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寶靈要叛逃的消息,透露給安德烈之後,這位法蘭西的官商,樂歪了嘴,這樣的趣事是極不容易見到的,親手執行這樣的密事,對安德烈來說也是一種榮幸與榮譽,策反一個英吉利的海外總督吶!百年之內未有之趣事啊!
樂呵呵的應承下了楊猛的條件,組織船隊,對楊猛和安德烈來說更容易,在海盜層出的時候,組織一支有武力保護的船隊,無疑是商人們聽到的,最幸福的消息了。
二十艘商船組成的法德艦隊,兩天之內就完成了裝貨與集結,帶着財富夢想,這支艦隊駛向了港島。
就在這支艦隊停留港島補充給養、維修船舶的時候,一個對英吉利來說相對不幸的事情在港島發生了,港督猝死於一場桃.色事件引發的火災之中,而火災的地點,就在港督的官署之內,許多極爲重要的文件都被付之一炬了。
不幸的醜聞!就在港島的許多英吉利人,沉浸在猜測之中的時候,據說有位長得極像港督的人,登上了法蘭西的商船,層層迷霧、紛紛揚揚的小道消息,大量缺失的文件、檔案,打亂了港島行政的步伐與節奏。
港島上下混亂的這些天,每天夜裡都有幾十艘小船,在港島登陸,許多苦力打扮的潮汕人,揹着長長的包袱,加入了港島淘金者的行列。
港督官署的火災燒死了許多人,也燒燬了許多文件,作爲一些秘辛的知情者,英吉利駐廣州公使巴夏禮,暫時掌握了港島的大權。而總督官署的一間屋子裡,燒死的十幾個人,卻讓巴夏禮的眉頭皺的解不開了。
這十幾個人裡面,有幾個人是帶着金銀配飾的,很巧合。巴夏禮恰恰認識這些配飾,這些配飾的主人,正是十天之後,要參加五國船廠正式合約簽訂的政府商人,這是巧合還是陰謀?
就在巴夏禮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更大的醜聞。被停留在港島的法蘭西記者爆了出來,涉及到近百萬英鎊政府資金的去向,這個一下就引起了巴夏禮的注意。
前港督寶靈,指責國內政客,借五國船廠草約的事情,併吞近百萬英鎊的國家資產。事情即將暴露之時,港督寶靈這個政府計劃的執行者,做了政客們的替罪羊,港督寶靈之死,並不是什麼桃.色事件,或是偶發的意外事件,港督寶靈是被大英帝國的政客們暗殺的。
這樣的醜聞。突然在五國船廠簽約期臨近的時候爆出,絕對是令港島措手不及的一件事,法蘭西記者們爆出的醜聞,說的真真切切,或許在某些人的眼裡,這只是一個訛傳,但在巴夏禮和各國商人的眼中,這事兒卻是有相當真實性的。
因爲資金的規模與之前的約定完全一樣,五國船廠草約簽訂之後,楊猛私下裡與衆洋商商議了一下對外宣傳的募資數量。商議的結果就是真正本金的十分之一,有了資金數量爲依據,這樣的醜聞與寶靈猝死的事情結合起來,就不是巧合而是陰謀了。
“該死的寶靈!”
事到如今,巴夏禮也清楚寶靈的死因了。恐怕寶靈是死於那龐大的國家資產吧?
找來原總督官署的人問了一下,寶靈總督的牙醫也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這樣一來,寶靈是真死還是假死也就成了巴夏禮要調查清楚的事情,可寶靈所在的屋子,大火燒得最爲猛烈,除了一堆焦炭和幾顆牙齒之外,沒有什麼能證明被燒死的就是港督寶靈。
英吉利的幾艘商船被海盜劫掠的事情,也從正式的渠道傳到了港島,對照了一下沉沒的船隻,寶靈的詭計也就變得有些拙劣了,那幾艘商船,恰恰是這幾個商人乘坐的,這些人應該早就死在了海中,怎麼可能出現在港督官署呢?
這究竟是國內政客的陰謀,還是寶靈的詭計,亦或是籌劃五國船廠楊部堂的圈套,三大可疑目標,在巴夏禮的心中轉來轉去,而前兩者的嫌疑是最大的。
作爲一箇中國通,巴夏禮在國學上也多少有些根底,畢竟巴夏禮之前做的是翻譯,而與英商打交道的多是讀書人,沒有一定的國學功底,想做一個合格的翻譯,也是困難重重的。
藉着對清國的瞭解,藉着對一些陰謀詭計的熟稔,巴夏禮的心裡,也大概的有了一個眉目,涉及幾百萬英鎊的資金,應該是被政客和寶靈雙方吞併的。
政客們在海上做了一票,或是之前就做了,只是在海上演了一場戲,而剩餘的草約,跟着商人們到了港島,寶靈不想被政客們利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籌劃了一場大火,併吞了剩餘的草約。
政客們吞併一部分草約的目的,恐怕是想引發戰爭,而寶靈吞併草約的目的,是爲了避免當政客們的犧牲品,畢竟涉及到幾百萬英鎊的歸屬,一旦出了岔子,就是要命的大事兒。
參照幾日之前寶靈匆匆到廣州會晤楊部堂一節,巴夏禮對整件事情的輪廓,也有了一個清晰的描摹,國內政客們吞併了一批草約,寶靈到廣州試探楊部堂的態度。
草約簽署的一些條款限定,巴夏禮雖說不是草約的簽署者,但通過衆人的對話,在簽約之時,巴夏禮就知道了草約對於資金的重要性。
沒有草約就沒有前期募集的資金,楊部堂的態度肯定是極爲堅決的,加上虎門炮臺暴增的實力,西馬糜各里前期之敗,寶靈覺得政客們的陰謀是拙劣的,他很容易被牽扯到政治陰謀之中,假死叛逃也就成了寶靈必選的道路。
醜聞、傳聞、小道消息,巴夏禮整合了一下港島最近流傳的消息,也就很容易把握寶靈的去向了。
繼續深入調查,可線索自法蘭西記者和貌似寶靈的人登上法蘭西商船爲止,再往下就沒有任何進展了,濃濃的迷霧、深深的黑幕。巴夏禮也知道,近期再調查五國船廠草約之事,就是找死了。
想要弄明白草約之事,巴夏禮還有一條捷徑,那就是身在廣州的。五國船廠之事的組織者楊部堂,將港島的事情,梳理了數遍、細緻的調查了數遍,巴夏禮得出大致的脈絡,無法繼續深入之後,就在草約簽署的前幾天。乘船來到了廣州。
“巴夏禮公使,您也是草約簽署的見證者之一,草約簽署的保密條款,想必您也清楚,這樣的問題提出來,您不覺得欠妥嗎?”
會晤楊猛、提出問題。就是巴夏禮弄明白草約一事詳情的捷徑,只要知道了資金的歸屬,陰謀的策劃者也就無所遁形了。
可這樣的問題,對草約的組織者楊部堂來說,回答起來也是有相當難度的,畢竟這涉及到了商業的誠信問題,如果五國船廠草約之中約定保密的事情。很輕易就透露了出去,對於楊部堂的信譽是個不小的打擊。
“楊部堂,此事的後果想必您也是清楚的,我的問題很簡單,就是那七分草約資金的歸屬,不回答我的問題,戰爭即刻就會爆發。
那麼一大筆資金,引發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也是輕而易舉的。”
戰爭威脅,是英吉利外交官手中最有效也是最無力籌碼,對於葉名琛。這所謂的戰爭或許有些威懾力,但對楊猛來說,這玩意兒能有多大的威懾力呢?
“甭跟我來這個!打就打,無所謂的,你們英吉利政府想要破壞五國船廠簽約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本部堂的信譽就是建立五國船廠的基礎,沒有各國商人的點頭,草約資金的去向,即使你們發起戰爭,我這邊也不會透露分毫的。”
信譽,對楊猛來說很重要,雖然他也很想將一些事兒告訴巴夏禮,但是,說了就是違約,在簽約之前的關鍵期,楊猛是不會犯也不敢犯低級的錯誤。
“那楊部堂能否說一下,我國的資金是否還在?”
巴夏禮也知道如今港島的軍力奈何不了廣州,楊部堂的拒絕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事情要弄明白,有些時候並不需要泄密的。
“這個嘛……無可奉告!”
什麼是情報,稍一猶豫就是情報,楊部堂一猶豫,巴夏禮就知道壞事兒了,這樣的事情,有些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
政府資金一事,巴夏禮也是碰巧遇上了,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是接觸不到這些秘辛的。
“楊部堂,資金的流向……”
猶豫了一下,在帝國利益與自身利益之間,巴夏禮果斷的選擇了前者,畢竟他是一國公使麼!
“無可奉告!巴夏禮公使,五國船廠簽約在即,本部堂勸你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爲妙,寶靈就是前車之鑑。
巴夏禮公使,十分熟悉我大清的狀況,相比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話,您清楚是什麼意思。
寶靈總督的事兒本部堂也聽說了,在五國船廠之事上,您與寶靈的立場應該是一樣的,寶靈總督因何猝死,巴夏禮公使想必已經有所覺悟了。
如今五國船廠的大局已定,所不同的只是參股的金額而已,貴國在此事之上已經死了一個總督了,再饒上一個公使,也很容易,如今港島的兵力有限,貴國自顧不暇,巴夏禮公使還是要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一旦,巴夏禮公使被捲入此事之中,生死存亡也是某些人一念之間的事兒,與其斤斤計較,不若難得糊塗。
港島和廣州的事物已經極爲棘手了,巴夏禮公使何必執着於寶靈的生死和資金的歸屬呢?此事自有高人擔憂,糊塗一些未嘗不是明哲保身之舉。”
依舊是設身處地的爲巴夏禮着想,這巴夏禮與寶靈還有所不同,楊猛的許多話,巴夏禮是知道其中深意的,作爲一箇中國通,許多寓言、俗語巴夏禮都是明白其中含義的。
“楊部堂,我若是阻撓呢?”
五國船廠是帝國的一大禍患,在巴夏禮看來,即便是丟了龐大的國家資產,這五國船廠簽約的事情,也要攪黃了。
“呵呵……螳臂擋車、自尋死路而已,寶靈之死疑團重重,貴國的政客們,貌似正等着代罪羔羊呢!
五國船廠之事,沒有三五十艘戰艦,一兩萬精兵,是不可能阻止的,大灣、虎門兩炮臺,足以保證簽約順利了。
除去軍事手段,其他手段,對五國船廠的影響並不是很大,雖說草約失卻之事,寶靈猝死之事,對先期的投資有所影響,但英美法德,還是有信任本部堂的商人的,五國船廠先期募資五千餘萬兩,即使折半,也是一筆足以引發國與國之間戰爭的財富,阻撓,怕是你死的也快!
具體如何抉擇,是巴夏禮公使的私事,但本部堂勸你,還是不要參與這場醜聞爲妙!
不送了!”
巴夏禮踩着輕飄飄的步子,走出了楊猛的衙門,楊部堂說的不錯,寶靈鬧出的醜聞,迷霧太重,政客、寶靈、楊部堂、五國船廠,這一團黑幕,恐怕不是他這個公使可以隨便參與的,若是正當的國家利益,巴夏禮或許會爭一爭,但參與這樣的醜聞之中,巴夏禮不敢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