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允徑直去了王府的會客院,進屋子之後,便把夏夢凝放到牀上。
“我堂堂一個世子,自詡聰慧,卻沒看出來你是裝的。”長孫允把夏夢凝放到牀上,走開兩步之後,抱着手臂笑盈盈的看向牀上之人。
被點到名的夏夢凝適時的睜開眼睛,見長孫允雖是說着責怪的話,臉上卻掛着寵溺的笑意,不禁放寬了心,一股腦的爬起來坐正身子,十分誠懇的看着面前人道:“我真的染了風寒……”
長孫允伸出手指,迅速的搭在她的手腕處,閉目了一會,道:“脈象虛浮,雖有炎症,卻不至於站不穩。”
夏夢凝抽回手,眨眨眼睛道:“那你爲何不拆穿我?”
長孫允嘆口氣,走到牀邊微微俯身,夏夢凝有些臉紅,不自然的把身子往後退了一點,秋風柔和,把面前人身上的氣息帶到自己的鼻尖,長孫允仿若謫仙的面容就在自己面前,夏夢凝忽然覺得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月夜,面前正是他俊美無雙的笑容。
“你臉紅了……”長孫允欺身上前,右手扶住牀邊的鏤空裝飾,左手順勢攬住夏夢凝不斷往後退卻差點失去平衡的身子,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十分親近,夏夢凝不自然的掙扎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理智回來,“你還沒回答我呢!”
長孫允雙手扶住了她的身子,退後一步,笑了笑道:“因爲我也不願讓你一個人面對她們。”
這簡單的一句回答讓夏夢凝有些晃神,已經有多久了,自己選擇了什麼事都靠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大風大浪,就連姨娘,也從未說過會陪着自己,而如今,這個男人,竟然會用這種略帶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告訴自己他不願讓自己一個人。
“你……其實……”夏夢凝張口結舌,這種狀態實在讓自己很難受,爲何會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只是心中覺得很暖,暖到她想放聲大笑,暖到她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長孫允伸出手指輕輕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柔聲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
這是誓言還是承諾,夏夢凝不知道也不清楚,只是她卻悄悄在心裡對自己說,只這一次,放任自己的心一回,好好的去接受現在的生活,好好的活下去。
雖是沒有大礙,長孫允還是讓丫頭煎了藥給夏夢凝喝了,直到午宴開始,夏夢凝才裝作好了很多的樣子,和九兒一起去了前廳。
來到前廳,有丫頭引着她去了座位上,剛一坐下,夏夢凝這纔看見左邊坐的正是夏夢然,見夏夢凝來了,夏夢然也不得不裝作關心的問了幾句。
“五妹妹想要看的戲,姐姐沒能讓妹妹如願,妹妹心裡一定不好受吧?”夏夢凝裝作給夏夢然整理衣服,探過身子去,在夏夢然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夏夢然臉色頓時尷尬起來,本想着能引得夏夢凝與子染郡主起矛盾,可沒想到到卻被世子爺解了圍,還出了那麼大的風頭,夏夢然心中悔不當初,如今聽見夏夢凝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強顏歡笑道:“姐姐說的哪裡話,妹妹惶恐了。”
夏夢凝拿絲帕掩了掩脣角,滿含深意的看了夏夢然一眼,便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定西王府設午宴的地方正是一處大廳,中間是空出來的方便丫頭上菜,賓客們都按照順序坐在兩邊,夏夢凝轉過身,纔看見自己的右面上方正是於子染,見自己也看過去,於子染卻是彎脣笑了笑,夏夢凝看出了這笑容中逞強的成分太多,也不理會,同樣的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過去。
夏川淵坐在另一邊的席上,遞了一個關切的眼神給夏夢凝,後者見了,同樣也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凝兒?”正在這時,夏夢凝聽見一聲呼喊,轉過頭一看,竟是自己多日不見的劉詩涵。
“真的是你啊!”劉詩涵在夏夢凝的右手邊坐下,熱切的拉着夏夢凝的手說:“我剛纔在後院聽他們說相府的小姐,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們都好久沒見了。”
夏夢凝看着劉詩涵真誠的眼眸,知道她是真心把自己當做朋友,心裡有些感動,難得她生在世家卻沒有常人的踩低拜高的性格,便也笑道:“我昨晚吹了風,今天感覺有些頭痛,便去前院的會客院裡休息了一會。”
劉詩涵聽了,忙問:“不要緊吧?”
夏夢凝搖搖頭,劉詩涵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上次說好了要下帖子請我來玩的,我左等右等也沒有信兒,還以爲你把我忘了呢?”
夏夢凝笑笑:“最近府裡出了太多事,我真的有些顧不過來。”
劉詩涵搖頭,“我又沒怪你,對了,聽說你那個嫡母吸食皇上禁用的香料,被送去庵堂了?”
夏夢凝點點頭,劉詩涵卻道:“這樣也好,省的她老是欺負你。”
兩人正說着話,定西王便和鄭含秀以及孟嫺雅一起走了上去,三人落座後,長孫止揮揮手:“開席吧。”
丫頭們從容有素的端上一盤盤美味佳餚,沒有一絲聲響,可見王府對於下人訓練有素。
“王爺,妾身聽說剛纔在賓客中有位小姐身體不適,不知現在怎樣了?”宴席正進行着,孟嫺雅就開口說。
長孫止揚了揚眉,身邊的鄭含秀就柔聲道:“王爺,是相府的三小姐,已經看過大夫了。”
這話一說完,夏夢凝卻是不好再不出聲,只好從席上站起,走到中央福身:“小女多謝側妃關懷,多謝王妃,王爺關心。”
長孫止看了看站在底下的夏夢凝,心中一凜,便很快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道:“無事就好,回席上吧。”
一直沒出聲的長孫墨卻道:“聽聞是世子親自叫的大夫,世子果真菩薩心腸。”
衆人有知道其中情況的,也有不知道的,如今聽長孫墨這麼一說,衆人的眼神都落到了長孫允身上,一個庶出的小姐,一個未娶妻室的世子,這兩人,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夏夢凝回了座位上,就聽長孫允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墨郡王的心倒是寬的很,總喜歡插手別人的事情。”
長孫止皺了皺眉,似乎很不滿意兒子的回答,一時間,席上的衆人都臉色不定,孟嫺雅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而於子染,便是一副尷尬的表情。
長孫允的一句話差不多表明瞭自己的立場,夏夢凝聽了,微微咬了咬脣,未作聲。
見氣氛有些尷尬,鄭含秀忙笑道:“王爺,咱們往年都有這宴會上射箭的比試,今年的彩頭妾身都準備好了,現在何不開始?”
長孫止聽了,接過話題來,笑了笑道:“好,拿上彩頭來。”
有丫頭端了托盤上來,鄭含秀笑了笑,走下去揭開蓋在上面的紅布,托盤上放置着一串硃紅色的珊瑚瑪瑙手串,一揭開,就吸引了在場人的目光。
見自己準備的東西如此受矚目,鄭含秀也頗有幾分得意,笑道:“這珊瑚手串是從江南一帶得來,有傳說,這珊瑚手串是東海龍王送給妻子的定情之物,傳說雖不能全信,但今天也借了個好的寓意,好啦,衆位公子若想試一下,便開始吧。”
長孫新月兩眼放光,對長孫夜道:“太子哥哥,那手串好漂亮啊,不如你去射箭,贏了送給我。”
長孫夜和長孫新月都是皇后所生,一母同胞自是關係很好,聽了這話,長孫夜笑了笑道:“也好,新月喜歡,太子哥哥便一試,只是今日席上能者居多,若是贏不了,你可不許怪太子哥哥。”
長孫新月歡喜的點點頭,她身旁的於子染一點也沒受現場氣氛的引導,一張俏臉神色淡淡,還陷在剛纔的事情出不來。
很快的,幾個躍躍欲試的王孫公子都走上前去,箭靶在大廳正對的大樹前,隔着大廳射箭的距離足有五十米,每人連發三箭,命中靶心者獲勝。
見太子也來參與,衆人都不免手上的力道減弱了幾分,臨到太子之時,長孫新月一臉興奮的跳到前面,“太子哥哥,他們幾個都沒全部命中靶心,只要你穩定發揮,一定會贏的。”
長孫夜笑笑,從奴才手裡接過弓,左手拿上一支箭,‘嗖,嗖,嗖。’
連發三箭,全部命中靶心。
“太子爺好箭法!”衆人紛紛上來恭維起來。
劉詩涵看了看,對一邊正喝着茶的夏夢凝道:“明明是那些人故意讓給太子的,有什麼好佩服的。”
夏夢凝擡眼看了看劉詩涵,小聲道:“本來就是如此,公主殿下都說了喜歡那手串,誰還那麼不識時務的上去搶呢,又能圓了公主的臉面,還能順便拍了太子的馬屁,這些個人,怕是高興都來不及呢。”
劉詩涵點頭,“不過,那珊瑚手串真的很漂亮啊,可惜我不會射箭,若是我也會的話就好了。”
夏夢凝聽了這話,擡眼望過去,放在大廳中央的桌子上的那串手串正散發着柔和的光,手串晶瑩剔透,煞是好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被這些人奪來奪去,又有誰是真心喜歡她呢,這些人看重的,只不過是她此刻的作用罷了。
長孫允正朝着夏夢凝這邊看過來,見她目不轉睛的盯着那手串,又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再看那太子正好獲勝,長孫允心裡頓了頓,好看的鳳眸微微眯起,嘴角溢出一抹邪邪的笑容。
“如此,今日射箭的獲勝者就是太子殿下了。”鄭含秀說道,轉身去拿那桌上的珊瑚手串。
“且慢!”長孫允自席間站起來,俊美的五官讓在場不少大家千金看的紅了臉。走到鄭含秀面前,長孫允笑道:“巧了,這比賽,我也想玩一玩。”
衆人都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回事,長孫夜卻一副大度的樣子笑道:“既然世子也有興趣,便來比一比就是,索性只是娛樂心情而已。”
衆人剛纔都捧着太子,如今碰上長孫允也要比試,便不知該向着哪一方,畢竟,以現在的局勢看來,能和太子相匹敵的只有定西王世子,若是自己萬一站錯了隊伍,只怕是會很麻煩。
長孫允走到前面,拿起弓,那家丁見狀,正要跑去換箭靶,只聽見長孫允淡淡道:“不必換了!”
說完,一次搭上三支箭,只聽‘嗖’的一聲,三支箭齊齊向箭靶飛去,衆人都伸長了脖子翹首以待,只見那三支箭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竟然往不同的方向飛去,衆人都驚訝極了,就聽見‘哐當’三聲,太子剛纔射在靶心的三支箭被長孫允的三支箭紛紛打落,而長孫允的三支箭,正好分毫不差的插在箭靶的中央紅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