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凝和長孫允到了門外的時候,就見那門口處擠滿了人,謝氏被陳媽媽扶着,顫顫巍巍的踮着腳看着,那神色像是激動的不行了。
夏川淵卻是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的站在一邊等着,身旁的葛氏也是一臉的恭順。
夏夢凝瞧着,微微的笑了笑,二房回來了,謝氏也該出手了!
這時候,一輛馬車就吱呀吱呀的駛了過來,緊隨其後還有兩輛馬車,依次的停在了衆人的面前。
馬車的簾子被撩起來,一個身穿藏青色布衫的中年男子就走了出來,這男子正是夏川淵的二弟,夏川生。
夏川生下了馬車,很是驚訝這裡竟然有一羣人在爲他接風,謝氏見了夏川生,顫巍巍的往前走了一步,喊道:“生兒!”
夏川生一下子轉頭,看見了兩眼含淚的謝氏,急忙上前幾步,然後猛地跪在地上,“母親……兒子……不孝!”
說着,夏川生便在謝氏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謝氏心疼的不行,急忙伸手去扶,將夏川生的身子扶了起來。
“生兒,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謝氏伸手摸着夏川生的臉,滿眼都是疼愛,看得場上的人都被感動了,唯獨夏川淵淡着一張臉,看不出喜怒。
夏夢凝仔細的觀察着幾人的神態,沒做聲,心裡對於夏川淵和謝氏之間,卻是有了想法。
午宴結束之後,待客人都走了,夏川淵纔回到了榮福堂,此刻的榮福堂中,早已坐滿了人,夏川生有一妻一妾,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這一家子人坐在榮福堂中,便讓榮福堂熱鬧了起來。
因着夏川生這是隔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回府,謝氏便讓人請了葛氏魏氏以及夏夢凝和夏知度都來榮福堂坐着,也好介紹給夏川生一家子認識。
夏夢凝淡淡的瞧着,坐在謝氏身邊的夏川生,約莫三十五六的年紀,他跟夏川淵長得有四五分的像,可是常年在外漂泊,雖然有謝氏從中接濟着,可還是免不了憔悴,另外,夏川生整個人萎靡頹廢,更像是整日泡在酒瓶子裡的人一樣,眼睛高高的腫着,一副虛浮無力的樣子。
他旁邊坐着的是夏川生的妻子錢氏,錢氏是夏川生被流放了之後娶的,只是個破落的官家小姐,錢氏生的端莊,五官卻是平淡了,勉強是個精神的人兒,許是沒怎麼注重保養,還不到三十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跟夏川生差不多了。
另外一邊坐在繡凳上的女子,是夏川生的侍妾劉氏,劉氏是在夏川生還沒被流放的時候就收了房的小妾,劉氏生的嬌美可人,像是江南水鄉里的女子一樣柔美,也難怪會一直被夏川生帶在身邊了。
另外一邊坐着的女子,夏夢凝看了看,女子約莫十三歲左右,生的一張平淡無奇的臉,眉目寡淡,一雙眼睛雖然畫了濃郁的眼妝,卻還是小的可憐,這女子,正是錢氏的女兒,夏夢茹。
夏夢茹旁邊的女子是劉氏所出的女兒,比夏夢茹小半歲,名叫夏夢蓉,夏夢蓉的面容隨了劉氏,一副嬌小可人的模樣,更何況是陪在夏夢茹的身邊,夏夢茹本身就生的平淡,這樣一來更是襯得夏夢蓉貌美如花。
兩個女子旁邊的,正是夏川生唯一的兒子夏知孟,夏知孟今年十六,比夏夢凝還大一些,他是劉氏所出,在錢氏進門之前,就已經生了下來。
夏夢凝剛打量完了這一家子的人,這時候門外的小丫頭就喊,“大老爺來了!”
夏川淵走了進來,聽見了丫頭這樣的稱呼,有些皺眉,謝氏卻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道:“現在生兒也回來了,以後這府裡頭就有兩個老爺了,免得叫錯了,就以此來分別吧。”
夏川淵皺眉,拿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香茶,掩去了面上的不自在。
夏夢凝在心裡冷笑,卻是不準備幫助夏川淵,相府這麼多年都是夏川淵自己個兒支撐起來的,現如今夏川生回來了,還得再從中分一杯羹,無論夏川淵再怎麼大度,想來謝氏這樣連商量都不商量的態度也會讓他心中不舒服吧。
夏川生一家子卻是都是高興的不行,這偌大的相府富麗堂皇,以後可就是也有他們的份了。
夏川生高興着,急忙衝着夏川淵道:“多謝大哥,以後還需要大哥從旁指點了。”
一旁的錢氏和劉氏也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連帶着幾個兒女也是喜上眉梢。
夏川淵卻是皺着眉,低着頭不語,謝氏看見了,心裡不屑的很,在她看來,夏川生回來了,這個府裡的大小事務就應該交由夏川生去做,哪裡輪得到夏川淵還手握重權!
所以,謝氏直接忽略掉了夏川淵臉上的不悅,開口道:“既是這樣,那就將府上的各大管事都叫來吧,也好借這個機會認識一下。”
夏川淵沒做聲,謝氏對着陳媽媽使了個眼神兒,陳媽媽便低頭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見府上的幾個管事都走了進來,謝氏笑着道:“來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咱們府上以後的二老爺,以後也是你們的主子,你們都來認識一下,順便介紹一下自己。”
幾個管事面面相覷,看着夏川淵,遲遲不敢動身。
謝氏臉色暗了下來,見夏川生也是一副尷尬的樣子,心裡更是心疼的不行,急忙道:“怎麼,這個府裡我說的話還不好使麼?”
雖是衝着幾個管事說話,可是謝氏卻將矛頭對準了夏川淵。
夏川淵有些難受的擡起頭來,看了眼謝氏,道:“母親,二弟一家剛從外面回府,這些事情還不着急吧。”
謝氏臉色一沉,道:“怎麼,你還怕我會偏袒着你二弟不成,你是這府裡的大老爺,又是丞相,難道還在乎你二弟的這點權利麼?”
話裡話外的,都是在教訓夏川淵心胸狹隘,不顧兄弟之情。
夏夢凝冷眼瞧着,謝氏再這麼多人面前不給夏川淵留面子,看來謝氏果真是喜歡自己的二兒子不喜歡大兒子,夏夢凝撇撇嘴,想着夏川淵前幾日的事情,沒有開口幫他。
都是自己作出來的,再說了,夏川淵這麼大一個人了,若是連這點都擺不平,那這個丞相也就白當了。
果然,夏川淵也是怒了,他猛地擡起頭來,看着謝氏道:“母親,這個家是我說了算,兒子敬重母親,母親已經年老,不宜再管這些事情,以後還是少插手吧。”
夏川淵這話說的還算是給謝氏留了臉面,可謝氏仍舊很生氣,她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在外面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回來還得不到這掌家的權利,心裡就像是貓爪撓了一樣難受的不行。
“你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莫不是以爲自己做了丞相,就可以目中無人嗎,我是你的母親,這裡的是你的親弟弟,你連你親弟弟都顧忌着,你還算是個人嗎?”
夏川淵聽了這話,眼睛都紅了,“母親,慎言!”
簡短的兩個字,夏川淵卻是緊緊地盯住了謝氏,這裡面含了多上警告和忍讓,明眼人都是能看得出的。
葛氏有些害怕了,求助似得看向了夏夢凝,夏夢凝察覺到了葛氏的目光,卻是沒有去看,自己是要出手,可是卻不是這時候,只有讓夏川淵徹底的知道了謝氏的無理和對二房的偏袒之後,自己再出手,也好讓夏川淵記着自己的能耐,以後不要輕舉妄動。
這相府的勢力,早就掌握在了她夏夢凝的手裡,就是謝氏和夏川淵加起來,只怕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了。
夏夢凝低頭拿了一旁的茶杯,輕輕的撥弄着茶麪兒上的茶葉沫兒,悠閒自得。
而一旁的夏川生見了這番景象,心裡也是着急的很,現如今自己剛回府,什麼都沒有,一窮二白,能指望母親的日子可不多了,夏川淵也不願意將權利分給他一些,那這樣下去,自己不是早晚還得去喝西北風。
這可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了,可得好好利用母親的關係,讓自己在母親死之前,多撈一些油水準備着才行。
夏川生想到這,急忙將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謝氏,臉上愈發的委屈起來,很難想象,一個年近四十的大男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求助自己的母親,這樣子不僅讓人覺得他很窩囊沒用,更多的還有嫌惡的噁心。
可謝氏卻是十分受用,她一見自己寶貝疙瘩這副樣子,立刻就心軟的不行,轉頭看向夏川淵,嘴裡威脅道:“你給我聽好了,這事就按我說的做,若是你執意忤逆我,那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告到皇上面前去,我們夏家世代爲官,我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到時候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你再後悔可就晚了。”
這話說完,謝氏卻不覺多唐突,反倒是身後的陳媽媽,有些着急,想着去提醒謝氏,卻是已經晚了。
夏川淵心裡大驚,然後便是濃濃的悲涼,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嗎,竟然用這種方式逼着自己去服從她,自己在母親心裡的分量,果然是跟陌生人一樣嗎。
這事若是鬧到了皇上面前,自己受罰,那丞相府呢,還不是也會成爲衆矢之的,母親做了一輩子的高位之人,不會連這點分量都拎不清,只是在母親心裡,二弟能得到掌家權利,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夏川淵心裡難受的不行,眼底都有了淚光,一旁的丫鬟管事和衆人都是暗暗咂舌,這老太太實在太欺負人了,怎麼可以爲了小兒子而用這種方式去逼迫老爺服從她呢,這不是生生的把老爺往絕路上逼嗎?
夏川淵轉了身,道:“母親,此事兒子堅決不同意,貿然的將掌家職權分給二弟,府上多數人都不會心服口服,那這樣府上就會亂作一團,更何況,按理說長幼尊卑,兒子沒病沒災的,爲何要平白的讓出這掌家的大權。”
夏川淵說完,就站起身子準備出去,他也不想在這裡跟謝氏爭論。
夏川淵將話挑明瞭說,實在是讓謝氏有些沒臉面,謝氏心裡大怒,暗道這個兒子果真是個白眼狼,自私自利,連一點權力都不捨得分出來,想到這,她便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道:“好,你不答應是吧,那我現在就去皇宮,求皇上給我們一個說法。”
夏川淵的背影一怔,接着轉身,便看見謝氏真的站起了身子,讓身邊的陳媽媽去準備,要動身去皇宮。
夏川淵此刻真的是哀莫大於心死,他臉色灰敗,看着謝氏,也不出聲,也不阻攔。
這一個變故讓在場之人都嚇傻了,夏夢凝看了看,知道現在是時候了,這才慢慢放下手裡的茶杯,開口道:“爹爹站着作甚,這府上可沒有規矩說老爺被奴才趕走的道理!”
夏夢凝一開口,謝氏就有些怒了,這奴才奴才的,可是叫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