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晚後,吳青看的出夏夢凝的心情變了一些,雖然對於自己偶爾提起大師兄來,還是一副冷淡的樣子,可夏夢凝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一日的傷心欲絕,感情這事,得靠時間,吳青深深的明白,所以,此刻的他正坐在夏夢凝的屋子裡,大口大口的吃着桌上的白糖糕。
“只看你的吃相,上輩子肯定是個餓死鬼!”
珠蓮在一邊爲夏夢凝整理着繡線,一邊不忘挖苦吳青兩句。
夏夢凝低着頭繡着海棠花,聽見珠蓮說話,便擡起頭來看一眼吳青,道:“你吃這麼多,小心一會胃脹。”
吳青倒了杯茶喝了,抹了抹嘴巴道:“放心,我自己個兒的肚子,自己最清楚了。”
夏夢凝笑着搖搖頭,又接着繡起了衣服。
三人正各忙各的,這邊九兒就走了進來,吳青見了,忙笑着招呼道:“九兒妹妹來了,快來吃一塊白糖糕。”
九兒看了看她,沒好氣的來了一句,“你自己吃吧!”
夏夢凝聽出了九兒語氣中的異樣,擡起頭道:“怎麼了,幹什麼生氣?”
九兒見夏夢凝這樣問,便走過去道:“小姐,剛纔奴婢去管事房領竹枝園這個月的月銀,正巧碰見了七姨娘房裡的玉月,見奴婢去了,百般挖苦咱們,還編排着四姨娘。”
夏夢凝皺了皺眉,自從玉月被收了房後,寧氏的氣焰愈發囂張起來,雖然自己知道青果一事是寧氏搗的鬼,可卻苦於沒有證據,不能將她揭發。
想了想,夏夢凝對吳青道:“別吃了,你去庭花園,多盯着點,什麼情況回來告訴我。”
吳青點點頭,道:“你打算怎麼辦?”
夏夢凝搖頭,“還不知道,只是我心裡總是覺得寧氏不是安分的人,能搞出玉月這件事,一定還有別的,你先去盯緊她,以防萬一。”
庭花園內,寧氏正坐在榻上閉目養着神,一旁的戴月跪在塌下給她捶着腿,過了一會,寧氏仍是沒有睜開眼睛,卻是淡淡的問:“什麼時辰了?”
戴月忙回話,“回姨娘,已經到了該用午飯的時辰了。”
寧氏點點頭,睜開眼睛道:“你出去吧,把王媽媽叫進來。”
戴月有些不甘心,深深的望了寧氏一眼,才轉身走了出去。
剛出了門,就看見王媽媽端着盤子走過來,戴月笑了笑,迎上去道:“王媽媽這是端的什麼?”
王媽媽看了戴月一眼,道:“小廚房給燉的補品,怎麼,你有事嗎?”
戴月仔細的聞了聞,心中有些疑惑,可是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只是笑着道:“沒事,就是姨娘剛纔叫我喊您進去呢,您還是快些進去吧。”
王媽媽不疑有他,擡腳走了進去。
戴月一邊走着一邊想着,這段時間姨娘和王媽媽都怪怪的,好像再密謀着什麼事情一樣,平常伺候姨娘的起居生活都是自己親手來的,可是最近姨娘好像不怎麼喜歡自己,膳食衣物什麼的都交給了王媽媽去做,自己還真成了閒人。
戴月走到院子裡的紫藤架下坐着,託着腮想,姨娘最近要喝的補品好像多了起來,以前也沒見姨娘這樣喜歡喝補品啊,還有,自己每次見王媽媽端補品去姨娘的房裡,總是能聞到一股藥草的味道,奇怪了,難道是姨娘病了,在喝藥嗎,不過沒道理啊,姨娘既然病了,有什麼需要藏着掖着的。
正在戴月發着呆在想事情的時候,就聽見面前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戴月姑娘啊。”
戴月擡起頭,就看見穿着凌紅色錦緞梳着婦人髻的玉月站在自己面前,戴月急忙站起來,問:“不好好呆在自己的屋子裡,你來這裡幹什麼?”
玉月拿着繡帕掩了掩脣角,笑了幾聲道:“老爺說晌午要來這裡用飯,我自是來伺候老爺的。”
戴月看了看她不可一世的樣子,心裡鄙夷的很,撇撇嘴道:“老爺來這裡陪七姨娘用飯,你來幹什麼,庭花園裡這麼多丫頭,還缺了你一個?”
聽見戴月把自己也歸於了丫頭一類,玉月眼底有些怒氣,不過還是笑着道:“我已經被老爺收了房,何況老爺上次來見我時還說我伺候的很好呢。”
戴月眨眨眼睛,笑了幾聲道:“哎呦,玉月啊,話可不是這麼說,你只是被老爺收了通房,可還沒擡姨娘呢,這人不都是叫通房丫頭嗎,說的好聽是個通房丫頭,說的不好聽,就是個沒名沒分的破爛貨!”
“你……”玉月一張臉漲得通紅,伸出手指來指着戴月,不過隨即便消了氣,收回手笑着說:“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眼巴巴的送上去了都沒人要,還被老爺給潑了一身雞湯,真是可憐啊。”
戴月聽了,不禁火冒三丈,問道:“你說什麼呢,你看見了嗎,別以爲你現在穿的像個人樣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你只不過是個比丫頭還要賤的丫頭。”
說完,戴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轉身走掉,玉月站在原地氣的全身哆嗦,連繡帕都有些拿不住。
正是晌午,夏川淵便去了庭花園用飯,自從上一次與葛氏鬧翻,雖說自己已經有月餘沒有見她,可自己已經從心裡面不在乎以前的事了,只是如今她懷着身孕,自己也不便多去打擾,只是每天都讓小六子打聽了她的消息來告訴自己。
夏川淵一路想着,就來到了庭花園的院子前,聽見聲響的玉月急忙轉身,見面前正是自己期盼的人,忙露出笑容,走上前去。
“你怎的在這裡?”夏川淵見了玉月,有些疑惑,這個玉月,自己談不上有多喜歡,卻是個溫柔聽話的,這一點,多麼像年輕時的梅兒,總是溫柔如水的眸子,體貼入微的眼神。
玉月聽了,忙道:“奴婢聽聞老爺晌午會來這裡用飯,想着要好好伺候老爺,便來了這裡等老爺。”
夏川淵瞧見了她的溫順,愈發覺得楚楚動人,想起自己也有幾日沒有去過她的屋子裡,便點點頭,“走吧,一起進去。”
玉月欣喜若狂,點點頭,走在了夏川淵的後面。
走到門前,小六子前去推開了門,夏川淵走了進去,見寧氏正坐在小榻上昏昏欲睡,心中有些看不慣,道:“用了午飯嗎?”
寧氏聽了聲音,急忙穿上鞋子站起來行禮,夏川淵揮揮手,走到桌子前坐下。
寧氏招呼着王媽媽讓人上了菜,坐到夏川淵身邊笑着道:“老爺,婢妾讓廚房燉了山參鴨湯,最是益氣,您喝一碗可好?”
說着,便擡手去盛。
夏川淵淡淡道:“不必,”又接着說,“玉月,你去盛。”
站在夏川淵身後的玉月忙點頭應了,伸出手去盛了一碗湯遞給夏川淵,又問寧氏,“姨娘,您要不要?”
寧氏擡頭狠狠的剜了玉月一眼,咬牙切齒道:“不用了!”
玉月本來高興的面容一下子苦了下來,退後到一邊忐忑不已。
寧氏心裡生着氣,用起飯來也不怎麼高興,筷子屢次碰到瓷碗,弄得叮噹直響。
身後的王媽媽見狀,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側身夾了一筷清蒸魚到寧氏的碟子裡,道:“姨娘總是念叨着要吃魚,還不快嚐嚐這新鮮的鱸魚。”
寧氏被王媽媽這麼一說,才緩過心神,只顧着生氣,卻差點差點忘了正事。
定了定心神,這才點點頭,用筷子夾起面前的魚肉。
剛吃了一口,寧氏便皺起眉頭捂住嘴巴,王媽媽忙上前道:“姨娘,你怎麼了?”
夏川淵也瞧見了,停下筷子道:“怎麼了?”
有小丫頭急忙拿過痰盂到面前,寧氏再也忍不住,走遠幾步後,對着痰盂哇啦哇啦的吐起來。
夏川淵擰了眉頭,一把放下筷子,沒了食慾。
好半晌,寧氏才一臉蒼白的被扶到了牀上,夏川淵走過去見她的模樣也不像是裝的,便說:“是不是這魚不新鮮了?”
寧氏搖搖頭,捂着胸口道:“婢妾也不知道,這幾日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就作嘔,還總是覺得沒有精神。”
此言一出,一旁的玉月不由得心裡打了一下鼓。
夏川淵聽了,又問:“看過大夫了沒有?”
寧氏搖頭,夏川淵板起臉,“糊塗。”
王媽媽見了,忙對一旁的小丫頭道:“還不快去請大夫來。”
小丫頭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大夫就被請了進來。
“草民見過丞相大人,見過姨娘!”
夏川淵揮手,“不必多禮,去給她看看。”
那大夫點點頭,走過去給寧氏的手腕上搭上了一方絲帕,兩根手指放在寧氏的手腕處,細細的診起脈來。
過了一會,那大夫便取了絲帕放進藥箱,夏川淵問:“如何,可能看得出是什麼病?”
那大夫聞言,走過來拱手道:“恭喜丞相大人,姨娘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夏川淵愣了一下,隨即便在心中默默的想了一會,的確,自己是兩個月前收了玉月做通房,然後便歇在了寧氏這裡,這樣一來,也對得上日子。
想到這裡,夏川淵又想到,葛氏的身子已有三個月,最近自己沒去看過她,不知她還好不好?
寧氏見了夏川淵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有些心虛,一旁的王媽媽見了,忙跪下道:“恭喜老爺,恭喜老爺。”
夏川淵淡淡的點了頭,走到寧氏的窗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如今懷了身孕,也該多加休息,以後缺什麼儘管去管事房領,我先回去了,不打攪你休息了。”
說着,又拍了拍寧氏的手,才轉身走了出去。
等到身邊的人都走了乾淨,寧氏這才忙對王媽媽道:“媽媽,快些幫我解下這束腰帶吧,老爺今個兒不會來了。”
王媽媽把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走到門口看了幾眼才關好門走了回來道:“姨娘總該關上門才說這些話,否則讓別人聽見了,只怕是會前功盡棄的。”
寧氏不耐煩的點點頭,解開腋下的扣子,王媽媽走上去幫她解下了纏繞在腰間的白色綢布。
“呼!”寧氏大呼一口氣,重新穿上衣服坐回牀上,恨恨道:“王媽媽,你看見嗎,葛氏懷孕時老爺有多高興,還給全府加了月銀,如今聽見我也懷了身孕,只是安慰了幾句就走了。”
王媽媽走到一邊端出一碗黑糊糊的東西遞給寧氏,寬慰道:“姨娘,只看眼前的利益有什麼用,要說這後半輩子,那還得看肚子裡出來的是個什麼,現在姨娘最重要的就是安心養胎,生個兒子傍身。”
寧氏接過碗,皺皺眉頭道:“我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每天綁着腰有多難受不說,還得喝這難聞的藥。”
雖是這樣說着,寧氏卻還是閉着眼睛皺着眉喝了下去,王媽媽接過寧氏喝完的碗,遞過一碟子蜜餞道:“姨娘,你如今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出來,那便沒了活路了,這藥既然能幫助姨娘讓隱藏肚子不讓人看出來,姨娘便喝下就是,索性服了這麼多天,姨娘的身體也沒大礙。”
寧氏倚在小榻的軟枕之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想了想,忽然轉頭問:“你可得幫我盯緊了那個玉月,這個小騷狐狸,趁着我不留意就去想方設法的勾引老爺,如果不是看着她還有用,我早就把她發賣了去,還用留着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王媽媽點點頭,“姨娘放寬心就是,玉月雖是個機靈的,卻是小女孩的性子,不知道收斂,咱們先放着她,等到姨娘平安誕下小少爺,再尋個由頭攆她出去也不晚。”
寧氏點着頭,眼皮子不停的打架,道:“你先出去吧,我要睡一會。”
王媽媽點着頭,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