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約的情報,把曾滌生由學生變成了同殿爲臣的同僚,兩人之間也多了許多的嫌隙與猜忌,這些對楊猛來說卻不是什麼壞事兒。
曾滌生真要是認了楊猛做師父,反而纔是壞事兒呢!如今這相互合作、相互猜忌的關係,楊猛覺得纔是兩人之間該有的關係。
楊猛要做的事情,終是與曾滌生一生所學有相沖的地方,曾滌生對楊猛來說,代表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階級讀書人這一階級,言聽計從,許多矛盾有了曾滌生的壓制就要沉在水底了。
矛盾這東西,越積越深,有些矛盾出現就解決最好,一直拖下去的話,將來就是滔天大浪,兩人之間沒有從屬關係,曾滌生在一些涉及讀書人利益的事兒上,必然是要據理力爭的,現在這局面不怕有問題,有了問題解決就是了,實在不成,不是還能殺一批人嗎?
一旦曾滌生做了楊猛的弟子,有些話必然是說不出口的,作爲讀書人的代表人物,不能爲讀書人講話,曾滌生的地位必然不保,換其他人上位,那他們與楊猛是什麼關係呢?死敵!
與其樹立一批死敵,不若與曾滌生合作,雖然這樣耗費些心力,但許多事情在萌芽之時,許多矛盾在激化之前,總能想出辦法解決的。
現在這亂世,手裡握住了槍桿子,最不怕的就是反對者,無論是勸說也好、屠殺也罷,不都是解決事情的法子嗎?
談妥了兵圍安慶之事,這次的重任還是在楊猛的肩上。曾滌生和左季高。不能上摺子說這事兒。一旦兩人上了摺子,湘勇、楚勇就是一家親了,這事兒是朝廷忌憚的所在,湘楚雖說是一家,但這湘勇、楚勇,卻絕不能是一家親的。
由楊部堂統管大局這事兒,無論是曾滌生還是左季高,都贊成。混官場最大的麻煩,就是朝廷猜忌你,不管你是什麼目的,只要讓朝廷覺得有威脅,這官位怕是也做不長了。
楊猛這廝趕了個好時候,遇上了四色棍,而且他在朝廷的敵人也多的離譜,雖說手裡依舊握着兩萬兵馬,但對於楊猛,朝廷還真不怎麼猜忌。
指揮湘勇、楚勇。楊猛也是除了朝廷和湖廣總督官文之外,另一個有這樣權力的官員。說實話,官文是指揮不了曾滌生和左季高的,朝廷那邊也有一個所謂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真正有這個指揮權的,怕是除了楊猛之外別無他人。
協調湘勇、楚勇,共解江南大營的危局,這事兒要上摺子,也不是楊猛一個人的事兒,官文那邊也是要據折上奏的。
安排曾滌生、左騾子各回戰區整頓人馬輜重,楊猛的帖子也到了武漢的總督府,這事兒沒什麼疑問,朝廷本就有差遣湘勇、楚勇救助向榮的意思,看了楊猛的帖子之後,官文那邊的摺子,也就直接遞了上去。
楊猛在九江,對於戰局更爲了解一些,所以上的摺子,也是極爲清晰明白的,戰略戰法、後勤補給,一一的都涉及到了,有了這個摺子,軍機那邊也就有了章程,預計在三個月之內兵圍安慶,雖說時間長了一些,但江西、安徽境內都是有大量長毛賊的,想必這個速度對朝廷來說也不算太慢。
天京那邊的局勢依舊僵持,但看了情報之後,楊猛知道,這次向榮那廝是必敗無疑了。
江北大營若是不潰,那向榮在天京城外,還有些文章可做,但如今揚州陷落、鎮江瓜洲連成一線,天京附近所有的太平軍,矛頭都對準了向榮的江南大營,不敗?錯非向榮的手下能有個十萬八萬的人馬。
向榮要指着三萬多人,保住江南大營,如今只能算是個奢望嘍!
如今對向榮來說最好的應對之法,就是撤出天京城外,暫時放棄江南大營,但經營了三年之久,想要放棄江南大營,說說容易,做起來,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官軍也很難完成這樣的戰略撤退,當然潰退的話,速度就快了,那江北大營,不就堅持了五天嗎?
棄守江南大營,或許向榮也有這個想法,但他不敢!一旦主動放棄了江南大營,那他向榮也就算是活到頭了。
守不住又不敢跑,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敗局到來,想必這也是許多朝廷官員共同的惆悵吧?
局勢、從屬、職權、朝廷,這四方面如今對楊猛來說都有優勢,此次兵圍安慶,楊猛要的不是戰功,而是真正統攝江南軍務的權力,雖說這個權力只是一時的,但是,只要有了這一次,那他楊老三,就是真正的江南軍事統帥了。
統兵與統帥大有不同,就想曾滌生與左騾子,曾滌生在湖南可以調動綠營兵,在江西也是如此,雖說沒有統攝一省軍事的權力,但曾滌生剿匪時的職權,卻是遠遠大過提督官的。
左騾子就不一樣了,他所在的安徽,也是朝廷各路援軍集結的地方,南方的綠營、北方的八旗,還有作爲主力援軍的西北綠營,這幾路大軍,無疑是左騾子的人馬最爲精銳,但他在安徽,僅僅只能算是一路援軍而已,統攝安徽軍務,左騾子倒是想吶!只可惜人家各路援軍的掌舵人不給他這個面子。
若是換了曾滌生到安徽,結果就大不一樣了,無論是安徽本地的綠營兵,還是各地的援兵,不給曾滌生面子的怕是不多。
雖說,朝廷的官員之間齷齪頗多,但是,曾滌生到了安徽,協助曾侍郎剿匪,也就成了各位統兵之將,分內的事情。
原因何在?就在於曾滌生之前統攝過各省的綠營兵,這就叫做資歷。
楊猛的欽差協辦江南軍政,也是如此,你做過的事情。在別的省份。可以當做常例。但沒做過的事情,就必須要朝廷點頭了。
河道工程裡面就夾雜了這些微妙的東西,從河道到修渠,一兩年的功夫過後,只要兩湖的糧食有了一定幅度的增產,那長江下游的省份也是楊猛的囊中之物。
這次的臨時統帥之權,或許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意義重大。這次楊猛可以統攝曾滌生與左季高,那下次就能統攝江南、江北兩大營,一旦與列強開戰,前方的戰事不利,他接管江南軍權,也是順勢而爲的小事兒。
此次兵圍安慶一事,楊猛想的也不是打擊太平軍,如今這太平軍還有存在的必要,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滅謀臣絕,沒了太平軍。兵權何來呢?政權何在呢?
太平軍之前的軍事行動,雖說戰略上有些大局觀。但在實際的表現上,卻並非如此,武漢三鎮太平軍棄守、九江湖口棄守,最初的安慶,他們也是一掠而過。
長江航道上的咽喉之地,他們拋棄了太多,一旦安慶失守,就很難在江南立足了。
安慶不失,則皖贛不失;安慶有失,皖贛不保;如今的太平軍雖說敲開了蘇浙的門戶,但皖贛對太平天國來說,還是極爲重要的兵源、糧食補給之地。
背靠皖贛、緩圖蘇浙,這就是楊猛的安慶戰略,要給楊秀清、石達開講述的戰法。
蘇浙的門戶雖開,但攻取蘇浙的阻力也是不小,蘇浙的財稅、糧食充足,朝廷不會輕易的放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蘇浙的有錢人多,聚幾支團練很容易,這對太平軍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威脅。
想要如之初的湖北一般,縱橫揮闔,如今的太平軍,還沒那樣的實力。
看如今的局勢,太平天國內部也不能亂,楊秀清蠢蠢欲動,最根本的還是軍事上的壓力不夠,一旦軍事上的壓力足夠大了,太平軍的內部,也暫時的能擰成一股繩。
讓曾滌生、左季高兩路進軍,兵臨安慶,只要路上走的慢一些,給當地的太平軍來幾次殲滅戰,那楊秀清等人,就能感受到這股壓力。
一旦曾滌生的湘勇、左季高的楚勇,兵臨安慶之後,這天京的安全也值得考量了,若是朝廷那邊再重立江南、江北兩大營,天京周邊還是個四分五裂的局面。
這樣的戰局,楊秀清和石達開都應該能看得明白,只要他們襲破向榮的江南大營之後,抓緊時間回師安慶,以後才能安然的唱戲,不然的話,天京陷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等候朝廷批示的這些天,楊猛想了好些東西,如果自己的摺子朝廷不允,許多事情,就會變得麻煩很多。
這次如果得不到暫時的統兵之權,那之後行事,就要跟朝廷叫板了,雖說一樣可以達成這些目的,但忠臣良將的形象,就要保不住了。
這次的摺子雖說合情合理,但朝廷那邊的荒唐事兒也是做慣了的,一個功高蓋主,一個擁兵自重,就能讓朝廷順手否了自己的摺子。
猜忌,這是君臣之間永恆的話題,雖說這屆軍機經驗不足,但鬼子六這廝,卻是個人物,一旦他往這邊想了,這事兒的處理辦法也簡單,朝廷直接諭令曾滌生、左季高出兵合圍安慶就是了。
楊猛這次打的牌,可不是合情合理,而是自己百戰百勝的威名,江北大營崩盤,江南大營岌岌可危,如今的朝廷,不敢再敗,就是楊猛的着力點。
對於這次的摺子,第一輪,楊猛也沒想着朝廷會點頭,許多事兒,都要等着天京那邊的情報,一旦向榮的江南大營潰散,不知朝廷是個什麼想法呢?
若是朝廷依舊不允,曾滌生和左季高再敗上幾場,再拖延一下時間呢?
失去江南與猜忌他楊猛,想必朝廷會做出一個正確的抉擇,但是這事兒也不是十拿九穩的,大清朝的荒唐事兒太多,在他楊老三身上荒唐一回,也不稀奇吶!
對於楊猛來說,這份摺子就是一個轉折點,一個將來可以控制江南軍政的轉折點,固河修渠,短時間之內,朝廷怕是不會委託給外人,即使要分他楊猛的權力,這固河修渠的大任,落在誰的頭上,他楊猛的態度,也是有決定性作用的。
軍權、政權一把抓,這就是總督的職司,既然有總督一職,想必這次謀算的成功率還是蠻大的。
等了將近半月之後,朝廷的批示下來了,果然,對於漢官,朝廷那邊還是有猜忌的,再議!這樣的批示,多少有些敷衍的意味了。
“芷晴,江南大營那邊的局勢如何?”
休整將近一月了,這太平軍也該有所動作了,再不動,就要影響他楊猛的謀劃了。
“依舊在整軍備戰,但這兩天的動作,格外的頻繁。”
“哼哼……這就好,將上次的摺子,稍事修改,等向榮敗了,咱們再上一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