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顏一聽這話,有些犯了難,她不是夏夢凝的貼身丫頭,夏夢凝有令,除了一等丫頭,其餘的丫頭都不能擅自進她的屋子去,除非是夏夢凝傳召。
流顏皺了眉,有些爲難道:“七小姐,不是奴婢不去給您通報,而是奴婢……奴婢只是個下等丫頭,沒有傳召不得入小姐的屋子啊。”
夏夢蓉聽了這話,心裡有些不屑,怪不得了,見到自己也能這樣恭敬,原來只是個下等丫頭。
夏夢蓉想了想,笑着道:“沒事的,那我就在這等等吧,想來三小姐還未起呢。”
流顏點點頭,道:“三小姐身邊有兩個貼身丫頭,是珠蓮姐姐和九兒姐姐,平常我們要是有事要找三小姐,就得先去找她們倆說,等她們倆再去找三小姐通報才行的。”
夏夢蓉聽了,笑着點着頭,“是這樣啊,那我就在這裡等着好了。”
流顏誠惶誠恐的點了頭,夏夢蓉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流顏聊了起來,末了,還送了她一個不怎麼值錢的青玉鑲銀的手鐲。
這東西雖不值錢,可卻是夏夢蓉給她的,這其中的意義,又怎是值不值錢能衡量的。
流顏自小就生活貧困,父母早逝,她還要照顧父母留下來的兩個弟弟三個妹妹,所以流顏一直想着去做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頭,那樣就可以多賺一些錢,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就是貼身丫頭是可以跟隨小姐一起出嫁的,而且大部分的小姐在出嫁後都會將身邊的丫頭給自己的夫君收到房中,給自己固寵。
流顏心裡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做大家官爺的妾室,真正的變成主子,如今見夏夢蓉對着自己拋出了橄欖枝,流顏心中大喜過望,自然要對夏夢蓉十分客氣了。
正在這時,早就瞧見了兩人這番動作的珠蓮便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流顏看見了,急忙行禮道:“珠蓮姐姐,您起了,這是七小姐,說是有事要找三小姐呢。”
珠蓮看了夏夢蓉一眼,屈身行了一禮,“奴婢見過七小姐,我家小姐還未起身,煩請七小姐先到外廳等候片刻,待我家小姐穿衣梳洗之後再來接待七小姐。”
夏夢蓉笑着點了頭,被珠蓮迎了進去。
走進外廳,珠蓮先是給夏夢蓉沏了茶,這才略微行禮,轉身進了內室。
夏夢蓉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四處打量着周圍的擺設,夏夢凝重修相府之後,這竹枝園也被大修了一番,以往的竹枝園簡陋,如今卻是裝飾的精緻典雅,這其中的不少擺設之物全是長孫允命人送來的,全部都是奇珍異寶,夏夢蓉不斷的轉頭看着,幾乎都要羨慕的發狂。
她本以爲自己的墨香園已經很好了,比之自己以前住的那些破落的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是如今見到了這竹枝園中的擺設,才發現自己真是沒見過世面。
夏夢蓉嫉妒的看着這一切,想着昨晚巧兒說的長孫允給夏夢凝送的那些富可敵國的聘禮,心裡更加豔羨不已,憑什麼啊,自己也是夏家的女兒,爲什麼她夏夢凝就能錦衣玉食的享用着,自己卻要忍受這麼多辛苦。
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
夏夢蓉狠狠的攥緊了手心,愈發的想要快些通過夏夢凝嫁給長孫允,到時候進了王府,自己便有的是辦法整死她,到時候自己也可以住這樣的大房子了。
夏夢蓉憑空想象着以後美好的一切,嘴角都歪了起來。
夏夢凝坐在梳妝檯前被九兒服侍着梳妝,心情頗好的拿着簪子在頭上比劃着,九兒笑道:“小姐,平素您可不這麼喜歡打扮,今日怎的喜歡起來了?”
夏夢凝微微一笑,纖細的手指在首飾匣子裡挑挑揀揀,笑道:“女衛悅己者容,今日世子爺要來。”
夏夢凝如此大方的承認了,倒讓九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夏夢凝從鏡中看見了九兒微紅的臉頰,嘆口氣道:“九兒,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九兒疑惑,“什麼事啊小姐?”
夏夢凝仔細的斟酌了言辭,纔開口道:“你和世子身邊的冷侍衛……還好麼?”
九兒心裡‘咯噔’了一下,隨即就道:“沒什麼的小姐,您不要問了。”
九兒說着,低下頭去,似乎在掩飾着什麼不想提及的事情。
夏夢凝在心裡默嘆一口氣,知道此事多說無益,便換了話題,道:“來來來,今日可要將你家小姐我給打扮漂亮了。”
九兒笑了笑,伸手爲夏夢凝打理起了髮絲。
這時候,珠蓮就掀了簾子走了進來,見夏夢凝已經穿好衣服梳妝完了,珠蓮道:“小姐,七小姐一大早的就來了,正在外面等您呢。”
夏夢凝一愣,道:“她怎麼會來找我?”
珠蓮起身,走上前道:“奴婢起身之時見她在院子裡跟流顏說話,末了還給了流顏一個手鐲,隔得遠了奴婢沒看清楚是什麼樣子的,可見流顏卻是滿臉含笑,想必是極其歡喜的了。”
夏夢凝輕聲笑着,道:“咱們這院子裡早就有些不安分的人,這麼一鬧,倒是省了我挨個揪出來的心思。”
夏夢凝站起身,九兒忙拿了雀絲羽衣半臂給夏夢凝披上了,這才陪同着她走了出去。
掀開了紫水晶制的雙色挽簾,夏夢凝便瞧見了正在四處張望的夏夢蓉,聽見腳步聲,夏夢蓉忙轉了頭,見了夏夢凝便站起身子走到跟前,怯怯道:“蓉兒見過三姐姐。”aa
夏夢凝冷哼,這夏夢蓉,倒是會裝模作樣的,昨日她跟夏夢茹說話之時,就瞧見了夏夢蓉不屑的神色,加上昨夜巧兒來報,她和她母親劉氏的事情,更讓夏夢凝知道了這個人的心機。
不過夏夢凝卻是毫不在意,什麼精明的人她沒見過,區區一個夏夢蓉,倒是不足爲懼了。
“七妹妹來得這樣早,快些坐吧。”夏夢凝伸手招呼了一下夏夢蓉,自己便走到上首坐了下來,珠蓮端來了茶水和點心,夏夢凝笑道:“七妹妹第一次來我這園子裡,匆忙之間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這松露圓子是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齋做的,七妹妹嘗着可還好?”
夏夢蓉笑着看了看面前那一盤精緻的點心,粉色的外表像是裹了一層蜜糖,小巧的個頭看起來很是調動人的食慾,到底是沒吃過好東西的,夏夢蓉還是個不到十三歲的女子,哪裡有大人的隱忍,被夏夢凝這麼一說,便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塊放進嘴裡。
這一嘗,差點讓夏夢蓉有些想要尖叫,她敢保證,這絕對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點心了,甜而不膩,還帶着一絲奇異的香甜,這種香甜的味道她從來都沒吃過,可是真的好好吃。
夏夢蓉滿足的連眼睛都眯起來,卻還是極力的剋制住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拿了娟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笑道:“這點心真是太好吃了,多謝三姐姐。”
夏夢凝笑了笑,拿了茶在嘴邊抿了一口,道:“七妹妹還小呢,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了,珠蓮,一會兒給七小姐包一盒松露圓子帶回去。”
夏夢蓉一愣,隨即擡頭看向夏夢凝,夏夢凝正笑着,一臉的親和。夏夢蓉起身謝過了,總是感覺夏夢凝這親和的背後有一絲的嘲笑和不屑,再一擡頭時,卻還是那樣的平淡。
珠蓮去而復返,恭敬的問道:“小姐,早飯已經準備好了,您要現在用嗎?”
夏夢凝點點頭,“擺吧。”
說着,又轉頭對夏夢蓉道:“七妹妹既然來了,那便一起用早飯吧。”
夏夢蓉喜不自勝,急忙點了頭,腳下一動,這纔想起劉氏今天早上叮囑自己的話,急忙拿起了地上的一個小布袋道:“三姐姐,這是我跟劉姨娘的一點心意,我們知道三姐姐什麼都不缺了,太貴的東西我們也送不起,可是這初來乍到,定是要拿出點東西來表表心意的。”
說着,夏夢蓉將那小布袋遞到夏夢凝身前道:“這是隴南特產的黍米,雖不是貴重的東西,卻是地地道道隴南土地種出來的,也算是一點土特產了,希望三姐姐不要嫌棄。”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帶着對夏夢凝的討好和謙卑,夏夢凝笑了笑,暗道這個夏夢蓉小小年紀便這樣會說話,果真不是善類。
夏夢凝故作驚訝的道:“七妹妹費心了,既然這樣,那我也要再找一件東西送與七妹妹纔是。”
夏夢蓉心裡高興的不行,沒想到夏夢凝這樣好拉攏,這才幾下子功夫,就被自己給哄住了,若是以後再假以時日,那自己想要的東西,豈不是手到擒來?
夏夢凝讓九兒進屋去將自己的首飾匣子拿來了,從中拿出一支蜜花色水晶髮釵來,站起身子走到夏夢蓉身邊笑道:“這支髮釵是京城中最好的首飾工匠所制,上面用了不同花色的水晶做點綴,我瞧着七妹妹膚白貌美,最是襯這蜜花色,我倒是不甚喜歡繁瑣豔麗,放着也沒用,不如就送給七妹妹做見面禮吧。”
夏夢蓉見到這髮釵的時候就已經兩眼放光,恨不得奪了來趕緊戴上,這幾年在外顛沛流離,連基本的溫飽都保持不了,謝氏接濟夏川生的銀子大部分都被夏知孟拿出去輸光了,哪裡還有銀錢去買首飾呢。
如今見到這樣漂亮的髮釵,夏夢蓉真是快要激動的瘋了,一個勁的說着謝謝,伸手接了過來。
這時候珠蓮也已經將早飯端了上來,夏夢凝身爲這府上的管事之人,早飯一共有十二個精緻小菜,兩種米粥和四色不同口味的點心。
夏夢蓉一坐上位子,見珠蓮擺了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餚,眼睛都被看直了,可是見夏夢凝卻是面不改色的細細品嚐着,自己也不好太驚訝,便無聲的吃了起來。
這一頓飯將夏夢蓉吃的真可謂是五味雜陳,這上面所有的吃食,基本上全是她從來沒有吃過的,甚至,有的連見都沒見過。
可這纔是一頓早飯而已,看看夏夢凝屋子裡的擺設和她招待客人的茶水,真是過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用完了飯,夏夢蓉便起身告辭了,夏夢凝坐在榻上翻着手裡的琴譜,一手在面前的古琴上輕輕的彈着,九兒送上了香茶,輕聲問道:“小姐,七小姐送來的那袋子東西,作何處置啊?”
夏夢凝頭也不擡,“登記了扔進庫房裡去。”
九兒點了頭,卻是遲遲不肯下去,夏夢凝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擡頭道:“怎麼了,還有事嗎?”
九兒有些疑惑道:“小姐,珠蓮姐姐都告訴您了,那七小姐不是好人,她還賄賂流顏呢,您怎麼就……怎麼就……”
夏夢凝笑了笑,放下琴譜拍了拍身邊的空地,道:“來,坐這裡。”
九兒走過去坐下了,她跟夏夢凝有些時日了,也知道私底下夏夢凝對待她們都不像一般的主僕一樣,所以九兒也沒扭捏。
“傻丫頭,你以爲你家小姐那麼傻呢。”夏夢凝笑着,“我呀,早就知道夏夢蓉安得是什麼心了,昨個兒下午在花園裡,夏夢茹問我的時候,她也是一副緊張的樣子看着我,我就看出了她心裡也是存了想法的,只是她比夏夢茹那個傻子聰明瞭一些,會隱忍罷了。”
九兒越聽越疑惑,“小姐既然知道,那怎麼還給她點心還有髮釵……”
夏夢凝笑着,拍着九兒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我又不傻,你想啊,昨天她們才問了巧兒關於我跟世子的事情,今天就來討好我與我拉關係,這分明是想從我這裡套着什麼關於世子的消息。”
九兒點着頭,就聽夏夢凝接着道:“夏夢茹這時候只怕是已經去榮福堂找謝氏獻媚去了,她昨天已經得罪了我,自然不會再來找我討好,可是夏夢蓉就不同了,我這樣做呢,明着是偏向了夏夢蓉,讓別人以爲我跟夏夢蓉關係很好了,那這樣夏夢茹自然會不高興,她心思又是直的不會轉彎,到時候我們只要從中一摻和,就可以讓她們兩個人先鬥起來,咱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好麼?”
夏夢凝說完這話,看着九兒道:“這下你明白了吧?”
九兒點着頭,笑道:“原來是這樣啊,小姐你真是太聰明瞭。”
夏夢凝笑笑,“這算是什麼聰明,若不是她們要來招惹我,我才懶得去算計她們呢。”
說到這,夏夢凝又轉了轉眼珠子,自言自語道:“這事情要想成功,還得再添一把柴火才行!”
夏夢蓉回了墨香園,見劉氏早已在屋子裡等着自己,夏夢蓉激動的不行,先是將點心和髮釵拿給了劉氏看,又笑着道:“姨娘,三小姐很喜歡我呢,還留我一同用了早飯,我看啊,三小姐一定是也擔心自己嫁過去之後沒了固寵的人,再看我相貌不俗,所以這才願意和我交好的。”
劉氏也是高興的不行,拉着夏夢蓉的手一個勁的讚許,“這下就好了,這下就好了,要我說,這裡面肯定還有夏夢茹那個傻子的功勞呢,昨天要不是她一下子惹怒了三小姐,今天哪還有咱們的份?”
夏夢蓉喜滋滋的拿着那髮釵來回撥弄着,走到鏡子前對着自己比劃,道:“姨娘,您快來幫我看看,好不好看啊?”
劉氏一臉的喜色,道:“好看好看,我的女兒啊,怎麼都好看。”
兩人說着話,夏夢蓉卻是慢慢的斂了神色,將今早上和流顏的對話告訴了劉氏,末了,又道:“姨娘,你說咱們若是拉攏這個丫頭,讓她幫着咱們監視竹枝園的一舉一動,那以後竹枝園有點風吹草動,咱們不就能最快知道了嗎?”
劉氏想了想,點頭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記着,千萬要小心行事,夏夢凝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咱們不能輕敵啊。”
夏夢蓉點了頭,又無比豔羨道:“姨娘,我今兒個去竹枝園,這才知道什麼叫小巫見大巫,竹枝園裡擺的,全是價值連城的物件,那三小姐出手這麼大方,這松露圓子,我剛打聽了,說是一盒就要五兩銀子呢,還有啊,三小姐的早飯,滿滿的一桌子,光是小菜就有十幾道,最後吃不了都賞給下人了,姨娘,您說着三小姐手裡該有多少錢啊,怎麼這麼個折騰法?”
劉氏笑笑,道:“蓉兒,我以前是跟在你爹爹身邊的,也過了一段富足的日子,你若是從小到大也在相府裡,這待遇也是差不多的,只是可憐了你了,不過不要緊,咱們只要好好經營,以後有的是機會過那種日子。”
夏夢蓉笑着點了頭,心裡也堅定了想法。
夏夢蓉討好了夏夢凝,那邊的夏夢茹卻是也按照自己母親說的法子準備去討好謝氏,只是這夏夢茹明明不是個天之驕女,偏生還一身的毛病,日上三竿才起牀,梳妝打扮就花去了一個多時辰,這左右一耽擱,就是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