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於往最壞的方向發展。雖然褚阿炳父女有思想準備,但事情真的來了,還是發現原先的準備顯得很不夠……原本以爲他們可以冷靜地應對,真的來了,才知道自己依然慌張得六神無主。
民不與官鬥,他們拿什麼去鬥?什麼也沒有啊!
阿炳是老實巴交的漁民,不認識官面上的人,急忙帶着靜燕去乍湖鎮找兄弟姚雲林。
“這事……”姚雲林在乍湖鎮生活了很多年,認識的人是不少,但事情牽涉到浦志,恐力有不逮,安慰道:“我找人去說說看,不過,得準備錢。”
阿炳忙說:“我帶了一萬元錢,你先拿去。”
“不着急,等有了眉目才遞錢,現在想送錢也沒地方送。”
“那勞煩兄弟了。”
姚雲林搖搖頭,卻又安慰道:“一家人不說二家話,事情雖然麻煩,但也不是大不了的事,畢竟浦強好好的沒出什麼大事,你們先在家坐着,我出去找人。”
乍湖鎮派出所那邊,將“來發”帶到之後開始做調查筆錄。
“姓名?”
“……”
拍拍桌子,“姓名?”
“來發。”
“來發?姓什麼?”
“不知道。”
猛一拍桌子,“老實點!姓什麼?!”
“不知道。”
這樣問了半天,警察看出來了,這小子可能是個傻子,至少是半個傻子。坐着回答問題也會走神。於是直入正題:“爲什麼打浦強?”
“我沒打。他自己喝醉了酒。摔了一跤。”來發將靜燕教的話牢牢記在心底。
這和浦強說的有些不同,不過相對而言,辦案警察心裡面是相信“來發”的,傻子嘛,傻子不會說謊;再說,浦強是什麼樣的人,他們豈能不知?便去請示所長浦志。
浦志很不滿:“怎麼處理要我教你嗎?尋釁滋事,當街打人。先關他幾天,寫報告上來。”
辦案警察按照他的意見呈上報告,浦志大筆一揮簽下名字。然後去走程序,很快將來發送進乍湖看守所。
乍湖看守所就在派出所東邊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人還沒有送到,浦志的電話就打到了看守所領導的桌子上。
乍湖看守所隸屬平浦市司法局管轄,和派出所其實分屬兩條線,不過,看守所副所長趙康是浦志的老戰友,關係很鐵。
看到送人過來的警察小蔡。趙康笑呵呵地問:“怎麼?聽說腦子還不大好?”
小蔡攤攤手,道:“看上去像個傻子。不過人有些奇怪,有時候似乎是清楚的。”
趙康搖搖頭,道:“又是浦強這小子惹出來的事吧?我下次遇見老浦要說說他了,這樣子不行啊。什麼人都往我這邊送。”
“呵呵,反正就三四天時間,關一關就放,不會惹什麼事出來。”
“也只能怪這傻小子運氣太背,怎麼惹到小霸王了?”
小蔡壓低聲音道:“小霸王看上了傻子的姐姐,長得非常水靈,想拿這些壓她就範。”
趙康臉色一變,道:“啊?這事不妥!我得給老浦打電話去。”
“算了吧,浦所的爲人您還不清楚?反正就這麼回事,關也就關幾天,沒準明天就放了。何必和浦所板臉?”
“可老浦還關照過,將他關進重犯監房。”
“呵呵,吃點苦頭也好,讓他長點記性。”
趙康有些不放心,特地去看了看送過來的少年,問了他幾句話,少年只是重複沒打人,是浦強自己喝醉了就摔了一跤。
既然真的有些半呆半傻,趙康覺得就算被犯人教點規矩也沒事,放出來也講不清楚,就不去管這事。
少年自從海上獲救之後,大多數時間腦子都昏昏沉沉,在阿炳家做事情幾乎都是下意識地去做。然後,他對褚靜燕的話毫無保留地聽從。
被帶進看守所,辦理完手續,他被關進第一道鐵門內。
少年看一眼這裡的環境,走進第一道鐵門後,左右兩側各有一排房間,有提訊室、教育談心室、醫療室等等,靠近另一道鐵門處設有一個值班室。
多年後回憶,少年其實不記得這麼多。怎麼進去的,辦了些什麼手續,管教說了些什麼話,都記不清楚。他只記得在值班室被要求穿上黃色背心,然後跟着管教進入十二號監房。
十二號監房是乍浦看守所內最有名氣的監舍,關押的都是可能判刑十年以上的重犯。這裡自看守所建立起就立下了很多規矩。
進去之後,身後的鐵門關上,然後“哐當”一聲,管教上鎖。
少年眯了眯眼睛。
監房不大,有一張通鋪,七八個光頭漢子坐在通鋪上,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等管教的腳步聲遠去,七八個人一齊大喊:“蹲下!”
房間十分狹窄,約二十來平方米,有一個由水泥砌成的通牀,頭頂上五六米高的地方有一個透氣窗。這些人並排坐在通鋪上,清一色光頭,清一色黃色背心,陡然一聲喊,氣勢驚人。
少年小小地驚嚇了一下,隨後,他茫然四顧,腦子裡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狹小的空間,幾個危險的男子,似乎在哪裡經歷過?
坐在通鋪上的人見少年茫然四顧,並沒有聽話地蹲下,勃然大怒!
號子有號子的規矩,再厲害的人,進來也得照着規矩走一遍程序。
“媽的!你耳朵聾了?還不趕快蹲下?”
十二號監舍的老大綽號“黑金剛”,犯了重罪進來的。進來時,他也被這樣要求走程序,因爲有些不服氣。被“前輩”飽打了一頓。此後。每個新人進來。他都嚴格要求他們走程序,動作稍慢就捱打。
少年愣愣地看着對他呼喊的人,努力回憶着什麼。
黑金剛見少年依然站着,不搭理他,一揮手,道:“田雞、老賴,給他講講規矩。”
通鋪上頓時竄出兩個壯漢,他們看到少年愛理不理的樣子早就不耐煩。進十二號監舍的人,哪個沒捱過打?聽話的要打,不聽話的更要打,程度上有所區別而已。
揮舞着拳頭,準備給他“講”規矩了。
“田雞”衝在前面,小樣的!敢不聽話?看老子一拳打飛了你!
少年瘦弱的身體站在那裡,在“田雞”一百五六十斤的身胚對照下,顯得特別弱小。
坐在通鋪上的那些人幸災樂禍地等着看着少年被一拳打飛。
“砰!”勢大力沉的拳頭打在少年的胸口,然後……
“啊——”一聲慘叫。
揉了揉眼睛,發現慘叫聲居然是田雞發出來的!
只見“田雞”連甩自己的拳頭。然後彎腰跌在地上,將拳頭抱在懷裡打滾。喊:“痛死我了!”
原來,他滿心以爲這一拳可以將少年打倒,打出內傷,沒料到拳頭打到少年身體時,就像打在堅硬的鋼板上,差點打爛,骨頭有碎裂的感覺,疼得褲襠裡的蛋蛋都在抽筋。
“痛死我了!”他滿地打滾。
黑金剛怒道:“田雞,你他媽唱戲給誰看?老賴,還不動手?”
老賴是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也很壯實,不過心眼較多。這小子是個詐騙犯,曾經冒充軍委領導行騙,屢屢得手,後來在江南省行騙,一個無意中的疏忽惹起他人懷疑,追查之後才知道這貨是個騙子。
看到田雞一拳打過去之後倒地打滾,老賴以爲少年胸前裝有暗器,田雞是一拳打在尖銳的東西上,刺傷了拳頭才那樣痛。因此,他聽到黑金剛指令後長了一個心眼,繞到少年的背後打黑拳。
力沉丹田,猛喝一聲,“打死你!”
“砰!”
“啊喲——噝——”老賴學田雞的樣子,倒在地上滿地打滾,嘴裡說不出話,只有“噝”的吸氣聲。
媽啊!太疼了!噝……
通鋪上的人看出有些不對勁了,全都站起身,驚愕,詫異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們不知道,這個少年雖然有些呆傻,那不過是高燒的後遺症,是因爲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引發的,現在正依靠自身的機體力量在逐漸康復。
田雞和老賴的拳頭打過去,他雖然不知道閃躲,但身體的條件反射在,拳頭打到他身體的時候,靈力自然而然地保護這塊地方,他們兩人打到他身體,其實是被自己的力量反彈,就像有人打在他們的拳頭上一樣。
而少年捱了這兩拳,神智竟然清醒了幾分。
狹小的空間內,數個漢子兇相畢露,準備暴打他一頓……情形類似於漁船船艙內藍衣社的幾個人。
他有些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呢?自己是什麼身份?他苦苦回憶。
十二號監舍內,情形因此顯得有些詭異。
打少年的兩人倒在地上痛得打滾;少年卻在痛苦地拍自己得腦袋……
黑金剛有些摸不清路數,道:“你們幾個一起上去,小心些,這小子身上可能穿了鐵胸甲……照道理不會啊,進號子前,每個人都要脫光衣服給管教檢查的。”
剩下的幾個人都圍了上去。
對犯人來說,在監舍每天閒的蛋疼,教訓新人是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人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四五個人團團將少年圍住,黑金剛來走到了面前,吼道:“新來的,進號子就得講規矩,不給你講規矩,我們這些人以後還怎麼混?你要是老實點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則,讓你睡都睡不安穩,每天半夜都有人打你的臉……”
這個時候,浦強已經來到了看守所,扔給每個值班人員一包煙,問值班警察:“老吳,那個少年怎樣了?”
“關進了十二號監舍還能怎樣?現在肯定被那幫東西在講規矩啊!”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