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久仰大名,自小就聽過您的傳奇,在我的世界觀裡,一直都以您爲目標。只是沒想到一直活在我夢想世界裡的男人,就這般真實的站在我面前。我太激動了,我沒有想過會見到真正的您。”許婉兒面帶紅暈,卻不怯場的站在齊江臨面前,纖長右手禮貌的放在他身前,期待完美重合。
齊江臨神色依舊,終歸還是紳士的伸手相握,“你好,許小姐。”
許婉兒嬌羞的低下頭,雖然只是蜻蜓點水的微微觸碰,但掌心依舊留着屬於他這麼有氣質的男人的餘溫。
“我們一看到新聞就立刻趕來了,菁菁她沒事吧?”許姜承虛僞的一笑。
齊江臨並不打算戳穿這個男人的面具,微微點頭,“沒事了,多謝許總關心。”
“這話不能這麼說,菁菁畢竟是我的養女。”
“哦,可是外界好像都不知道許總有這麼一個養女啊。”齊江臨眸光閃過,最後落在許婉兒身上,“只聽問有過許家大小姐許婉兒,未曾聽說過許菁菁這個許氏人物。”
“菁菁很低調,不喜歡拿來在媒體前炒作曝光什麼的,我這也是尊重她。”許姜承顧左言右,看見坐在椅子上雍容華貴的女人,仔細留意着新聞上的點滴,猛然醒悟,“這位就是沈大少的母親吧,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商量一下婚禮的細節?”
“哼。”秦秋楓從椅子上站起,面色冷淡的打量着一臉狡猾眸中帶狠的男人,冷冷的說:“跟我談?你沒那個資格。”
話音一落,還浮動在許姜承臉上的笑容徹底僵硬,那張眉眼都恨不得擠在一起的五官就像是被膠片定格,怎麼看怎麼扭曲。
“沈夫人,您是大人物,您是高貴的,可是我許家也不至於想跟您說說話都要低眉順眼,況且是你兒子要娶我姐姐,難不成是我家纏着您兒子不成?這話您可要想好了,免得到時候,我們還不嫁了。”許婉兒趾高氣昂的正視着秦秋楓,眸中不屑,一覽無遺。
“哈哈哈。”秦秋楓出乎意料大笑幾聲,“爛泥扶不上牆,你爸都不夠資格,你以爲你就夠資格?”
許婉兒面上笑意不減,得意的挑挑眉,“新聞都放出去了,像沈夫人這樣的身份總不至於做出打臉行爲吧。”
“婉兒,少說一句。”許姜承急忙賠笑,“小孩子不懂事,沈夫人,我家菁菁還年輕,有些事難免做的不好,您是有身份的人,不至於跟小輩過不去吧,而且我相信沈大少與菁菁是真心相愛——”
“這年頭最不值錢就是感情。”秦秋楓冷漠的嬌豔面朝三人,一一尋覓而過,最後落在齊江臨身上,“齊總比我還清楚,畢竟縱橫情場幾十年如一的男人,比我看得通透。”
齊江臨不語。
“爸,人家沈夫人都這種態度了,我們何必把姐姐嫁過去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呢。”許婉兒挑釁的冷言道。
“婉兒,你出去。”許姜承苦笑道,“沈夫人,您別聽她胡說,菁菁這孩子自小就沒有父母,是個很知足的丫頭,她雖然身世不好,又離過婚,可是她絕對不會辜負沈大少對她的一往情深。”
“許總,我看你和你的女兒都不像是來談婚禮細節的,一個個都巴不得拆散他們一樣,難不成是我耳朵出問題了?”沈宸繹忍俊不禁的一笑,“你們不想讓許菁菁嫁過來就直說,何必這麼拐彎抹角?”
“沈三少,我只是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出來而已,菁菁這孩子什麼都好,唯獨就是離過婚,像你們這種家庭有時候是很難接受,可是我家菁菁人挺好的,不會對前夫牽腸掛肚,更不會藕斷絲連做出背叛沈大少的事。”
“聽說她的前夫娶了你的女兒,如果還對他藕斷絲連,恐怕你女兒就要成棄婦了。”沈宸繹大笑,“許總可不想到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你們說完了嗎?”沈宸燁走出病房,隨後小心翼翼的關上病房的門,摒棄門外的一切聲響。
秦秋楓面色如常,冷冷冰冰。
許姜承連忙迎上前,握住沈宸燁的手,“大少出來了,菁菁沒事了吧?”
“只要你們別再出現,我相信她會更好的。”沈宸燁抽出自己的手,言語平靜無痕,“都說完了就請回去,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們的會議室,不用召開什麼特別討論。”
“沈大少,我作爲菁菁的合法領養人,我有權利探望她。”許姜承笑意滿面的說道。
沈宸燁斜睨,冷笑,“菁菁作爲成年人,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請勿打擾。”
“既然話已經都說完了,我也是那句話,請回吧。”齊江臨最後補上一句。
許姜承站在病房外,瞧着門前一左一右站立的兩尊大佛,這貿然闖進去,恐怕還沒打開門就被兩人那冰冷如劍的目光抨擊的屍骨無存。
反正來日方長,這許菁菁,他是見定了。
秦秋楓漠然的看了幾眼自己的大兒子,言辭依舊,“我的兒媳婦只有經過我自己的手,而裡面的那位,永遠都不可能。”
言罷,是她的高跟鞋踩過地板發出的尖銳刺耳聲。
沈宸繹輕嘆,“哥,希望你真的想好了。”
圍聚的人,一鬨而散,靜謐的走廊上,只剩兩道相視無言的身影。
“許氏的事,我會查清楚,會還菁菁一個公道。”齊江臨說。
“那件事我也會處理好,既然母親仍舊執迷不悟,那我只好送她一份大禮,希望她能喜歡。”沈宸燁道。
許婉兒站在消防通道前,見人離去後,再次走上前。精緻的妝容將她所有的情緒更加完美的呈現,就如那我見猶憐三分帶淚的模樣,讓人不由自主的心底泛疼,好似想要深深的安慰一番。
“沈大少,我們能借一步相談嗎?”許婉兒眸中微閃。
沈宸燁發現還未離開的那道獨影,漠然不動,“有什麼事請直說。”
許婉兒絞着衣裙,低下頭,“聽說你要娶姐姐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用多說了。”
“不,等一下。”許婉兒猶豫着從皮夾裡掏出兩張照片,“這些都是姐姐與我老公見面的證據,我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聯繫,我一直以爲姐姐離婚了就離婚了,不會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特別是有像沈大少這樣的男人陪伴,沒想到她還不知足,竟然一腳踏兩隻船,不僅纏着你,還勾引我老公。”
說着,一滴淚滑過臉頰,更是委屈至極。
沈宸燁連眼角都沒擡一下,自始至終都只看着自導自演的女人,冷笑,“許小姐說完了嗎?”
“你不信?”許婉兒搖搖頭,“這些都是真的,我本來也不信的,可是我問過易澤後才知道他們真的藕斷絲連,前些日子還在一起出雙入對。連在醫院裡,也是易澤照顧她的。”
“哦,原來許小姐的丈夫還照顧了菁菁?”齊江臨掩嘴一笑,“可是我怎麼從來沒看見過他出現?”
“齊——齊總——”許婉兒花容?...
失色,着急彌補,“不,不是這一次,是上一次,就是那次、那次——”
“許小姐,說完了嗎?”沈宸燁再一次重複。
“沒有說完,我說那麼多就是想告訴你,許菁菁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值得你愛嗎?你這麼優秀的男人,她那麼平凡的女人,憑什麼嫁給你?”
“許小姐的意思難不成你嫁給沈大少就般配了?”齊江臨嗤笑,“瞧着心思,果然是姐妹情深啊,上一次搶了姐夫,這一次還想故技重施?”
“我、我沒有。”許婉兒咬脣,更帶半分憐憫,“我只是替沈大少委屈,許菁菁她不配。”
“許小姐,說完了嗎?”最後一次,沈宸燁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
許婉兒知曉已到達男人的底線,悻悻的收回嘴,“沈大少你別不信,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沈宸燁默然回頭,打開病房的門,動作輕盈,當進入門內後,眼底的戾氣稍縱即逝,只剩下延綿不絕的柔情,恨不得將牀上的女人溫柔的揉進懷裡。
“情況怎麼樣了?”他問。
肖靳點頭,“還好,繼續保持,四號可以順利手術。”
“三號婚禮能保證不出意外嗎?”沈宸燁禁不住的心底擔憂,現在想來,的確太過草率了。
“放心吧,我不會讓新娘中途退場的。”艾瑪淡笑。
“麻煩兩位了。”沈宸燁坐在牀邊,再一次握住她冰冷的手,一寸一寸的摩挲過,直到牀上本是熟睡的人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都談完了?”聲音很輕,許菁菁盡力的擠出一抹笑容。
“嗯,都回去了。”沈宸燁撫摸過她蒼白的臉頰,最後停留在她乾裂的脣角上,“想不想喝水?”
“我自己來。”許菁菁想要伸出手,卻被男人緊緊的束縛在掌心裡。
“不,我就要這樣養着你。”沈宸燁拿着吸管放進她嘴角,“慢點喝。”
“怎麼辦?我好像感覺自己都快成廢物了。”許菁菁一笑,眉梢眼波盡是幸福。
“以後我就是你的手,老婆大人就只需要吩咐小的一句就成,哪怕摘星奪月,小的也不遺餘力爲你辦到。”
“不要,我要做你的賢內助。”許菁菁輕輕摩挲着他的掌紋,“不要做你的拖油瓶。”
“不想你累着,不想你苦着,不想你難過,更不想你生病受傷,菁菁,你只要記得,自己好好的,我就會幸福,知道嗎?”
“嗯,會好的,我還要做你的新娘,穿婚紗,度蜜月,還有、還有生寶寶。”
“好,還有生寶寶,一個就夠了,我把我的全部都給他,然後帶着你環遊世界,好不好?”
“咚咚咚。”裴章輕叩病房門。
沈宸燁放下水杯,“進來。”
吳瑜心事重重的站在門外,聽着裡面那一聲男人聲音,瞬間一個冷顫襲身,這不是她的最大boss的聲音嗎?
本來今天出門就沒看黃曆,剛到公司就被一羣陌生男人包圍,然後被身前這個男人強行帶來醫院,起初,她以爲自己或許就如小說裡說的那樣,或許白馬王子從天而降,就因爲匆匆一眼徹底淪陷在自己高跟鞋下,然後兩人瞬間對眼,愛的水深火熱,最後,自己成爲灰姑娘就這樣走上人生巔峰。
可是到達目的地時才發現這裡是……醫院?
有人會在醫院展開戀情發展嗎?
極度不安,心口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在上演,難不成他們是看中了自己的健康身體,要自己割什麼器官?
正當自己要高喊人口販子時,就聽見了boss那一聲蒼勁有力的聲響,果然,男人就得像老闆那樣,性感低沉的嗓子,就像是中低音,說話都像唱歌。
“大少,人已經請來了。”裴章說道。
吳瑜冷闕,您老這是請的?分明就是用眼神刀子逼來的。
裴章冷冷的再次望過去。
吳瑜立刻改變態度:是,是,您老請來的。
“吳瑜是吧?”沈宸燁問道。
“是,我是吳瑜,大少,我身體健康,家庭並沒有什麼傳染病,血型o型,陽光正直,有一顆欣欣向榮的心臟,所以您想要我的血還是我的器官,儘管採去吧。”吳瑜昂首挺胸,正軍姿目不斜視。
“你讓吳姐來這裡做什麼?”許菁菁掩嘴偷笑,忍不住的牽動這心口痛楚,又想憋住,又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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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瑜聽見熟悉的聲音,忙不迭的低頭看去,果真是那個消失不見的女人,慌亂中才發現她躺在病牀邊,而旁邊果然是大老闆。
隱隱中,似乎聞到了什麼詭異的味道,大驚失色,跑上前,雙手攔在許菁菁身前,“大少,您也看見了,菁菁身體不好,不能讓她獻血或者割器官。”
沈宸燁眉頭微抽,這女人太能奇思妙想了。
要他取她的血?她捨得,他還捨不得。
“吳姐,你、你誤會了。”許菁菁難以招架的身體被憋得瑟瑟發抖。
“好了,你閉嘴,站好。”沈宸燁順着她的呼吸,“慢點說話。”
吳瑜尷尬的站在一旁,眼前這畫面,男人的語氣,女人的態度,這兩人說是清白的,那她就是眼瞎了。
突然間,吳瑜驀地瞪大雙眼,這纔想起那則新聞上流傳的兩個主人翁名字,公司上下所有女職工都在爲大少即將大婚的消息痛心疾首,卻沒有人在意那個似乎很是熟悉的名字。
“許菁菁,你是許菁菁?”
許菁菁面色一沉,“難道吳姐忘記我是誰了?”
“不,不是這個,是你許菁菁要嫁給沈大少?”
“難道不可以?”許菁菁再次輕笑,“你讓吳姐來醫院做什麼?”
沈宸燁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決定錯了,眼前這個女人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吳瑜面對沈宸燁那冷峻的目光,不敢再多吭一聲,洗耳恭聽中。
“讓她做你的伴娘怎麼樣?”沈宸燁解釋道。
許菁菁點頭,“好。”
吳瑜正處於雲裡霧裡狀態,她剛認識的小姐妹嫁給了自己的大老闆,那以後自己是不是也能借着她一步登天認識大人物,從而走上灰姑娘道路,迎嫁高富帥,進而登上人生巔峰?
想想,好激動。
“吳姐,這可以麻煩你嗎?”許菁菁輕聲問道。
吳瑜忙不迭點頭,“可以,什麼都可以。”
“那過兩天就辛苦你了。”
沈宸燁握住她的手,輕柔的拂開她額前的碎髮,瞧着她那麼高興,似乎又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很是正確的,比公司裡任何一個決策都正確。
嗯,讓她笑,是首要任務,讓她幸福,是必須執行任務。
十月第三天,漫天飛舞的五彩氣球,迎上最美朝陽,在空中勾畫出最美弧度,隨着風吹,承載着一張張幸福滿溢的笑臉傲然于飛。
從公寓?...
前一路至環山酒店,全程封鎖路段,幾乎沿途便見張揚飄散的氫氣球,氣球上仍舊刻着兩人最幸福的微笑。
公寓前,沈宸燁一身純白華服,儼然就如童話故事裡走出的高貴王子,俊逸的五官,白衣勝雪,站在車前,俯瞰如下,恰如王者蒞臨,彌賞終生。
一雙紅色高跟鞋,鞋面上紋着最驕傲的鳳凰,鳳眼處鑲嵌璀璨奪目鑽石,在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
記者圍截,被保鏢分割兩側,紅毯上,一人輕快踏過,手中,正託着這雙經過國外數十位頂級時裝設計師精心設計的鳳鞋,寓意鳳傲九天,尋得凰兮。
水晶吊燈帶着炙熱的燈光灑落,一人安靜的坐在妝臺前,精緻容顏,紅暈滿面,眉梢如墨,雙眼如星辰,紅潤似櫻桃粉紅,膚色白皙,身穿抹胸束腰魚尾婚紗,裙襬下連綴着數之不盡的紅色寶石,與着純白相得益彰,更添耀眼。
沈宸燁莞爾,半蹲下身,將手中的高跟鞋溫柔替她穿戴而上,新娘兩側,兩位伴娘悉心貼上最後頭紗。
薄紗遮面,嬌容若隱若現。
沈宸燁抱起嬌美新娘,步步鏗鏘有力踏出大門。
鋪天蓋地的鎂光燈打下,恍若一道道刺眼閃電。
通往酒店的路,許菁菁緊張的手心皆是汗水,直到身邊的他握緊她的手,分擔着她莫須有的恐懼,嘴角帶笑,溫婉動人。
許菁菁低下頭,靠在他的懷裡。
數十輛豪車一一駛過,在臨近酒店之時,空中小型飛機飛馳而過,在朵朵白雲上繞過,恍若一曲舞姿,勾畫着讓人眼花繚亂的最美翔翼,最終,轟隆的聲音漸漸遠逝,只留下一句:百年好合!
勞斯萊斯停靠在酒店前,依舊紅毯,紅毯上灑落瓣瓣紅豔玫瑰,天空直升機翱翔而來,從上而下,掀動一場颶風風暴,扇翼下,玫瑰花瓣恰似花雨,漫天降落,落在兩人相攜走過的紅毯之上。
金色陽光,溫柔傾灑,氾濫在綠色碧波中,餘光閃閃。絢爛煙花,灼燒天地,在空中綻放出朵朵嬌豔。
就算是天定的良緣,
也會有辛苦
對或錯,都不必太在乎
爲愛退讓,並不是是輸
抓緊你的手,陪我走過朝朝暮暮……
許菁菁眉眼笑意滿滿,望向身前緊握自己手心的男人,一步一步,走過那滿是他爲自己鋪好的幸福道路。
就算一天,只能做你一天的新娘,也是幸福的。
或許我求多一點,老天會多給我五年;
或許,我再自私一點,想要一輩子。
沒有多餘的形式,更沒有什麼多餘的感謝,在所有達官貴族中,只見兩人相攜而來,最後,新郎揭開新娘的頭紗,柔情蜜意灑滿雙眸,低頭戴上戒指,一吻落在新娘額上。
而婚禮結束之時,兩人臉上被放大的兩滴淚水,周圍是無聲的安靜,笑,明明是笑,爲何卻讓人看得心底泛疼,心酸不已?
“我好幸福。”許菁菁對他說。
“我更幸福。”沈宸燁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從今天開始,我們都會很幸福。”
“嗯。”許菁菁踮着腳,雙手纏繞在男人的頸脖間,紅豔的脣落在他冰冷的脣上,溫暖着他冰冷的心臟,自此以後,這裡,就會是暖的,一直一直暖下去。
齊江臨站在臺上,身後是兩人相擁,身前是賓客滿堂,他抓着話筒,聲音堅定:“我齊江臨今日宣佈,許菁菁作爲我齊江臨養女將繼承我齊氏名下所有基業,無論他日我是否娶妻,是否有子女,她只會是我齊氏唯一繼承人。”
一語而出,滿堂譁然。
五彩氣球瞬間騰空,順着天上散落的花瓣,交相映輝。
酒店外,一輛奔馳緩慢的駛進,車後座上,許婉兒面色不悅的瞪着身前附庸華麗的酒店,纖長的指甲深深的卡在皮肉上。
許姜承打開車門,“快下來,婚禮已經開始了。”
許婉兒冷冷一笑,看着自家熱情滿滿的父親,“爸,許菁菁根本就沒有邀請你,你這樣進去,不覺得難堪嗎?”
“她不邀請我只能說她沒良心,我作爲養育了她二十年的養父,她總不至於在婚禮現場跟我撕破臉,婉兒,你要記住我們來這裡,可不是爲了喝喜酒的。”
“我當然知道,你的目標不就是拉上秦秋楓這根線嗎。”許婉兒從後座上走出,短裙紅鞋,依舊亮眼。
許姜承得意的拍拍車門,臉上笑意一覽無遺。
酒店選用請帖入內,任何人,無論身份,只要沒有特定的請帖邀請,別說進入主會場,連酒店大門都甭想入內。
許姜承周旋在前臺接待,可惜人家壓根就不賣他這個面子。
“我是許菁菁的養父,也算是女方貴賓。”許姜承聲音稍大,怒火難掩。
接待依然如常回復:“不好意思,今天的情況您已經看到了,有許多人都想借此進去,可是酒店也有酒店的規矩,今日婚禮,一定要出示請帖。”
“我這張臉還不足以讓你們放行?”許姜承重重的拍打着桌面,“讓許菁菁出來。”
“不好意思,這不是我們能左右的範圍,如果您時間寬裕,可以等婚禮結束後,新人會從大廳出去,到時——”
“婚禮結束我還進去做什麼?收盤子啊。”許姜承原地徘徊兩步,“讓你們酒店負責人出來。”
“不好意思,經理以上的都在婚禮現場服務,實在來不了。”
“說到頭就是今天無論如何我都進不去是吧。”許姜承面色陰鷙,雙目冷漠的落在兩名女接待身上。
接待依然笑靨如花,不做回覆。
“你先送菁菁回醫院,這裡由我處理。”
“那這裡就麻煩齊叔叔了。”
兩道男聲從紅地毯一頭傳來,一前一後,腳步聲越是靠近。
許姜承面色一喜,急忙上前,“齊先生,沈大少。”
“許總怎麼會在這裡?”齊江臨隨着聲音望去,就見許姜承掐媚的臉被放大。
許姜承忙賠笑,“今天菁菁婚禮,我作爲他的養父和小叔叔,怎麼也得過來恭賀恭賀。”
“哦,原來如此。”齊江臨淺笑,“可是我記得我們好像沒邀請你。”
許姜承臉上笑意僵硬,“我身爲女方家長,不用麻煩特別邀請了。”
“許總,我想你誤會,今天結婚沒有請帖,是不允許進去的。”沈宸燁面無表情道。
許姜承愣怵,“大少這話是什麼意思?”
“麻煩許總白跑一趟了。”沈宸燁說完,徑直繞過前方呆愣的男人,走出酒店。
許婉兒冷然笑道,“爸,這話就是讓我們不用來了,人家不想我們來罷了。”
“婉兒。”許姜承聲音稍重,又回頭看着齊江臨,苦笑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畢竟我也養育了菁菁二十幾年,這血緣關係怎麼可以說斷就斷?”
“許總。”齊江臨雙手隨意的放在口袋裡,身體往前傾,越發靠近男人,輕笑道:“與其說是你養育了菁菁,不如說是你拿着屬於她的錢轉了一個彎放回了自己口袋再拿出來養育她。”
“你——你說的——”許姜承踉蹌數步,直到遠離這個邪魅的男人,慌亂的轉身就想離開。
“許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是鞋,有些東西,不是你的,搶來也不會是你的,臨到頭,還是要還的。”
許婉兒看着臉色驟變的父親,又聽到齊江臨離開前冒出的這麼一句前後不搭的話,略帶不解,“爸,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許姜承倉惶的離開,邊走邊說:“別問了。”
“可是——”許婉兒止言,父親如此害怕,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嘀嘀嘀。”一聲車鳴在停車場內驚徹,一輛黑色保時捷降下車窗。
沈宸渢笑意淡淡,望向迎面走來的男人,笑道:“哥,上車。”
沈宸燁繞過車頭坐在副駕駛上,“你怎麼會在這裡?”
“今天是大哥結婚,我身爲二弟怎麼也要過來看看。”沈宸渢點燃一根香菸,“需要來一根嗎?”
“不用。”沈宸燁目視前方,“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進去?”
“母親吩咐過,婚禮是你沈宸燁一個人的事,不關沈家的事。”
沈宸燁嘴角輕揚,“既然如此,爲何又要跑來?”
“就挺好奇是什麼女人能夠把大哥你迷得如何神魂顛倒,血緣至親都可以不管不顧。”沈宸渢抖了抖菸灰,扭頭看向面色平靜的男人,“大哥,小安本想也跟來的。”
“他身體不好,還是別來了。”明顯的拒絕,沈宸燁同樣側身相望,四目相接。
沈宸渢眼裡寫滿兄友弟恭,就像是感情至深,又在一朝盡毀,隱隱中有一種莫名的痛心疾首味道。
“大哥,我記得母親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愛情不過就是一個外人強行擠進來,而親情卻是骨肉相連,哪怕是死,也要保護自己的親人。”沈宸渢熄滅菸蒂,苦笑,“可是今天,你拋棄了父母,拋棄了我們,只爲了一個外人。”
“二弟,我沒有拋棄誰,是母親執意讓我離開。”沈宸燁低頭看向自己指間的戒指,目光溫柔。
“是嗎?如果今天我要你回去看看母親,看看小安,你願意回去嗎?”
“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
“呵,說到頭,你已然做了決定。”沈宸渢靠在車座上,十指交叉放在方向盤上,“你以後不會後悔?”
“不會。”沈宸燁打開車門,修長的雙腿站立在車前,他的手扣在車門上,未曾關上,“二弟,有些事我不是不報,而是沒有時間。你只要記住,我沈家的人沒有可以傷害,當然,我沈宸燁的女人,更沒有人可以傷害。”
“聽說她要動手術了,病的挺重。”
“所以,有些事,都記得最好。”關上車門,沈宸燁目不斜視的走向屬於自己的車位,指尖車鎖一解,凌然入內。
沈宸渢一動不動的坐在車內,嘴角微微勾勒半分弧度,攤開雙手,仔細的描摹着上面的紋路,笑意在臉上徹底綻放,笑聲狂妄。
卡宴平穩的停靠在酒店後門,吳瑜推着輪椅緩慢的走向敞開的車門前。
“累不累?”沈宸燁小心翼翼的抱起許菁菁,將她放在後座上,扣上安全帶。
吳瑜摺疊好輪椅,繞過車身走到另一側,這兩天,她對着自家冷麪大老闆那不經意流露的柔情以及悉心呵護已然麻痹,就當是普通人,對,就是普通人對自己老婆的關心,雖然他那張臉怎麼看怎麼違和,但那語氣怎麼聽怎麼真切。
許菁菁莞爾一笑,“今天辛苦吳姐了。”
吳瑜頓時淚流滿面,“不累,不累。”
“謝謝你了,吳姐。”許菁菁輕柔的握住略帶顫抖的女人,她這是冷?
吳瑜搖搖頭,“你沒事就好。”
許菁菁回頭看向正在專心駕駛的男人,他平穩的車技,猶如烏龜的速度,連旁邊一輛騎過的自行車都禁不住的回頭看看這輛還不到十邁速度的豪車。
“可以快一點,我沒事的。”她靠前說道。
沈宸燁依舊緊張的盯着速度盤,生怕自己一個油門出去車子便失控疾馳溜走,他現在只求穩不求快。
吳瑜安靜的縮着身子,盡力的減少存在感。
“那輛自行車又折回來了。”許菁菁忍俊不禁的看向車外,瞧着自行車主人那一臉鄙視的模樣,忍不住的再次提醒某男,“可以快一點,這段路路況很好。”
沈宸燁笑道:“沒事,穩一點好。”
許菁菁安然坐下,任他小心駕駛,又察覺到吳瑜尷尬的氣氛,打趣道:“吳姐,我好像還差你錢吧。”
吳瑜心底一沉,忙不迭搖頭,“沒有,那就當份子錢,不用惦記不用惦記。”
“不成,有借有還,趁着我還記得,我先給你。”許菁菁攤開皮夾,一張紙幣都沒有。
吳瑜咽咽口水,眼前許菁菁的目光告訴自己,她絕對會求助於他人。
果不其然,許菁菁靠在沈宸燁身邊,溫柔的嘟囔着,“我欠吳姐兩千。”
“下一次發獎金的時候,一併發給她好嗎?”沈宸燁問道。
“可是現在不還,我心裡不安,我心裡不安,明天手術就不放心,不放心就怕——”
“彆着急,我等下就去取。”沈宸燁稍稍喘上一口氣,“兩千是吧,算上利息我都給。”
“好。”許菁菁再一次坐回位子上。
吳瑜身體顫抖不安,不時看向沈宸燁方向,他的眼睛就像是魔咒,只要自己一擡眼,他便直接望過來,那眸光帶着劍光,插在心口,禁不住的就是一個寒顫。
“我想想,我還有什麼事沒有完成。”許菁菁翻開手冊,車子突然一停,手冊從手中脫落掉在車上。
沈宸燁大喘着粗氣,回過頭,默然的盯着她腳邊的筆記本。
“怎麼了?”許菁菁不解的問道。
沈宸燁拉住手剎,走下車,將後座上門拉開,“吳瑜,你會開車吧。”
吳瑜心驚的點頭,“會,會。”
“去開車,要慢要穩。”隨後,他坐在後座上。
吳瑜大驚失色的坐上駕駛位,重新上路。
許菁菁撿起腳邊的筆記本,淡然一笑,“你怎麼了?”
“爲什麼要寫這種東西?”沈宸燁拿過翻開一頁一頁,每一頁寫着一條。
爲他做一頓飯;
爲他穿一次衣服;
爲他買一個禮物;
在牀頭貼上作息表,按時休息按時起牀按時吃飯;
在廚房貼上營養表,記得吃飯記得飲食規律;
在酒窖貼上禁止表,不得多飲不得狂飲不得空腹飲酒;
在書房貼上休息表?...
:不要徹夜工作,不要睡在書房;
在結婚證上貼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弄這些東西做什麼?”沈宸燁急紅了眼,想要撕碎,可是又捨不得。
她那麼虛弱,連多說兩句話都提不起力,寫這些東西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留個紀念。”聲音很輕,就怕他聽見。
可惜,他聽見了,“爲什麼要留紀念,你在我身邊好好的,留這些做什麼?”
“宸燁,如果萬一,我知道成功率,就當作是紀念,你答應我,不管結果如何,好好的,一直都要好好的。”
“不,誰敢搶走你,我跟他拼命。”沈宸燁抱緊眼前這個糊塗的女人,雙手放在她身上,卻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她此時此刻是這樣的真實,可是,下一刻,下一刻卻好像要消失了,抓不住,看不到,就這樣……消失了。
“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狼狽的囚禁在她的世界裡,拔不出來了,走不出來了。
“我不離開,我還有這麼多事沒有完成,怎麼可以離開?”許菁菁安撫着他,雙手捧在他的臉上,一點一點的撫摸過去,“一直都不離開。”
月明星稀,晝夜更替,在晴朗的一天再一次照明時,一雙手束縛着另一隻手,在不過百米的手術前甬道上,許菁菁望着頭頂上空與他發頂交織的白熾燈,指尖溫柔的摩挲着他的掌紋,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張臉記住,哪怕這輩子沒機會了,下一輩,下下輩子,也要憑着記憶,將他找到。
我很害怕,從未有過害怕,那一步一步走來的記憶,就想潮水上涌着,卻在下一刻浪潮褪盡,只剩一地狼藉。
有你的日子,心底寫滿的全是滿足,這一輩子,遇到江易澤是個錯,遇到沈宸燁亦也是錯,用我如此短暫的人生囚禁了他的大半輩子,是罪過,是傷害,是自私的代價。
可是,我卻好想再自私一次,就五年,不求多了,五年也好。
手術室的門在她的眼前漸漸合上,最後一次凝視上他盈光閃爍的雙眸,手,伸着,渴望再次觸碰那絲溫暖。
秦羅山,有一座百年老廟,廟前有一條縱雲梯,長達九百九十九階。
老廟上有個傳說,三步一跪,五步一扣,虔誠祈求,上達神明,佑我心中之人,心中之事,在黃昏日落之時,暮鍾而響,三跪九叩,直達廟宇之下,必定心願事成。
長長的縱雲梯,沒有盡頭延伸至山頂,一輪紅日懸掛在廟堂之上,一道身影,褪去西裝革履,脫下鞋子,一步一步,邁上石階。
我沈宸燁這三十三年來,未曾輸過,也未曾求過,今天,我想着念着,求求您幫幫我。
我輸了,我徹底認輸了,從那一槍開始,我就輸了,如果償命,如果要報應,我自願血債血償。
我願用我餘生換回她五年時光,真的,我不求多的,只求五年。
一步一血印,鮮紅的血跡在額頭上綻放而開,腳下的石階就像是那條通往地獄的路,只要走盡,就可以將她帶回來。
沈宸繹安靜的站在石階下,擡頭望着,空寂無人的階梯上,一抹白影每跪一步便是重重的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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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感動,爲什麼我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