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糾結

“我相信。”杜秋鳴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並不退縮,“你可以說我天真,但是,我就是相信。”她忽然笑了笑,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形,漆黑的瞳仁閃着亮晶晶的光芒:“你看,現在事實不就贏了嗎?你不要這麼悲觀,我很希望你也能相信,相信事實,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

相信世界上還有好人嗎?鄭浩然不置可否地笑笑。唐勁鬆在他沒出生的時候就把他和他母親拋棄了,他母親未婚有孕,被他的外公外婆趕出家門,一個人在異地,靠給人做零活爲生,獨自一個人把他撫養長大,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母親在他考上大學後就去世了,他無力支付昂貴的學費,一個人出來打拼,剛剛有一點起色的時候,唐勁鬆找到了他。唐勁鬆沒有其他的兒子,希望他能夠回去接掌家族企業。那一夜,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流落在外的王子。

他抱着母親僅有的一張黑白照片哭了一夜,第二天,他帶着唐勁鬆去了母親的墳上,而後什麼也沒說,離開了。

唐勁鬆沒有再逼他,他終於在自己的事業上打拼出了應有的地位,但是唐勁鬆老了,他找鄭浩然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愈加的惡劣。

鄭浩然閉着眼睛,向杜秋鳴緩緩講述着自己的遭遇,杜秋鳴震驚地看着他,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鄭浩然會親口給他講述這一切。

“喂,看你這精神萎靡的樣子,喝一杯吧!”莫俊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手裡拎着一瓶法國白蘭地,捅了捅鄭浩然道。

鄭浩然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杯子,莫俊明毫不客氣地給他倒了滿滿一杯。

“少喝點……”杜秋鳴忍不住出聲提醒。

鄭浩然忽然擡頭,怔怔地看着杜秋鳴,緩緩道:“你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那麼,你告訴我,你是好人嗎?”

杜秋鳴一怔,笑道:“我說你就信嗎?”

“我信。”鄭浩然神色嚴肅,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連莫俊明也不經動容。

杜秋鳴靜靜地看着他,半晌,輕輕的,卻又無比堅定地說道:“我是。”

鄭浩然一笑,眉眼再不復之前的犀利如刀,變得柔和了起來,杜秋鳴發現,他真的無愧於巨星的稱號,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笑容裡,有一種觸動人心的力量。

“你是個好人,是個好女人,”他頓了頓,舉起酒杯:“那麼,爲好女人乾一杯!”

說罷一飲而盡。

莫俊明咂舌,那可是滿滿一大杯白蘭地啊,這酒量……嘖嘖……

送走鄭浩然,杜秋鳴依然若有所思地一個靜坐着。莫俊明笑着問道:“怎麼,你不會被他給迷住了吧?”

杜秋鳴白了他一眼:“說什麼呢!”她換了個姿勢,雙手托腮,長長頭髮垂落下來,遮住了她好看的側臉。

“我只是在想,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和法則。你不符合他的法則,那麼你就進不了他的世界,你永遠也無法真正瞭解一個人。而你又不能用強制手段來干涉別人的法則,那麼,這樣下去,兩個人就永遠存在着隔閡。”

她笑了笑:“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一種辦法,那就是你把自己的法則打開,把自己的世界呈現到他的面前,那麼,你就自然能爲他的法則所接受,自然能夠進入他的世界。當進入他的世界後,你會發現,原來你無法理解的一切,統統都有了解釋……”

莫俊明在一邊小口喝着酒,皺着眉頭聽着杜秋鳴絮絮叨叨,最後得出結論:“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大早,杜秋鳴接到關烽的電話,今天廣告首播,而大幅的廣告圖片也開始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擴散,一夜之間,這個廣告火了,杜秋鳴火了。

莫俊明已經把那幾個微電影式的廣告反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對着杜秋鳴的扮相大流口水,杜秋鳴並不是很在乎這些,對她來說,能平靜安穩地過日子,就是最好的生活。

唯一讓她心裡不能平靜的是顧明哲。

她把自己關在廚房裡折騰,可是滿腦子都是他冒雨假扮狗仔翻牆過來看她的狼狽樣子,那樣的顧明哲,讓她心裡重新燃起了一股火熱,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覺到,她的明哲哥哥又回來了。可是,他們的過去,那是一道跨不去的坎兒。

她失去的孩子,她支離破碎的家庭,死去的母親,顏柳燕和她的孩子,杜曼兒……林林總總,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都是血淋淋的記憶,她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去重新和她的明哲哥哥開始新的生活?

嘶——

杜秋鳴倒吸一口冷氣,低頭一看,她無意思地切着菜,把手指給切到了,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杜秋鳴咬咬牙,找到了創可貼,自己裹上。

握着受傷的手指,杜秋鳴一片茫然。廚房裡一片狼藉,她想做很多菜,宮保雞丁,紅燒獅子頭,蜜汁蓮藕……不知不覺,杜秋鳴忽然發現,這些都是顧明哲曾經最愛吃的。

杜秋鳴心情有些莫名的沮喪,丟下切了一半的蓮藕,走進臥室。她拿出母親的照片,呆呆地看。

媽媽,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顧明哲真心悔過了,現在的他變了,變得很好很好,他不再霸道專制,他變得很理解我。他懂得我最需要什麼,他說,不管我喜歡做什麼,不管我闖了什麼樣的禍,都不要怕,因爲後面有他。媽媽,是他害死了您,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愛他。愛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杜秋鳴把照片貼在臉頰上,冰涼的玻璃刺激着她的臉頰,刺激着她的心,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是是非非風風雨雨,一路走來,她不再是當初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她變得堅強勇敢,她有足夠的能力養活自己,甚至,她有了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

她的愛情回來了,可是,她卻沒有了重新接受這份愛情的勇氣……

溫熱的眼淚把杜秋鳴眼裡的時間映得一片水光瀲灩,模糊中,她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明哲……”杜秋鳴輕輕地呼喊出聲。

“我在。”一個溫暖的大手把她一下子攬在了懷裡。

杜秋鳴猛然驚醒,想要掙脫,卻被人緊緊地箍在懷裡動彈不得。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杜秋鳴,對不起……”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甚至,連他抱她的姿勢都那麼熟悉……

“明哲,再給我點時間……”杜秋鳴喃喃出聲,手中的鏡框“哐當——”一聲掉落,玻璃碎成一地的晶瑩。

“好,我不逼你,你別哭……”顧明哲柔聲哄着,想很久前那樣,她是他懷裡的小公主,那麼柔弱那麼惹人憐愛,值得他用全部的生命去愛護。而今,小公主已經長大,不再柔弱,卻是他將她逼到這種地步。

他心裡悔恨得無以復加,無數個夜晚,想起那些不堪的日日夜夜,想起他的小公主被他折磨得傷心欲絕,他只恨不得那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在杜秋鳴的額頭上,杜秋鳴驚訝地擡起淚眼。淚眼朦朧中,顧明哲的眼角,分明掛着一顆淚珠……

他哭了……

明哲哥哥居然哭了……

杜秋鳴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顧明哲,小小的腦袋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顧明哲緊緊地反抱着她,一隻手輕輕地撫弄着她的長髮,只喃喃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秋鳴漸漸地安靜下來,趴在顧明哲的懷中睡着了。

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但是嘴角卻微微地翹着,長長的睫毛不時輕輕顫動,可愛得如同墜入凡塵的小精靈。

一如,他們初次相見。

顧明哲輕輕地把她放在牀上,蓋上被子,眼睛卻一刻也捨不得從杜秋鳴的臉上離開。這張臉,這個人,是他一生的摯愛,他曾經錯失,如今,他想要重新擁有這份美好,只是呵——不知道上帝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顧明哲癡癡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兒睡相甜美,只要看到她,他的心就會變得非常柔軟,哪怕捨棄全世界,來換取眼前的人,他也願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是下定了決心,顧明哲悄悄地起身離開,行至門口,他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他真的好怕,他這一走,就再也沒有機會擁有她了。

可是,他卻不得不走。因爲,唯有杜秋鳴自己跨過心裡那道坎兒,她才能真正地重新接受他,和他在一起。

“杜秋鳴,當你願意重新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告訴我,我會一直等你。”

杜秋鳴醒來時,只看到這麼一張簡潔的便籤放在牀頭。

一連幾天,杜秋鳴都在家沒有出去,每天對着菜譜學做新菜,看許多的經典電影電視劇,她從不上網,手機也一直關機,她以這樣一種方式逃避與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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