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着黑色外褂的男人,緩緩地走到了巷子外面,然後拿起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數字,他藉着路燈發出的微弱燈光對照着,撥打了過去。
他的臉上,長着一道可怕的刀疤,不知到底是怎麼弄的。他的樣子,對於當時年幼的杜秋鳴來說,與電視中的魔鬼差不多,一樣讓人膽顫。
他的腳不斷踢着地上的易拉罐,臉上盡是不耐煩的神情,這樣等了好一會兒,對方纔接通了電話。
“聽着,你們最好立刻把***交過來,否則你的女兒的小命,可就不知道保不保了。”剛一接通,他就搶先說道,語氣很是惡狠。
那邊沉默良久,才明白過來她的女兒真被綁架了。
其實,杜正峰之前就猜測過這羣人會出此計謀,但那時他也只是隨便想想,並沒有當真,但沒想到現在卻真的變成了現實。
他雖然很少在家裡陪過自己的女兒,幾乎沒有那麼大的感情。但是再怎麼說,也是他親生的骨肉。無論一個人如何冷血,都是不應該坐視不管的。
“去哪裡找你們?”杜正峰緩緩地說道,語氣竟出奇的平淡與鎮定。
那個人,微皺眉頭,泛起了陣陣的漣漪,顯然很震驚杜正峰的反應,不過還是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女兒學校附近的廢棄倉庫。”
杜秋鳴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好久,這兒只是條巷子,他爲什麼要父親去另外一個地方?
不安感緩緩涌上心頭,她不住顫抖了一下,平日裡見到過的鬥毆景象,竟然不斷的在腦海中閃現着,一幕幕都讓人變得額頭立刻冒出絲絲冷汗。
那個人轉身回來,對着杜秋鳴冷笑一聲,又對着手機搗鼓着什麼,說道:“你快點和你爸爸說上幾句,叫你爸爸來救你。”
杜秋鳴坐起來,挺了挺背,視線更高了些,隱約看到手機上的“錄音”兩字。
“他們到底想幹嘛……”杜秋鳴盯着手機喃喃自語,心中恐懼感一股股的襲來,眼神堅定不移,但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
她同時又看看了周圍,環顧了一下四周,大腦迅速的思考着,想着現在這樣的情況,到底應該怎麼逃走。
現在屋子裡,一共有七個人。他們每個人都高大強壯,各個長相兇惡醜陋,來者不善。
其中一個人,逼着她錄音,兩個人盯着她,剩下四個應該在房間外,討論聲紛紛,如何拿到更多的***。
杜秋鳴雖然會一點跆拳道,但是她所學會的那點皮毛,簡直是可以說是九牛一毛的小把戲,怎麼可能敵得過他們這些身強力壯的男人呢?也就是說,逃出去的可能性簡直是太低了。
但是她並沒有絕望,還是十分樂觀,嘴角處竟然出一抹微笑,但是那笑容,更像是嘲諷的笑。
“你給我快點!”那人突然朝着杜秋鳴大吼了一聲,唾沫一下子就濺了她一臉,尖利的聲音,嚇得她身體又是一震,她微微擡起頭,表情堅定。
杜秋鳴因爲雙手都被綁在了椅子上,所以便無奈的用肩膀蹭了蹭臉,試圖抹去他那令人作嘔的口水,可卻有些無濟於事,她聲音低沉,一字一句,幽幽地說道:“真噁心。”
男子一聽,一下就被她激怒了,一手扯着她的頭髮,一手對着她的臉連續扇了幾個耳光,力道大得驚人,即使男生受了這幾巴掌都忍不住哭出來。
“輕點打,咱們一會兒可是要拿她做人質呢!”站在旁邊抽菸的一名男人,語氣平淡的說道。
菸圈一點點散開,頓時屋裡就煙霧繚繞,味道很嗆鼻。
假若這要是換做別人,此時可能早就已經哭成了淚人,可一向堅強獨立的杜秋鳴,硬是把眼淚給收了回去,任憑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杜秋鳴狠狠盯着他,目光似一把尖利的鋒刀。
她的臉上,此時仍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頭髮亂七八糟的散落在肩上,看起來簡直狼狽不堪。而耳邊,盡是那些大漢的辱罵聲。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定會讓別人覺得,像一個沒人救的可憐蟲。
杜秋鳴見他們不再動手,只覺得身子一下癱軟了,無力地靠着牆,她真的沒辦法逃出去了。而她的父親,或許也只能無奈地交出***吧。
雖然,在杜秋鳴的印象中,她的父親的形象一點也不好,是一個冷漠無情,覺得家庭要比事業重得多的男人。
她一想,便皺了皺眉。可就算有萬般的不情願,杜正峰終究是她的父親,這簡直就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她也只能決定坦然接受了。
可是,杜秋鳴認爲這次,她的確是給她的父親找了麻煩。儘管說是那羣人綁架了她,可是最終的目的還是爲了得到杜正峰的那批毒品。
也就是意味着,杜正峰如果救了她,乖乖交了毒品,那豈不是破壞了他的原則,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因此,憑着他的勇敢,她覺得她的父親,儘管會趕過來救她,但也僅可能是使用陰謀,不會爲了自己的女兒,付出一切。
窗外,天一樣的暗,一樣沒有星星,像她的心一樣,一副黯淡的模樣,這世界上,似乎根本就沒有一個真正正正心疼她、在乎她的人。就算覺得有人關心,也只是虛僞的了吧。
現在的她渾身都很髒,狼狽不堪,一點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公主,更別說是世俗眼光中那些穿着華麗的衣服的富家小姐了。
這樣也對,本來她就不是什麼公主,何來的像呢?她的心,早已碎了。更別說,什麼公主夢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幻滅掉了。
那些人,就這樣在巷子裡來回好久,月亮被雲遮住又探出頭來循環好多次,杜正峰方纔告訴他們,他到了。
爲什麼要那麼久?杜秋鳴這麼多天以來,所遭受的痛苦還是不少的。不過她始終沒哭,甚至被打的時候,連一滴眼淚都沒掉,倒是現在哭得不成樣子。
她不是因爲懦弱,也不是因爲害怕,卻不知爲什麼,心像是有什麼被觸動般。
遠處的一名男子徐步走上前來,伸手往她的臉上又是一巴掌,警告她不許哭,然後帶上幾個同伴離開了巷子。
……
對於這樣的疼痛,這麼些天以來,杜秋鳴早已習慣了。臉上有些浮腫,火辣辣的,很不好受。
她竟然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麼被救出來的,也不知道父親究竟有沒有把那些東西給他們。
不過自那天以後,許多人都猖狂起來,隔三差五就合起夥來綁架她,換取毒品。
酸甜苦辣,她那時候真的是嚐了個遍,這人間好壞也看得清清楚楚。或許正是因爲17歲時的這些遭遇,才讓她變成現在這樣,變得令人生畏不近人情。
她,已經看淡了這人世間的一切。
杜秋鳴甚至恨自己,爲什麼會生在一個父親是毒品老大的家庭中,爲什麼?
猛然間,杜秋鳴從思緒中抽回,淚水已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像一個沒有擰緊的水龍頭一樣,傾瀉而出。
她突然覺得,今天的自己,突然就變得好軟弱,以前的她多麼堅強啊。每每想到這樣的回憶,動不動就想哭,像是17歲那個懵懂的自己。
遊索看着她那哭得腫起來的眼睛,好不心疼,一大堆“別哭了”卡在喉嚨說不出口,只好輕輕拍着她的背,給予她最簡單的安慰。
杜秋鳴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已經成爲,她現在生活當中,最重要的人。她真的很感謝這段緣分,能夠讓他結識到遊索,找到對她自己最好,最用心的人。
她的樣子,看起來倒的確讓人覺得可憐。遊索一臉難過的,將她緩緩摟在了懷裡。
“我現在這樣,真的很狼狽吧?”杜秋鳴像是在自嘲着自己,對遊索問道。
遊索見她停下了哭泣,笑着搖搖頭,幫她整理了一下頭髮。
同時,摩天輪也緩緩停了下來。
杜秋鳴用袖子胡亂抹了一下臉,重新回覆平常的模樣,主動牽着遊索的手走下了摩天輪。
遊索任由她牽着無目的的亂晃,悠悠忽忽來到了鬼屋前。
“怎麼,要進去會一會鬼?”他說。
杜秋鳴笑着應下了,大步流星地走進鬼屋。
沒有一絲光線的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各種悽慘的叫喊聲從四處傳來,任誰進來都覺得心驚膽戰。
唯獨她還嘴角噙着笑,拉着遊索到處亂逛。
遊索握緊了她的手,將兩人的距離又縮短了些,問她:“你不怕?”
說不怕是假的,但身旁有他陪着,就莫名覺得心安。
不知道從哪兒突然竄出一個人影,臉上血淋林的傷口與記憶中的人臉上的長疤重合,杜秋鳴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那一天。
月黑風高,四處一片黑暗,旁邊的人身上盡是傷痕。
唯一不同的是,身邊多了一個她最愛的人——遊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