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吱呀吱呀的向着京郊的方向駛去,到了庵堂前,夏知寒早已迫不及待的從馬車上跳下來,一溜煙的跑進了庵堂裡。
夏夢溪和方氏正在後院裡劈着柴,夏知寒進了院子,立刻大跨步的走過去,奪下了夏夢溪手裡的斧頭。
“大哥……”
夏夢溪見了夏知寒,急忙喊了一聲,夏知寒心裡不忍,見自己的妹妹竟然在做這等粗俗的下等活計,一張臉不禁變得鐵青,撂了斧頭道:“妹妹,母親,隨我進來。”
方氏和夏夢溪跟着夏知寒進了屋子,方氏急忙道:“寒兒,是不是有什麼消息?”
這樣一說,夏夢溪也十分期待的看着夏知寒,一雙眼睛裡早已盛滿了期待。
夏知寒笑了笑,“母親,有孩兒出馬,什麼事情辦不成呢,爹爹就是叫我來接妹妹回府的,等着吉日一到,便擡了進太子府。”
聞言,方氏一張臉不由得笑開了花,雙手合十在胸前,不住的念着:“佛祖保佑啊。”
夏夢溪漲紅了一張臉,卻也是不相信的問:“大哥,可是真的?”
話一出口,夏夢溪就臉色更紅,她本以爲自己被爹爹送到庵堂裡來,母親又被休棄,自己這一輩子也就無望了,可現在夏知寒的這一個消息,幾乎是將她塵封的心又點燃了起來,夏夢溪心中激盪起萬千的想法,覺得自己的人生又充滿了希望。
夏知寒點着頭,“馬車都停在外面了,我還能說假話嗎?”
說着,夏知寒轉頭對方氏道:“母親,現在只能先委屈您在這裡再呆幾天,等到妹妹的事情一穩住,立刻就會接您出去的。”
方氏點着頭,眼裡都閃出了淚花。
夏夢溪看着自己的母親哭了出來,心裡也跟着感慨,眼圈不由得紅了紅。夏知寒見兩人的模樣,嘆口氣道:“你們是在幹什麼呢,馬車還等在外面呢,妹妹,咱們走吧。”
說着,夏知寒站起身,往外走去。方氏忙推了夏夢溪一把,嘴裡唸叨着:“快去,快去!”
夏夢溪一步三回頭,終還是跟上了夏知寒的腳步,坐上了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回了相府,夏夢溪走下馬車,碧意也跟着跳了下來,手上拎着幾個包袱。夏夢溪站在相府大門前,看着門口的擺設,想起自己已經離開相府差不多有半年,心中感慨,對夏知寒道:“大哥,爹爹可在府上,做女兒的回了府上,理應先去拜見爹爹纔是。”
夏知寒的臉色一尷尬,想起自己走之前夏川淵說的話,心中一頓,笑着道:“你舟車勞頓,還是先回芳菲園休息,我已經命人打掃好了。”
說着,疾步往前走去,夏夢溪心裡疑惑,看着夏知寒的樣子,心裡卻是有了些警惕,大哥不是說自己要嫁給太子,爹爹很高興嗎,還說自己回來府上便能揚眉吐氣嗎,爲何大哥現在躲躲閃閃,夏夢溪心中疑慮更甚,想了想,決定先回園子再說。
和碧意一起走進大門,迎面而來的家丁見了她,腳步一停,面帶尷尬之色的喊了聲:“大小姐。”
便有些匆忙的離開了。
夏夢溪心中疑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碧意幾步跟上來,悄聲問:“大小姐,剛纔那奴才瞧着咱們的眼神好生奇怪啊。”
夏夢溪點點頭,便緊跟着夏知寒的步子,來到了芳菲園。
時隔半年多,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園子,夏夢溪心中感慨萬分,仔細的摸了摸周圍的陳設,見上面都是一塵不染,心中高興之餘,也對夏知寒有了些感謝。
夏知寒見夏夢溪的樣子,走過去道:“妹妹,你現在這裡好生呆着,飯菜什麼的我會派人送進來,有什麼事情你也只管叫碧意去告訴我就是。”
話裡話外,都是不想讓夏夢溪出去的意思,夏夢溪經過那些事情,心境早已不是從前的她,現如今聽見夏知寒這樣說,加上剛一進府上看見的這些變化,夏夢溪心中的疑慮加深,看了看夏知寒急於出門的身影,卻是隻點點頭,沒有問出口。
待夏知寒走後,夏夢溪便進了屋子,碧意已經燒了水,端了銅盆進來給夏夢溪擦臉。
夏夢溪接過帕子,擦着臉道:“碧意,你可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碧意站在一旁,疑惑,“小姐,你爲何這樣問?”
夏夢溪搖搖頭,放下手裡的帕子走到窗邊的小榻上坐下,手放在小桌上,反覆的敲了幾下,這才道:“不行,碧意,咱們得出去看看。”
碧意倒了水進來,就聽見夏夢溪這樣說,碧意疑惑:“小姐,咱們去哪啊?”
夏夢溪眨眨眼,“還沒有去拜見爹爹,我也應該讓爹爹知道我已經回來的好。”
夏夢溪換了一身月黃色的衣裳,顯得能夠沉靜一些,兩人一同去了永安堂,守門的家丁見了夏夢溪,愣了一會才道:“小的見過大小姐。”
夏夢溪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愈發覺得不對勁,點着頭道:“爹爹可在裡面?”
那守門的家丁搖搖頭,“回大小姐的話,老爺去了梅夫人那,還不曾回來。”
梅夫人?夏夢溪一愣,問:“哪個梅夫人?”
守門的家丁道:“就是梅芳園的梅夫人啊,老爺一般下午都去她那裡……”
正說着,另一個家丁走了過來,瞧見了夏夢溪,忙走上前來,“見過大小姐。”
轉身,卻是朝着那說話的家丁狠狠的瞪了一眼。
正在說話的家丁不知爲何,可自己向來及其聽話的,當下便閉了嘴,不再言語。
夏夢溪察覺出了不對勁,笑了笑道:“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
和碧意一同轉了身往回走,夏夢溪卻是拉着碧意的手迅速的隱藏到轉角處的大樹後,果不其然,見夏夢溪主僕走遠了,那後來的家丁便伸手拍了那說話的家丁一下。
“你個沒眼力神的,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大小姐來問,我就說說老爺去哪了,怎麼了啊?”
“說你榆木腦袋你還委屈,大小姐嫁給太子,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太子如今不得皇上寵愛,放着誰家願意把女兒嫁過去……”
“我又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瞎說,老爺什麼意思你還看不出來啊,指不定是大少爺爲了自己的前程才賣了自己個兒的親妹子呢,這事咱們都少管,省的惹到自己身上。”
兩人的聲音漸漸的沒了,夏夢溪一張臉已經變得煞白,果不其然,自己都已經成爲了爹爹所厭惡的女兒,怎能在將自己嫁到太子府上去,原來是太子不得寵了,想拉攏勢力了,爹爹又沒辦法和太子悖逆,只好選了自己去。
夏夢溪這樣想着,兩行清淚就從眼角滾落,碧意也知道事情的原因,看着夏夢溪無聲的哭泣,心裡也不好受起來。
夏夢溪靜靜的哭了一會,知道自己現如今是被大哥利用了,她心裡雖是恨,卻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能先去爹爹那裡看看,事情還能不能有轉機。
想到這裡,夏夢溪站起身子,仔細的用繡帕擦了擦淚水,對身邊的碧意道:“走,咱們去瞧瞧爹爹。”
說着,夏夢溪便和碧意急匆匆地去了梅芳園。
翡翠正在園子裡和九兒說着話,就見兩個人影衝進來,九兒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這才忙喊道:“見過大小姐。”
裡屋內,夏夢凝和葛氏正在繡着帕子,夏川淵坐在一邊臨着字帖,聽見外面的響動,夏川淵皺了眉,問:“誰?”
夏夢凝心中有數,輕聲道:“上午的時候大哥說要去庵堂裡接大姐姐回府,女兒看現在的時辰差不多了,想必是大姐姐已經回來了。”
夏川淵心中一頓,放下手中的毛筆擱在一邊,葛氏瞧見了,急忙準備站起身,“妾身出去看看……”
“你回來!”夏川淵喊了一句,葛氏看了看夏川淵的臉色,又坐了回來,夏夢凝移到葛氏身邊,拍了拍她的手。
夏川淵皺着眉頭,卻是緊緊的盯着面前的字帖,“你如今是大夫人,別總是像以前一樣,平白的失了身份。”
葛氏面色一怔,知道夏川淵是在維護她,心裡不由得暖暖的,沒再說話。
正在這時,夏夢溪和碧意便走了進來,見了這場面,夏夢溪一愣,卻是隨即便恢復了平靜,走過去對夏川淵福身,“女兒見過爹爹。”
夏川淵未擡頭,問:“你大哥沒告訴你,讓你不用來請安了嗎?”
夏夢溪被說的有些掛不住,只得點頭道:“女兒自知無顏再面對爹爹,只是女兒如今既是回來了,便不能不來向爹爹請安,還請爹爹寬懷。”
夏川淵心中不耐煩,他自是認爲這件事跟夏夢溪脫不了關係,所以這才煩上了這個女兒,爲了自己,寧願讓整個相府跟着擔驚受怕,還隨時都能受到牽連,這樣不忠不孝的女兒,要來何用?!
想到這,夏川淵心中不爽,覺得再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便匆匆的起身穿了鞋子,對葛氏道:“晚飯我再來。”
夏夢溪見夏川淵走了,這才直起身子,心中知道自己已經被父親所嫌棄,想到這,夏夢溪不禁看了眼屋子裡的葛氏和夏夢凝。
“我不在府上的這些日子,三妹妹可是過得風生水起啊。”縱使夏夢溪再如何淡定,見了夏夢凝,卻是如何也淡定不起來。
她現在的所有,都是拜夏夢凝所賜。
夏夢凝彎脣笑了笑,知道夏夢溪是把自己當做仇人一般看待的,不過那又怎樣呢,自己也是恨不得讓她生不如死的好。
夏夢凝看着夏夢溪一身的淡妝素裹,笑道:“如大姐姐所見,妹妹過得還可以,只是大姐姐就不怎麼好了吧,畢竟,庵堂那裡,條件清苦的很,不過大姐姐走的時候我特意叮囑了小六子,讓他拜託那裡的師太,好好照顧大姐姐。”
說着,夏夢凝如願的看着夏夢溪的臉色變得煞白,接着道:“這樣想來,大姐姐也不會過得太不好吧?”
夏夢溪一張俏臉變得鐵青,雙手緊緊的攥住,似乎在努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怒氣。
這大半年裡,自己有過好幾次想要自殺的心,只因爲庵堂裡不僅條件不好,那裡面的幾個尼姑更是對自己和碧意動輒就是打罵,自己差一點熬不過去,可現在,這個賤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說,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叫自己如何能不恨?
想到這,夏夢溪便道:“夏夢凝,你莫要欺人太甚,現如今我能活着回來,想必你一定會氣得不行了吧?”
夏夢凝聽了,低低的笑了幾聲,“大姐姐,做妹妹的可要提醒你一句,這太子爺,可不是人人都能高攀得上的,既然大姐姐有如此信心,便去試一試,妹妹在這恭賀了。”
夏夢溪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所倚仗的只不過是說起來好聽的名頭,見夏夢凝笑得如此開心,夏夢溪不由得死死的攥緊了雙手,忽然目光一轉,看見了坐在一旁的葛氏,笑了笑道:“梅夫人,原來是四姨娘啊,我就好奇爲何爹爹能不留情面的休了母親,原來是你這個狐狸精從中作梗。”
葛氏面色一白,夏夢凝卻接着話道:“大姐姐莫不是魔怔了,方氏有今天,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爹爹只不過是過早的看清了她的真實面孔罷了,大姐姐在這裡大放厥詞,妹妹很是好奇,大姐姐是靠着大哥已經被停職了的身份呢,還是鎮國公府不日便要被當街斬首的這件事?”
夏夢溪被夏夢凝好一頓搶白,面色通紅,“夏夢凝,你不必在這裡奚落我,我知道,我現在不如你,可是你也不要得意,我總有一天要把你……”
“把我怎樣?”夏夢凝從小榻上站起,一步步的走到夏夢溪身前,一雙豔麗無雙的眸子緊緊地盯着面前的人,“夏夢溪,你以爲你還是以前風光無限的大小姐嗎,還是你以爲我還是以前那個任你欺侮也不會還手的庶女?”
夏夢溪一愣,面前少女容顏清麗,卻是帶着一份殺伐果斷的氣勢,讓她到了嘴邊的話,卻是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