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最大規模的火器戰,不是楊猛發起的,也不是康乾年間的舊事,而是由左騾子和曾老九在安慶發起的。
太平軍翼王石達開親自坐鎮的安慶,聚集了兩萬多太平軍,加上一些信衆,石達開在安慶周邊的總兵力,也是超過六萬的,雖說壯丁們的戰力有限,但守城戰,他們還是可以勝任的。
石達開經營的安慶,與當年的九江、湖口差不多,城外有四大兵寨,分駐安慶的東西南北,每座兵寨兩千太平軍,萬餘壯丁把守,石達開率萬餘太平軍以及安慶的百姓,坐鎮城中。
這四座兵寨對於攻城的人馬,來說絕對是個極大的威脅,首尾相應的安慶,就跟個烏龜似的,讓左季高和曾老九很難下手。
石達開手裡的兵員不湊手,曾左二人更是如此,曾老九統領的只是兩營兵五千餘人,湘勇的主力,都跟着曾家大哥曾滌生,在江西剿匪呢!
左季高雖說帶的是主力人馬,可也不過萬餘的人數,剩下的那部分人馬,還要打通宿松、太湖、桐城一線呢!
一萬五千人馬,加上週邊零碎的綠營兵將,還有萬餘用軍糧引來的壯丁,滿打滿算也不過三萬人,若是沒有夯土的圍牆、丈餘深的大壕,這三萬人,能不能圍住安慶,都是個問題。
兵寨要有、圍牆要守,真正能投入戰鬥的精銳兵員,也不過五七千人,靠着五七千人,硬打石達開防守的安慶,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而且坐鎮安慶的石達開,被圍之後也沒閒着。一座座兵壘也在四大兵寨之間蔓延,假以時日,這安慶還真就不好攻打了。
東王援助的那批清妖軍械,對石達開來說絕對是雪中送炭的好東西,有多少軍械就有多少人馬。瞧清妖的人數,三兩個月的時間,怕是攻不下安慶,一旦清妖漏了破綻,就該是他石達開發威的時候了。
只要一個半月,安慶的可戰之兵。就能再增五萬人,雖說戰力會差上一些,但守住安慶卻是十拿九穩的。
安慶城外左季高營寨之中,卻迎來了一位惡客,不是外人,正是與他同圍安慶的曾老九。之所以稱其爲惡客,也是有原因的,原因也簡單,就是左騾子已經知曉了楊老三的用意,這兵圍安慶之事,不過是佯攻而已,當真。這事兒就沒法做了。
若是那楊老三真要打安慶的話,恐怕現在的安慶早已失陷了,朝廷在猜忌楊老三,楊老三那邊近期勢必不會對安慶大動干戈,靠着湘勇、楚勇以及兩湖新組的綠營,不是沒有下安慶的機會,但這時間至少要前推倆月,如今麼!想要攻陷安慶,還缺了楊老三水師團練,那一支人馬。沒有水師團練,想攻陷如今的安慶,可是不容易的。
據探馬所報,在安慶坐鎮的是石達開那廝,據楊老三那邊的消息。最近安慶城中,又多了幾萬人的軍械,桐城、安慶、池州這片地域,長毛賊的人馬,連貓帶狗都算上也是小十萬人的。
憑着區區三萬人馬,想要打下長毛賊重兵防守的安慶,想想都不是什麼容易事兒。
兵圍安慶,計是好計、謀是好謀,可惜朝廷的應對慢了一些,足足拖了兩個月的時間,江南大營的向榮兵敗身死,這兵圍安慶,就成了水磨的功夫了,再想旦夕而下,也只能是在想而已。
自己身後的那位楊部堂在謀算什麼,左騾子也能猜出個大概,這年月再行兵圍安慶之事,無非是對峙和擴軍而已。
兵圍安慶,對峙長毛賊,就能讓九江與在建的河道工程安然無事;擴軍,倒不是水師團練,而是湘勇和楚勇,安慶久戰不下,想要有戰果,只能從擴軍入手了。
如今兵圍安慶,圍得可不是安慶一地,而是長毛賊在皖贛的人馬,即使湘勇、楚勇的主力,依舊留在皖贛作戰,這人數與長毛賊相比,也落在了下風,想要在戰場建功,除了撤圍安慶之外,就是擴充人數了。
曾老九這次過來,想必是要攜手戰安慶,如今先機已失,再戰安慶的話,就是自討苦吃了,弄不好勞而無功,反要受朝廷的責罰。
但有些事兒,到了那個份上也不得不做,左騾子出了軍帳,見到了一身道員袍的曾老九,心裡也多少的有些唏噓,想當年,自己見了比自己小了一旬的曾老九還要恭稱九哥呢!如今,他卻是要喊自己季公嘍!
“季公!這安慶已經圍了月餘,咱們是不是也要有所作爲吶?”
望着意氣風發的左季高,曾國荃的心裡也有些羨慕,自打做了嶽州府,這湘陰的左騾子平步青雲吶!
“有所作爲?老九,咱們兩人手裡的人馬攏在一起,不過三萬,怎麼有所作爲吶?
進去再說吧!”
揮手一引,將曾老九讓入軍帳,進帳之前,左騾子也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季公,就不能讓九江的楊部堂幫襯一下?大哥那邊在江西鏖戰,我這邊卻在安慶歇腳,石達開那廝的兵壘越築越多,楊部堂那邊的消息我也看了,再等下去,就怕圍不住石達開吶!”
曾國荃着急,一是爲了軍功,最重要的卻是爲了自家大哥曾滌生,江西那邊的戰事,這幾日又有了變化,長毛匪首韋昌輝,不斷的向大哥那邊發起攻勢,雖說勉強擋住了,但湘勇畢竟人少,只怕一旦有了疏漏,大哥就會再次被圍在江西啊!
“圍應當圍的住,短期之內建功,怕是沒什麼把握。
找部堂求救,怕是部堂那邊也是有心無力吶!安慶之事綿延至今,若不是部堂統籌,兵圍安慶,也不過是奢望而已。
如今這局勢,咱們還是以穩妥爲上。急切切的搶攻安慶,只怕讓石達開那廝,謀得了反攻的先機吶!”
同圍安慶,左騾子有些話,自然要給曾老九說明白的。這安慶不是一兩天打的下來的,石達開那廝,只在楊老三的手裡吃過敗仗,如今雖說是蜷在了安慶城中,但兵家有云: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石達開顯然是個精於兵道的人,行軍如箭、攻防一體這個評價石達開當得,曾老九一席話,左騾子就摸到了湘楚兩軍的軟肋,不正是在皖贛嗎?
若曾滌生的湘勇危急,曾老九能不救?若自己的楚勇危急。還是自己能置若罔聞呢?
雖說是兵圍安慶,可這三萬人是圍不死安慶的,一旦出了漏洞,這安慶的圍城大軍,怕是就要步了向榮的後塵。
“季公,話雖如此,但咱們總不能在安慶落戶吧?眼見着石達開那廝。把安慶守得密不透風,我這心裡卻是煎熬的很吶!
九江的楊部堂,怎麼就不能發兵救援呢?咱們要的人馬也不多,萬人來援,打安慶就足夠了!”
曾老九這是實話,若是楊老三出兵一萬的話,安慶這邊鹿死誰手,就尚未可知了。
“老九,你想的到美,實話實說。想要部堂出兵安慶,一兩年之內怕是不可能的,你若想從楊部堂手裡得到救兵,圍上一年再說吧!”
苦笑了一下,左騾子也是無奈。自打大軍合圍安慶之後,楊老三那邊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全然不管安慶的局勢了,這邊是僵局不假,但好歹他楊老三也是統轄安慶兵事的人,不說不道,有些過於謹慎了。
“源於猜忌?”
曾老九之前雖沒混過官場,但官場的道道他卻是清楚的,聽完了左季高的話,曾老九的麪皮也有些發緊,這事兒細想一下,還真是如此,錯非安慶這邊大敗,否則,想要讓九江的那個勞什子楊部堂出兵,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正解!咱們能合圍安慶,已經算是邀天之幸了,若不是楊部堂調度有方,指着你的五千人馬,和我這邊的萬餘人馬,想要合圍安慶,可是不易!
如今在合圍之局已成,他自然要避嫌的,接下來就是看咱們的手段了。
石達開也是用兵精熟之輩,急切之間攻取安慶,如今怕是隻能想想,咱們能騰出的人手不多,該如何動、怎麼動,都要仔細謀算一下的。
若是中了石達開的計謀,湘楚的名聲,就要壞在咱們二人手中了!”
楊老三的想法,左騾子也大體能猜到,安慶對峙的局面,對朝廷來說是好事兒,一旦湘楚二軍作戰不利,勢必要在安慶擴軍的。
湘楚二軍在安慶坐大,那朝廷猜忌的對象,就該是他左季高和江西的曾滌生了,到那個時候,怕纔是他楊老三動作的時候。
“如今這局勢,進,進不得;退,退不得。他楊部堂就是要避嫌,也該給出些主意的,不管不顧算是怎麼回事兒?
既然他楊部堂有兵圍安慶的巧妙高,怎生就不能再給出出主意了呢?”
道理,曾老九是清楚的,但湘勇一路走來實在是不易,也不是他曾老九一門心思想着立功,實在是安慶城中的石達開威名太盛,這安慶的局面,越是拖延越是危險,大哥在石達開手裡已經連敗兩場了,這第三次,總要有些起色不是?
就如這左季高說的一樣,湘楚若是在安慶大敗的話,就是給兩湖丟人了。
“出主意?他楊部堂如今躲都躲不及,再給咱們這邊出主意,只怕朝廷會奪了他的軍權,這世道,手裡有兵就是太爺,手裡沒兵,莫說是欽差,就是督撫也得受總兵的白眼。
他楊部堂的意思明白的很,合圍安慶之事,他已然做成了,剩下的就看咱們的本事了,若是咱們有本事,那功勞有的是,若是咱們沒本事,就要看他楊部堂的本事了!”
楊老三不管不顧,左騾子心裡也有氣,強打安慶,宜早不宜遲、宜急不宜緩,曾老九說的不錯,再拖延下去,這安慶就難打了,在安慶落戶,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唉……朝廷那邊盡是是狗屁倒竈的事兒,如今這時候,咱們還得死馬當做活馬醫,問計於楊部堂吧!”
曾老九可不是曾滌生,曾老九在帶兵打仗上,有些天分,之前江西的戰局,他可是接了羅羅山的盤子,打的也委實不錯。
“嗯!也只能這麼着了,試試看吧?”
楊老三心裡肯定有奪取安慶的高招,這事兒左騾子想都不用想,兵圍安慶的謀略,就是出自楊老三之手,後招怕是不少的。
曾左兩人計議妥當之後,立馬就給九江的楊猛發了戰報,問計的意思也是明確的很。
“三爺,咱們該如何回覆安慶那邊呢?”
徐子渭將戰報讀給了楊猛,讓這醜漢讀戰報,委實有些掃興,但戰報是急事兒,哪個呈上來哪個讀,楊猛也不好多說什麼的。
“自行斟酌!可觀嶽州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