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你並不容易,因爲你行蹤詭秘,遇事絕不出頭……”任俠嘆了一口氣:“很辛運的是,我還是查到了,到底你是誰。”
周搖光並不驚訝:“是嗎。”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件事情沒你想想的這麼複雜……”任俠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剛纔說了很多,努力裝作很瞭解血龍,然而我發現其實你並不真正瞭解,否則你就應該知道血龍做事有一個很大的特點——有仇必報,有恩必報。血龍如果知道水屋周家對海粟曹氏有恩,不管後來是不是會娶你回家,但在水屋周家遇到困難的時候,血龍絕對不會束手不管。血龍是一個特種兵,常年戰鬥在世界各地,因爲任務需要保密,極少跟家裡人聯繫,也不知道家裡的情況,他根本不知道水屋周家和你這個人的存在。”
周搖光聽到這一番話之後再也無法保持鎮靜了:“我剛纔沒有跟你提到水屋周家,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還知道很多事情。”任俠抽了一口煙,衝着周搖光吐了一個菸圈,面容在煙霧之後變得模糊起來:“如果血龍當年知道這些,事情後來的發展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換句話說,其實所有一切都是誤會,我覺得你真正應該做的是澄清這個誤會,而不是讓這個誤會延續成爲無法解開的血債。”
周搖光有些目瞪口呆了:“你到底是誰?”
任俠還是沒有回答周搖光的問題,只是說道:“或許你現在很憤怒,當年海粟曹氏欺騙了你,明明血龍是去當兵了,卻騙你說遊學。而這只是爲了保密,沒有其他原因,血龍計劃已經結束多年,但直到今天在華夏還高度保密,任何公開私下場合都不能提起。讓你知道太多了,對你未必是好事兒……”頓了一下,任俠繼續又道:“所有這些,血龍真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想管。或許你還會憤怒與,爲什麼血龍非要去當兵,而不是老老實實接手家族生意,做一個富二代。”
周搖光果斷點頭:“沒錯!”
“如果血龍當年沒走那條路,如果血龍當年沒走那條路,而是老老實實留在家鄉,跟你結婚生子,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任俠笑着搖了搖頭,略有點譏諷的道:“你知道你的老公會是個什麼人嗎,一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每天耽於吃喝玩樂卻沒有任何追求。剛開始他可能會跟你很恩愛,時間長了對你審美疲勞,在外面就會花天酒地,照樣會是左擁右抱,有諸多女人。而你只能老老實實料理家務,在家裡照顧公婆,那麼問題來了——這種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周搖光想也不想就回答:“我也不想要這種生活。”頓了一下,周搖光補充道:“但是,如果血龍沒有走後來那條路,至少可以避免我的家族破產,或許我父母今天還在人世。”
“這個確實是血龍愧對於你,但因由並非是血龍太自私,而是去做了一件更偉大的事情。”
周搖光很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去當炮灰嗎?”
“沒錯!就是炮灰!”任俠意味深長的說道:“但正是因爲這些炮灰的存在,使得洋人再也不敢小覷華夏人!”
周搖光愣住了:“這……”
“你是大馬華人,應該很清楚海外華人的生存地位,咱們就說大馬吧,華人一直都是二等公民,無法從政,對政治沒有發言權,只有老老實實經商創造財富。而且,華人經商也是有規定的,必須要讓當地土著入股,否則這買賣就做不起來。換句話說,華人不管多麼苦多麼累,都要分錢給當地土著。而當地土著就可以什麼都不做,等着從華人這裡賺錢。公立學校不進行華文教育,華人想要讓自己的孩子學習母語,只能送到私立的華語學校,而這些學校不屬於國民教育序列,文憑也不被大馬社會承認。然而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隔幾年就會有一場規模不等的排HUA暴亂……”頓了一下,任俠意味深長的說道:“華人掌控整個東南亞的經濟命脈,社會生活當中卻是二等公民,地位岌岌可危,就像一根韭菜一樣,隨時都可能被人收割。血龍去當炮灰,原因很簡單,就是改變這種現狀,結果是這些年來華人地位顯著提升,再加上華夏國力日漸增強,東南亞那邊不敢再隨便欺負華人,這說明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周搖光聽到這些,面色變得慘白,嘴角嚅囁着,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始終沒說出口。
“海粟曹氏和水屋周家有婚約,血龍的父母當年承諾,血龍回來之後會娶你,但血龍對自己的民族也有誓言。”長呼了一口氣,任俠緩緩又道:“如果你問血龍,是否後悔當年的選擇,你得到的答案可能會非常失望,血龍沒有後悔過。或許你認爲這對你不公平,但你要知道血龍自己也爲這個選擇付出了代價,而且血龍本人都已經死了,你心中的怨氣應該紓解了。”
周搖光豁然站起,顫聲質問:“你……你到底是誰?”
任俠還是沒有回答周搖光:“可能你時間充裕,但我還有很多工作,該說的話我全都說了,如果你沒其他事兒可以告辭走人了。”
周搖光本意是要殺掉任俠,爲有關血龍的一切做一個了結,然而聽到任俠這些話之後,卻發現自己無法下手了。
突然之間,周搖光意識到,或許血龍對不起自己,但自己做的事情,似乎也不全對。
周搖光嚅囁了幾下嘴脣,猶豫片刻之後,再也沒說什麼,快步向外面走去。
一個親信立即跟上來,低聲問周搖光:“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我們該走了!”周搖光冷冷的道:“我現在不想做任何決定,不要來問我任何問題!”
任俠起身跟在周搖光身後:“略盡地主之誼,我送你出去吧。”
周搖光並沒拒絕,走在最前面,任俠在稍後的位置,周搖光的手下則跟在最後面。
離開會議室,進了電梯之後,周搖光突然轉過身,仔仔細細打量起了任俠。
這讓任俠感覺有些不自在:“我臉上有猴子上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