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凝和蘇浦一起走了出去,因爲有着蘇浦開路,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蘇浦是皇上面前最得寵的紅人,他的意思,也就是皇上的意思。
夏夢凝出宮以後,本來想到了很多種結局,這次的事情鬧得這樣大,被人誤解和指責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當夏夢凝來到宮外,看見那一個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子裡的人時,卻是愣住了。
衆人也都看見了夏夢凝,皆是自座位上站了起來,其中有一箇中年婦女,面色潮紅,顯然是發着低燒,她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卻是沒有與夏夢凝隔得太近,只是看着夏夢凝道:“郡主,俺們都相信你,這幾天俺們都討論過了,郡主您一直與人爲善,而且健存閣還總是給俺們免費醫病,俺們感激郡主,絕對不相信這事兒是郡主做的。”
這女子一說完,不少人都跟着站起來附和,夏夢凝心裡大驚,她以爲自己出來將要面對的是羣衆們的指責和謾罵,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寬容和信任。
夏夢凝心裡感覺暖暖的,手腕上的傷口也不疼了,她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對着所有信任她的人,末了,夏夢凝擡起頭來,“對於大家的信任,萬分感謝,其實今日我出宮來,是向皇上求了恩典,因爲我已經找到了抵抗瘟疫的辦法,今日出宮就是來爲大家解了這可惡的毒。”
衆人聽了,都是歡呼起來,夏夢凝看着這麼一羣人都是這樣相信自己,心裡高興地不得了,她感覺這是自己自重生以來,過的最有意義的一天。
沒有仇恨,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有的,只是這羣可愛的人,給予自己的信任和鼓勵。
夏夢凝感覺眼角酸酸的,似乎要流淚,她仰起頭生生的將眼淚逼了回去,拿出在牢房中得到的那個紙包,對一旁的蘇浦道:“蘇公公,還麻煩您叫人去在這裡支兩口大鍋,這人太多了,藥熬得少了就不夠分了。”
蘇浦點了頭,吩咐手下的人去做了,夏夢凝卻是走上前,給這些人診起脈來。
他們見夏夢凝走了過來,卻是都往後退,夏夢凝不解,一開始那婦女道:“郡主的好意俺們心領了,可郡主是千金之軀,要是爲俺們診脈染上這病,就不好啦。”
夏夢凝心裡釋然,微微感動,這時候那婦女卻是大聲道:“咱們都站成排吧,孩子和老人都往前站,等分藥的時候都不要搶。”
身後的人都很聽這個婦女的話,自覺的站成了兩排,年輕力壯的男子都自覺的往後站,將前面的位置讓出來給老人和小孩兒。
不一會兒,這藥就熬好了,說是藥,其實也就是三碗水對着半碗藥煮出來的水罷了,夏夢凝伸着大勺子攪動着大鍋裡的水,這天池花的花粉劇毒無比,死敵卻是這小小甘菊的根部,這解藥簡直是隨處可見,由此可見這世上一物降一物,這話說的是多麼準確。
人人都分到了藥,夏夢凝爲了預防意外,給了那些辦事的太監一人一碗,這些人也唯恐自己染上什麼病,都是接了過來,‘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夏夢凝見衆人都喝了,道:“大傢伙喝了這一碗,這病也就好了八成,剩下的,大傢伙都去山上挖那野甘菊,回來之後將根部的泥土洗去,放在水裡煮一煮,然後早中晚都用這水塗抹在肚臍以下的位置,便可以好的更快,大家記住了嗎?”
夏夢凝說這話的時候語速並不快,反而是慢慢的,一字一字的如珠玉落盤,清脆悅耳,有小姑娘趴在父親的肩頭,看着夏夢凝道:“爹爹,這個郡主的聲音真好聽,笑起來好美啊……”
衆人都是安靜着,詐一聽這句話,都是哈哈大笑起來,夏夢凝正伸手擦着臉上的汗水,聽了這話也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旁閃過一絲羞紅。
長孫允騎着一匹快馬,剛從城外趕回來,就看見了這樣的一幕,記憶中的小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長大,清麗的容顏像是染上了醉人的胭脂一樣,酡紅的泛着幽澤,他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淺笑來,手指微微的繞緊了繮繩,騎着馬往前跑去。
夏夢凝正在跟一幫人說着有關於這病症的詳細,就看見一匹馬快速的跑了過來,夏夢凝還沒看清楚那馬上的人是誰,腰間的一股力量就穩穩的將她託了起來,天旋地轉,再次穩定了心神,自己已經被帶到了馬背之上。
蘇浦見了繫着白色披風的長孫允,急忙下跪行禮,長孫允微微冷眼,道:“免禮,本世子帶郡主進宮面聖,這裡的事情,就交給蘇公公了。”
說完,雙腳一夾馬肚子,馬兒便像離弦的箭一般躥了出去,宮門口守衛的人見了長孫允,急急的讓開了路。
一路狂奔,直到殿前,長孫允才輕輕的‘籲’了一聲,停下了馬。
夏夢凝心情很好,在長孫允的幫助下跳下馬,笑着道:“你怎麼會來?”
長孫允伸出食指碰了碰夏夢凝額前的碎髮,給她繞回了耳朵之後,道:“我昨夜接到了暗衛的通報,這件事只怕是沒那麼簡單,我連夜出京,查到了這天池花的來歷……”
夏夢凝見長孫允說着說着臉色嚴肅起來,心裡有些着急,道:“怎麼回事?”
長孫允將繮繩交給一旁的小太監,伸手示意夏夢凝往前走。
兩人並肩往臺階上走,長孫允道:“那一晚我去健存閣的庫房,遇到了一黑衣人,目前我已經讓暗衛去查了,這人,似乎與你們府上的魏姨娘有些關係。”
說到這,長孫允停頓了一下,又接着道:“這天池花,是西域的花,十分罕見,非王室不可有。”
夏夢凝臉色一緊,“西域?”
長孫允點頭,停住了腳步,道:“凝兒,我覺得,這事跟東陵陌脫不了干係,這種天池花,可以鎮痛入藥,可是若是單獨用來服用,就會得傳染病,這花自古以來,只有皇室裡纔會有,尋常人就算是花大價錢,也不會得到一星半點。”
夏夢凝沉默,她知道長孫允說的是什麼意思,可是她卻隱隱的覺得東陵陌不會這樣做的,如今西域和北國關係交好,各方勢力都在持平,不管哪一方先挑釁,接過都不會太好,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絕不是一個君王能做出來的。
長孫允見夏夢凝沉默,心裡那點兒小小的不舒服就愈發的壯大起來,他猛地按住了夏夢凝的肩膀,道:“凝兒,你跟他不熟,爲何就這樣相信他?”
夏夢凝抿嘴,掙開了長孫允的手道:“我沒有相信他,只是直覺,直覺告訴我,東陵陌不會這樣做的。”
夏夢凝擡起頭來,看着長孫允,“東陵陌……他不會害我!”
是啊,就是這種沒有來的篤定感,夏夢凝意識到這一點,感覺全身都在隱隱發抖,她不知道是爲什麼,許是東陵陌曾經看向她的眼神太過溫柔,太過深情,或許是東陵陌胸前的傷疤太過猙獰,所以讓她在這個時候,才這樣選擇相信了他。
長孫允冷笑一聲,“你不曾瞭解他,爲何說的這樣肯定?”
夏夢凝聽見了長孫允的語氣,有些敏感的揚起臉來看着他,眯着眼睛問:“長孫允,你這話什麼意思?”
長孫允見夏夢凝臉色不似剛纔一樣,微微白了些,心裡暗惱自己爲何一碰上東陵陌的事兒就着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時間,長孫允也說不出話來,只是低着沉默,夏夢凝見了,心裡有些悶悶的,轉了身道:“好了,我不想說這件事了,以後你也不要提,若是你心裡有什麼疑惑,我也解釋不了,就這樣吧。”
說着,夏夢凝就往養心殿裡走去,長孫允看夏夢凝真的要走,急忙上前幾步拽住了夏夢凝的手,一把拉過她,看着她道:“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夏夢凝不動身,只是低低的嘆了一口氣,也不說話。
長孫允心裡着急,以爲夏夢凝是真的生氣了,急忙道:“你剛纔只聽了那麼幾句話就那樣信任東陵陌,我當然心裡不好受了,東陵陌他對你有意我清楚的很,所以我才……”
長孫允說了幾句,卻是感覺越說越糟糕,急的滿臉的怒色,心裡也堵得慌,偏生夏夢凝低頭溫婉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又不好發作。
夏夢凝等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道:“說完了?”
長孫允‘啊’了一聲,又急忙搖頭,“沒有……”
夏夢凝卻伸手拽了他的手,轉身往前走,嘴裡咕噥道:“小心眼的男人,下次要還這樣,我絕對不理你……”
長孫允聽出了夏夢凝話裡的意思,心頭的不滿一下子煙消雲散,急急忙忙的湊上前去與夏夢凝並肩而行,笑着道:“不會有下次了……”
兩人走了進養心殿,夏夢凝將事情的結果跟長孫翰說了,長孫翰很是滿意,“如此便好,朕會派人徹查此案,你就先回丞相府呆着吧。”
夏夢凝心裡一喜,皇上這樣說,就是已經偏向了自己,自己也重新獲得自由了。
“小女謝過皇上!”
長孫翰見夏夢凝叩頭謝恩,放下手裡的筆道:“你和允兒的婚事,是不是也快到時候了?”
長孫允忙道:“皇叔,明年春天,眼下已經是秋天了,過完年就該辦事了。”
長孫翰彷彿一下子轉換了角色,從一個九五之尊的帝王變成了一個關心孩子的父親,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示意讓長孫允和夏夢凝也坐下。
“都要嫁人的姑娘了,以後就不要再經常的出去拋頭露面了。”
夏夢凝聽了這話,略略的有些不自在,一旁的長孫允急於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急忙道:“皇叔,凝兒她沒有拋頭露面,您別聽旁人瞎說。”
長孫翰見長孫允護着夏夢凝,笑笑道:“你這小子,還沒娶進門就這樣護着媳婦,不把你皇叔看在眼裡了。”
夏夢凝笑道:“小女不敢,皇上說的極是,以後小女會派一個得力的人去管事,自己只在月底的時候管管賬簿便可。”
長孫翰點了頭,“恩,如此最好,你是個識大體的女子,日後也該多操心操心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