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聚兩廣閩浙四省督撫與洋人婚宴會晤的事情,在事後的半個月就傳遍了大清上下,五千萬兩的賠款、修約、傳教之事,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老毛子想割大清的龍興之地。
肅順的消息網,也是可圈可點的,最先說話的不是各地的督撫,而是各地駐防的將軍們,龍興之地是大清的面子所在,割出去,這大清還是大清嗎?
雖說各地的八旗兵,大多成了廢物點心,但在此事之上,各地的駐防將軍,也是求戰心切的,而東三省總督那邊,也爆出了不怎麼好的消息,老毛子的兵馬,果然出現在了興安嶺附近,雖說是小股的人馬,但與肅順傳的消息兩廂對照一下,不難發現老毛子的野心,這幫洋犢子果真是瞧上了大清的龍興之地。
“混賬!真真是混賬至極!這些洋鬼子,真當我大清好欺負麼?
割興安嶺,門兒也沒有!
楊三哥也是,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就不好直說了,竟讓肅順傳話,楊三哥的忠勇,朕是認可的,彭師傅,給楊三哥發份旨意,就說朕支持他,有什麼話儘可直言不諱。
老毛子都提出這樣的非分之想了,朕還有什麼臉面可言,如今朕不怕丟臉了!
知會理藩院,今後的一切夷務都要經楊三哥過目,理藩院的人太過愚鈍了!”
四色棍與各地的駐防將軍一樣,最關心的也是龍興之地的情況,好在楊三哥是個跋扈的人,不然下面的臣子說錯了話,壯了洋夷的膽氣。四色棍丟的臉面更多!
“陛下,此事尚要斟酌一下的,此次肅順串聯各地駐防將軍,可不是什麼好事兒!這多少有些脅迫朝廷的意思在裡頭。
各地的駐防將軍,自然是顧慮社稷傳承的。只是各地的督撫、朝中的衆臣至今沒有反應,怕是在醞釀一場風潮啊!
此事的源頭很難捉摸,是否是楊部堂手筆還很難說,有可能只是肅順一人所爲,楊部堂雖行事跋扈,但沒有這般孟浪的!”
引而不發、所圖乃大。對彭蘊章來說,各地的駐防將軍,對朝廷沒什麼影響,朝廷需要防範的是那滿朝的臣工。
相權和皇權雖說一直在爭鬥,但皇權是相權的基礎,沒了皇權也就沒了相權。雖說相權一直想壓制皇權,但遇到威脅皇權之事,這相權就是保護皇權最好的屏障。
羣情義憤,這是可以理解的,但脅迫朝廷無論目的如何都必須要打壓的,這次脅迫成了就有下一次,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縱容的。
對於楊猛是否參與此事之中,彭蘊章也不敢肯定,他可以肯定的是,大清朝廷近期還要仰仗楊老三的,爲楊老三摘清是非,不是因爲彭蘊章看好楊老三,而是這楊老三有不得不用的必要。
彭蘊章說這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打壓肅順這個宗室,殺雞儆猴,一旦形成了風潮。朝廷勢必要妥協的,但妥協歸妥協,這首惡還是要誅殺的,不然朝臣就會養成脅迫朝廷的習慣。
“此事緣由,朕與彭師傅是清楚的。這事兒肅順做的是有些孟浪了,此事本該由朝廷牽頭的,但肅順身在廣州,對於事端的見解更爲明晰一些,肅順心憂朝廷,以致行爲孟浪,也是情有可原的。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彭師傅,此事還是要溫婉一些的。”
這事兒四色棍作爲皇帝,倒是能夠理解的,之前對於洋夷的政策就是妥協,皇帝和軍機對於賠款割地之事,算是點了頭的,這事兒幕後策劃的應該還是楊三哥,出發點也是好的,爲了大清朝廷而已。
楊三哥是架海金梁,肅順是宗室之中不可多得的可用之人,對於人才四色棍還是極爲重視的,如今滿漢臣工,沒幾個可用之人,彭蘊章的意思,四色棍不是聽不明白,而是不得不裝糊塗。
若是因此壞了楊三哥和肅順的前程,他這個皇帝也就無人可用了,遍觀這一衆朝臣,宗室可用的有六弟恭王、肅順,恭親王不敢大用,這肅順雖說是宗室近支,但地位不顯,最是可用。
滿臣,數來數去真沒有可用之人,僧格林沁、勝保、託明阿、和春這些前線領兵的滿蒙臣工,究竟有多少本事呢?看看戰局一清二楚。
漢員,可用的倒是不少,川督駱秉章、湖北巡撫胡林翼、湖南巡撫沈葆楨、湘勇統帥曾滌生、楚勇統帥左季高、蘇浙團練大臣馮桂芬,還有一個柱國之將楊三哥,駱秉章、胡林翼、沈葆楨之流善於政事,對軍事也不是太過了了,皖贛的曾左,朝廷忌憚異常。
新上去的馮桂芬,也是在蘇浙小打小鬧,數來數去,這最忠心可用亦可擔當大任的就只有一個楊三哥了。
脅迫朝廷,這事兒要是鬧大了是要抄家問斬的,肅順,四色棍可以捨棄,但楊三哥這樣的柱國之將,捨去之後,大清的社稷怕是也要受牽連吶!
“陛下,那就順勢而爲吧!只是一旦如此,只怕江南剿匪之事,就要有波折了!”
從用人的角度出發,彭蘊章認爲皇帝做的還算不錯,但從皇帝的角度出發,這位陛下就有些闇弱了,說的重一些,那就是窩囊!
這君權就是君權,任何人都是脅迫不得的,不管是宗室還是驍將,只要觸及了這個雷區,就該殺伐果斷一些,皇帝軟了一次,朝臣們就會認爲皇帝是個闇弱可欺的,只怕此後許多人都會利用這所謂的風潮說事兒啊!
шωш¸ тт kΛn¸ C O “實在不成,就再用楊三哥吧!”
又是楊三哥,大事可見人心,聽了皇帝的回答之後,彭蘊章也只能在心裡長嘆一聲了,這個時候才能發現皇帝的才具有限,若是恭王……
“知道了!”
趕緊打斷了腦中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彭蘊章應了一聲,算是認可了皇帝的說法。
被四色棍依仗的楊三哥,如今正在荔香園的畫舫之中享受呢!這次迎娶馬青蓮和嫣如,也是冷淡了古雅月,這位想要有個楊家的身份。還得等吶!別看是個妾室,但作爲楊家的妾室含金量還是很高的。
“雅月,你且忍耐一兩年,待咱們進京之後,你這名分……”
枕在嫣如的懷裡,享受着馬青蓮的服侍。楊猛略帶歉意的,對正在讀者公文的古雅月說了這麼一句暖心的話兒。
“有三爺這句話就夠了,衆位姐姐還是很照顧雅月的,只是雅月無所出,卻是對不起三爺了。”
“嗨!這事兒……等進京之時,一併許給你!”
古雅月不孕。楊猛和古雅月都明白其中的緣由,不敢說、不好說吶!
“不說這些了,爺,這曾左的摺子如何回覆呢?”
“不回覆,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的,彭蘊章、胡林翼、沈葆楨那邊讓他們暫且安穩一些,看風色行事!”
利用肅順鼓動風潮脅迫朝廷。也是楊猛的冒險之舉,旨在斷了朝廷求和的念想,一旦朝廷那邊動真格的,楊猛也好藉着肅順脫身。
曾滌生與左季高不同,左季高楊猛可以直接的命令他,而曾滌生此人是有主見的,作爲大清讀書人的扛鼎人物,若是限制多了也影響他的風骨不是?
如今兩湖和四川的兩巡撫一總督,都算是楊家派系的人了,雖說楊猛與這三人的過從不密。但朝廷那邊這三人的腦門上都是貼了楊字的,同黨,這詞兒三人是逃不掉的。
至於葉名琛,家奴而已!那王懿德畏於自己的權勢而已!如今的江南,兩江的位子還在旗人的手裡。若是能換一個就好了。
楊猛這邊雖說沒有回覆曾滌生什麼,但自由傳教與全境通商的弊端,楊猛卻說得很清楚,有了這些曾滌生的摺子也就言之有物了。
與剿長毛的檄文差不多,保國護教依舊是曾滌生的主打,割地、五千萬兩賠款、全境通商、自由傳教、各國公使駐京,在曾滌生的摺子裡一條也沒有通過。
有曾滌生的煌煌之言,這些全都成了洋夷意圖覆滅大清的陰謀詭計,割外興安嶺或許朝臣們的反應不會太大,但楊猛偷換了一下概念,將普提雅廷所說的外興安嶺變成了大清的龍興之地,這一下,一衆朝臣也有了拍馬屁的理由。
君乃聖君,斷不可做喪權辱國之事,龍興之地事關國體,事關祖宗成法,曾滌生的保國護教疏,也是半檄文性質的東西,不等朝廷那邊回覆,在朝在野的許多讀書人都開始響應曾滌生的保國護教之說了。
風潮這東西,有些時候,你可以權當他是個屁,過了就好,但朝廷的官員和作爲官員基礎的讀書人,共同推起的風潮,即使是皇帝面對也要妥協的,大清的社稷,這些年本就岌岌可危,一旦失了讀書人的支持,大清的結局如何,軍機是清楚的,皇帝也是清楚的。
內要剿匪外要御晦,這話說出來也就八個字,但要做出來,卻是需要金山銀海來鋪就的,肅順的八旗新營,裝備了三千條洋槍,二十門西洋火炮,連着槍炮帶彈藥花了多少錢?不多不少正好一百萬兩雪花銀!
據廣州那邊的消息,英夷在港島聚衆萬五,戰船五十多艘,要想應對這樣規模的英夷,朝廷要出的人馬至少要在十萬以上,而且還要更多的裝備洋槍、洋炮。
三千人就是一百萬兩,要是裝備三萬人,豈不是要一千萬兩的雪花銀?如今的朝廷能拿得出手的現銀,也就三五百萬,這三五百萬可是傾家蕩產才能拿出來的。
宮裡是有不少值錢的玩意兒,但那些東西的主意,哪個敢打?
以曾滌生爲首的讀書人,弄出來的風潮沸沸揚揚,可打仗不干他們的屁事兒,這沒錢怎麼打仗呢?
對此,軍機也是沒招兒的,雲南是有一部分滇銅,但差額依舊巨大,想要內外開戰,朝廷必須另闢財源。軍機的事情只能做到這裡了,餘下的事情,就該是皇帝做決斷了,有些事兒,軍機也不想承擔責任的,比如大肆的增加賦稅!
要解決軍費的問題,其實也不算太難的,只要增加稅賦,大清有四萬萬百姓,一人一兩銀子,就是四萬萬吶!這個帳也是讀書人算出來的,但實情卻不是如此。
江南在楊猛的歸置之下,饑民難民的數量在逐漸的減少,但西北、河南、山東、直隸一帶卻不是如此,連年的戰亂、災荒,對農業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一兩銀子,如今在江南或許能買半擔糧食,但在西北,一擔糧食的價格已經漲到了五兩銀子,尋常百姓家的兒子女兒婆姨,幾個加在一起,或許值一兩銀子,增加賦稅,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對於此事,四色棍的處理方法也簡單,問計於楊三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