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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怎麼都沒想到,一年多以後這個對她不管不問的人會登門,看着他黑髮間夾雜着好多白髮,臉瘦的凹陷進去像個五十歲的老頭模樣,她還是有幾分難過,想來近日該是活得不大順心。

她話音才落,他就惡狠狠地推開她進了門:“我怎麼不能來?連最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了,什麼你?我是你爸。”

她抽了抽嘴角:“爸,你兩年以後踏進我家門是想做什麼?”

林父並沒有看到站在客廳裡的人,他像是有很急的事,幹皺的臉上突然泛起慈愛的笑容:“我和你阿姨商量過了,接你過去一塊生活。你說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一套房子多浪費呀。每年物業費、水費、電費也得不少,這完全沒必要嘛。”

林嬌冷哼一聲,聽這話頭她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帶了什麼壞水進來:“我媽沒那會兒怎麼不見你收留我?過了兩年你纔想起有我這個女兒,你的記性緩存時間可真長。”

林父尷尬地笑笑:“是爸爸錯了,這不叫你回家嘛。嬌嬌你住回家裡去,這房子就空了,不如賣了吧,爸去聯絡人。”

真不知道該說自家老爸是傻還是天真,連句哄人的話都說不好,還想從別人手裡搶東西,簡直是異想天開。他當初丟下她們母女不聞不問,現在又想搶奪她們的東西,真是癡人說夢。她嘴角動了動,滿肚子怨氣正要發作,突然笑道:“我一個人自在慣了,不想和你們去擠。更何況你那寶貝兒子能讓我進你家門?我過得挺好的,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到時候被你媳婦追過來跟我拼命。”

她家的相冊本里至今還存着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時的林父身材高大,相貌俊美,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不然眼高於頂的林母怎麼會嫁給他?本以爲是男才女貌,和和美美的好日子,誰知不過是個繡花枕頭,沒本事不說才過了幾年就和別的女人勾搭上開始鬧離婚。唯一骨氣了一回就是淨身出戶,把房子存款全留給了母女兩,只是沒想到這骨氣還是有期限的。

林父這才嘆了口氣,將盡力壓制的焦灼表現出來,緊緊抓着林嬌的胳膊哽咽:“嬌嬌,楠楠放學路上被車給撞了,顱內大出血,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沒醒過來。我和你許姨這兩年攢的錢全花光了,實在是沒辦法了,你能不能幫爸爸幫幫你弟弟?”

林嬌還是第一次從自己父親眼裡看到慌張、痛苦與焦急,再她生病難過的時候找到他跟前,他都沒看她一眼,只是任着那女人驅趕她、辱罵她,那個時候他怎麼不說她是他兒子的姐姐?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明媚笑容:“我們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能幫幫我們?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能拉我一把?我媽不在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能管管我?”

林父第一次認真看這個女兒,她繼承了自己和前妻的全部優點,一張完美而漂亮的臉,不過輕輕一笑就緊抓人心扉耀眼得厲害。只是他竟不知頂着這樣一張無害美麗的容顏,她的話卻像利劍般質問得他啞口無言。

“以前是爸爸對不住你,等你弟弟醒了,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好嗎?爸爸和你保證,一定會將虧欠你的盡數彌補上。”說着說着竟開始掉起眼淚,讓林嬌看得只覺得好笑。

羅銘抱着胳膊,靜靜地靠在牆上看着父女兩人,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揚充滿了譏諷與不屑。

林嬌看了一眼羅銘,她雖然恨林父,可這般可笑的家務事被他撞見,有些尷尬不已。

林父見她不接話,隨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房內竟還有一個年輕男人,想起自己方纔低聲下氣得模樣被一個外人看了去,當下心裡不痛快,聲音都沉了幾分:“房間裡怎麼會有別人?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怎麼隨便讓人進來?你做什麼的?”

羅銘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笑道:“您放心,我不會惦記嬌嬌的房子。”

林父一張老臉頓時變得通紅,磕巴道:“我們父女有事要談,麻煩你出去。”

羅銘將離自己不遠的林嬌拉到身邊來,慵懶地將身子靠在她肩膀上,漫不經心地說:“哦?如果是談房子的買賣,那不行。這兩年物業費、水電費還有取暖費都是我交的,您要逮便宜也得把這些錢還上才行。如果您要把嬌嬌帶回去,也得把這兩年的各種花銷全都還我才成,粗粗估算也得兩萬才成,我又出錢又出力,不能白白投進去不是?”

林嬌卻是惱的很,她是東西嗎?還被他拿來估價,悄悄地拿手肘狠狠地撞他一下,見他面色如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林父吃得飯比他們多,見的事兒也比他們多,哪能被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給唬住,直接走過來抓着羅銘的衣領就要把他扔出去,口裡罵罵咧咧:“臭小子,跟老子耍橫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老子的家務事也是你能摻和的?滾遠點,不然打的你連姓什麼都忘了。”卻不想話音剛落,那年輕人利落的擺脫他,穩穩地回到林嬌身邊。

“不管怎樣您好歹是個長輩,我不會和您動粗,只是要想打林嬌的主意我勸你還是放棄吧。”說着黝黑有神的大眼驀地冷了下來,有力健碩的身體裡散發出陣陣寒意。“有這費嘴皮子的功夫,早該借到錢了。”

林父惱羞成怒:“你算是什麼東西,別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

林嬌卻是笑了,自己的父親難得回來一次也是爲了算計,而他口中的外人卻是時時刻刻照看她,生怕她有一點不痛快,有時候她真的覺得,羅銘對她的關懷就像是父愛的感覺。見林父還往過來走,她忍不住擋在羅銘面前,沉聲道:“爸,我幫不了你,你還是去別處想辦法吧。我雖然嫉妒你兒子,可是我和他沒有仇怨,但願他能早日康復。相對的,我也沒義務去對他好,因爲他有快樂我就有多麼不幸福。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恨你。你走吧,就像你當初說的,我們各顧各的罷。”

“反了天了,你爲了個外人和我頂嘴,你媽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你這幾年書都念到狗肚子裡了?”

林父雙眼猩紅,鑲嵌在瘦弱的臉頰上讓人覺得莫名恐怖,她方纔強壓下去的火氣驀地涌上來,漲紅了臉不管不顧地衝他吼起來,像要把這幾年的苦怨一下子傾倒乾淨:“你倒是我的親人,我要交學費、我餓肚子的時候你在哪兒?他是外人,他供我念書,給我買衣服做好吃的,待我比親人還親,你倒是比一比?你提我媽做什麼?她變成那樣還不是你害的?我直到現在才見識了什麼叫不要臉,你走,以後不要讓我在看到你。”

羅銘無聲地按住她瑟瑟發抖的雙肩,他知道林嬌這一番歇斯底里的喊叫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劇烈喘息着,只覺得胸肺都快要炸裂了,雙眼被不斷涌出的淚水模糊,直到聽到門咔噠被關上的聲音纔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