴着液體,可是,她卻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兒了嗎?”慕容雲崢的忿怒中有着絕望:“你不知道打她的電話嗎?”
“她……她的手機放在家裡,根本沒有帶出來。”羅叔知道,慕容雲崢正處於盛怒中。
她究竟去了哪裡?
她究竟去了哪裡?
突然,慕容雲崢的手重重的捶在牆壁上,因爲,他知道了,慕容若瀾會在哪兒,是的,她一定在哪兒。
慕容雲崢被妒忌跟愛人的背叛衝昏了頭,拿着車鑰匙就往辦公室外衝,宋秘書看着他火速的身影,驚得沒敢喚住他。
“宋秘書,雲少今天的火氣好大。”陳至漢的秘書楊芷怡見慕容雲崢離開了,悄悄的走了過來。
“火山爆發了。”宋秘書輕輕的搖搖頭號,目光透過玻璃門,看着滿室的狼藉,唉,該打電話讓保潔組派人過來收拾收拾了。
慕容雲崢來到負一樓,剛下電梯,卻撞見正要進電梯的陳至漢。
“雲少。”陳至漢招呼着他。
可是慕容雲崢似乎沒聽到似的,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陳至漢想喚住他,可是,卻只是張了張口,沒有喚出聲,當他發愣時,只見慕容雲崢的車子飛也似的馳出了地下停車場。陳至漢的額角,卻不知爲何,驚出了細細的冷汗。
慕容雲崢加大馬力,發瘋似的開着車子在街上橫衝直闖,腦中被怒火灌滿了,他要去找她,即使她想躲開他,即使她吵他,罵他,不理他都好,他就是要讓她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她服避孕藥,徹底衝擊了慕容雲崢的所有希望,不
過,他不會讓她好過的……對她,他不會放手,永遠不!
他不顧紅綠燈,一顧所有的一切,往黎昕所在的吉祥賓館狂奔而去。
----------
掛斷電話,溫子萱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捏着那份報告,有些後怕,不知該如何。
既然已經說了,既然已經做了,她也就沒有回頭路了,只有硬着頭皮衝到底。慕容雲崢,世上只有一個慕容雲崢,她對他,誓在必得。
而慕容若瀾,你就滾一邊去吧。
溫子萱越這樣想,卻篤定自己的決定是沒有錯的。
其實慕容若瀾哪兒都沒有去,她只是坐在醫院花園的長椅上,曬着冬日懶懶的陽光,是的,她該思量自己,究竟應該何去何從了。
當羅叔跟何嫂找到她時,她已經靠在長椅上睡着了,畢竟,昨晚一夜未眠,現在又是發燒又感冒的,睡意愈濃起來。
何嫂扶着她往病房走去,身下傳來陣陣的疼痛讓她憶起昨晚,他是那樣生猛的殘忍的折磨她,將她弄傷了,那樣的纏綿,只是一種身體上的折磨,殊不知道,她心底的傷,是怎麼也無法癒合的了。
“雲少電話打不通嗎?”何嫂將病房的門虛掩上,對羅叔說着。
羅叔擔心的點點頭,他又撥着,可是,仍舊打不通,最後,他打到宋秘書那兒,卻得知,雲少已經出來了。
“他應該很快就會來了。”羅叔擔憂的看了看病房門。
房內的慕容若瀾,卻有些冷冷的笑意,再見,他們又該如何?再見,他們又該說些什麼?再見,不過是彼此心靈上的又一次折磨,他傷她,已經夠多了。恨意讓她迷失了自己,不過,此時的她卻不知道,因爲她的倔強,因爲她的小性子讓他們互相折磨,這些造成的後果,遠遠不是她柔弱的雙肩可以承擔的,因爲,他們,已經永遠不能再相見了。遺憾跟痛苦,將會折磨她一輩子。
-------------------------
傅文茹風塵僕僕的的下了飛機,馬不停蹄的回到慕容家。
陳至漢迎了上去:“董事長!”
向來儀態大方得體的傅文茹,此時頭髮微亂,臉色蒼白,神情疲憊而緊張:“找到沒有?”
陳至漢搖搖頭,客廳內,大家都悶着聲不說話。
傅文茹全身發麻,將手上的手套扯了出來,往旁邊一扔,聲音頗有些厲色:“都已經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有找到?”是的,電話裡得知那個消息時,她差點暈了過去,她纔剛到五十歲,丈夫於她來說,只是一個稱呼,早已經不必於她了,而現在,連她唯一的兒子也要失去嗎?她無法想象,無法去想,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找到慕容雲崢。
陳至漢的臉色黯然:“據打撈隊說,如果他沒有游上岸,那麼,可能——,可能——已經——”
“不可能!”傅文茹冷靜而且嚴厲的聲音響徹在客廳裡:“雲崢會游泳,水性很好。”雖然肯定,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卻是越發的擔憂。
慕容雲崢是在橋上出事的,他的車子越過橋欄,落進河裡,車子已經被打撈上來了,可是,卻絲毫不見慕容雲崢的蹤影,打撈的人說,水流那樣急,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陳至漢沉默着。
傅文茹挺直着脊樑,掃視着整個客廳,最後,目光落在羅叔身上:“若瀾呢?”
“媽。”慕容若瀾的聲音在樓梯中響起,她的眼中,掬滿淚水。
衆人的目光隨之望去,短短的一天一夜,她已經憔悴不堪了,臉色蒼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傅文茹見着她,心疼的溼了眼眶,走上前,將她一把摟在懷裡:“傻孩子。”
慕容若瀾的淚水氾濫了,擔心跟焦急讓她身心疲憊,她無法說服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她無法讓自己安靜下來,一天之前,對他的置疑,對婚姻的置疑,在此刻,全部煙消雲散了,她有的,是對他無盡的擔心。
“雲崢會沒事的。”傅文茹心裡根本沒有底,可是,面對如此年輕的若瀾,她心中的擔憂不會比她少。
慕容若瀾點點頭,擦拭着淚水,是的,如果他回來,她一定不跟他爭,也不跟他吵,他想怎樣就怎樣,她會答應他,好好的乖乖的在家裡,不去上班,哪兒也不去,更不會去做任何他不喜歡的事情。
每一天,每個時辰,每一分鐘,若瀾都在痛苦與煎熬裡度過,沒有他的消息,她既擔心卻又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他平安,平安就好。
天總是不遂人願的,第三天,慕容雲崢的屍體被打撈上岸,整個人已經浮腫,絲毫認不出來了,除了那套被水衝得七零八落的衣服。
傅文茹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原本抱有一絲希望,可是,卻得到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她的心,也隨之破滅了。
殯儀館的停屍房裡,慕容若瀾笑着走開:“媽,認錯了,那不是雲崢。”她的笑中,帶着幾抹異樣的色彩。
慕容若瀾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