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妹嫁人了,生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覺得一切都非常的好。至於以後的中國千百年來的婆媳問題,她要不要面對,就得等時間來闡述了。現在溪殃要說的也是一個婆媳關係的故事。
“咔咔……”門外從來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
雲靜的手不停地把昨晚和婆婆一起去超市買的把各種調料裝進一個大的購物袋裡,擡起頭看到丈夫阿文開門無精打采的走進來。
一件外套隨意的搭在右肩上,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陣陣燻人的煙味,整個房子都是嗆人的味道,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邊走進來邊用手揉着太陽穴,拖鞋也不換,就直直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嘴裡囔囔的叫道,“困死我了,好累啊!”
雲靜什麼都沒說,緊抿着雙脣,低頭繼續收拾着,只是瘦得見骨的雙手上,一條條青筋突起,有點發抖。
“鏡子,給我倒杯水!”阿文閉着眼,命令的口氣對雲靜喊道。
雲靜沒有理他,繼續低着頭揀擇瑤柱和蠔幹這些今天熬粥用到的海鮮乾貨,用力的塞進麻包袋裡。
“你沒聽到嗎?啊?你聾了?你這個臭婆娘們……”阿文伸直腳往雲靜的方向踢過去。
“啊!”雲靜坐在小凳子上,沒有留意到,被阿文踢倒在地上,然後眼淚就唰的直往下流。
阿文睜開眼,“哭什麼哭?!好好的運氣都給你哭光了,害得我昨晚打麻將連續輸了幾輪。真是的,喪門星。”
雲靜忍不住的喊了起來,發抖的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有多少事幹,可是你呢?現在已經是八點了,阿媽阿爸昨天已經帶着孩子們回老家去準備了,你呢,你明知道今天回老家做年例的,可是你還打麻將到天亮?回來就喊累……”
年例是粵西的一個特色節日,在茂名湛江地區是非常的流行的,年例的主旨是祈禱風調雨順、百業興旺、國泰民安。一村過年例,周圍村莊羣衆都來看熱鬧助興,家家戶戶大擺宴席招待親朋戚友,不論是否相識,一律熱情款待茶飯酒菜。每到年例期,村鎮街道張燈結綵,各戶盛筵宴請親朋,來客越多,主人就越高興,故有“年例大過年”之說,活動內容有遊神、遊燈、點燈、打醮、舞獅、舞龍、飄色、八音、武術表演、做大戲(粵劇)、木偶戲、燃放煙花炮竹等,一直鬧至通宵達旦。隨着社會的發展,年例的傳統也隨之有所改變,許多地方逐漸習慣於把“做年例”、“睇年例”變作“吃年例”,因爲很多外出的人回來都是請廚師來做菜,而自己和親朋好友都是等着吃就行了,吃年例也就這樣來的了。
所以對於在年例這個特殊的日子裡,阿文居然還是通宵沒有早早的回來幫忙,雲靜覺得很委屈,很難過。
“回來什麼也不幹,也不問問我有沒有準備好,孩子阿爸阿媽不在,你也不問問他們有沒有先回去了,你平時打通宵我說不了你,可是今天呢?我哥哥嫂嫂他們也快來了,你到底有沒有當這個家是家的?……”
“喊什麼喊?吵死了,你不會自己先回去啊?”阿文站起來,跑進廁所。
雲靜跟着過去,拍打着門,“我回去?我一個人怎麼回去?菜呢?菜還沒有買,拜神用的公雞還沒有買?回去之後,空空手的做什麼?難道就昨晚和阿媽一起買的那些調料配料的就能做菜了?”
“好了!”阿文打開門,“你先等着,我去市場買只雞回來!”
雲靜呆呆的看着阿文出門。
……
半個小時之後,雲靜一個人拿着阿文買回來的那隻雞和那些配料之類的上了公交車,而阿文則是去市場買些龍蝦花蟹之類的做年例的常菜,待會再開車回來。
從市區回到老家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作死咯!鏡子,你怎麼哭得眼眶紅紅的?”婆婆抱着雲靜的女兒從院子裡跑出來,氣喘喘的。
“阿媽,沒事。”雲靜放下手裡的
東西,抱過女兒。
“怎麼沒事?是不是阿文又罵你了?!這混崽子。”婆婆氣得直罵,“他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的?”
“他去買菜了,我先回來,阿媽我先去殺雞,待會得拜神了。”
雲靜把女兒放到一邊的小兒車上,就忙開了。
……
等雲靜拜完神回來,看到阿文已經回來了,買回來的各種菜都堆在院子裡,婆婆在洗着龍蝦,正準備剁碎煮粥,而阿文坐在屋子裡的沙發上逗着女兒,兒子拿着玩具槍在一旁學超人擺着動作,他看到雲靜進來也沒說什麼。
雲靜拿起花蟹,看到不是很新鮮的樣子,都是冰凍過的了,而且都不是很肥,這樣的花蟹是沒多少東西吃的。
雲靜對婆婆說,“爲什麼不買些活的花蟹,那樣的好吃,又差不了多少錢。”
婆婆也在一旁說,“就是啊!”,然後轉身對阿文說,“阿文,你幹嘛買這些花蟹?沒肉吃的,浪費東西,不值得。”
阿文一扭頭,直着脖子,氣沖沖的對雲靜說:“你又在阿媽面前掰什麼是非?”
雲靜愣了一下。
婆婆衝進去,拍了幾下阿文,“作死的,怎麼這樣說你媳婦?啊?你媳婦有說你什麼嗎?”
“她會沒說?”
“你媳婦爲你生了兩個娃,店鋪裡的活都是她在幹,家裡的活計也沒少幹,你呢?整天就是打牌打麻將,也就是幫忙進進貨,你還好意思說你媳婦?”
“她可以不幹的啊!她可以走得啊!我又沒有叫她留下來,就算是她生的兩個孩子,她也可以帶走啊!我還不稀罕呢!會生孩子的女人還少嗎?”
“你說什麼?那是你兒子女兒。你這個兔崽子!”婆婆氣得猛地在阿文身上拍了幾巴掌,“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鬼混了?啊?你怎麼就是老說不聽?你想氣死我嗎?”
“你到底是我阿媽?還是她阿媽啊!”阿文不敢還手,只能直躲着。
雲靜看着婆婆對自己的維護,還有阿文對自己的不在意,一時感動和傷心都充斥着整個心窩。
雲靜嫁給阿文已經五年了,生了兩個孩子。婆婆只生了兩個女兒,阿文是公公大哥家的小兒子,剛剛出生就過繼來的了。
公公是油公司的老工人,現在七十多歲,已經退休了。早年的時候,單位有房子分,他分到一套房子,九十多平方,淨地面積也就八十多,兩房一廳一廚一衛。
婆婆人長得非常的粗壯但是又矮,還不識字,而公公儘管已經是花甲之年了,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俊逸,現在依然是帥老頭一枚。
一開始雲靜不知道爲什麼公公會娶這樣外表不揚的婆婆,可是相處下來,才知道婆婆的確值得公公的真心相待。
婆婆是一個非常開朗的女人,對人熱情,很多事情看得非常的開,唯一覺得不足的就是她覺得自己沒有文化,教育不好阿文,常常因爲這個沮喪不已。她生的兩個女兒都非常的貼心,而過繼過來的阿文,小時候長得挺機靈的,樣子伶俐,嘴巴甜,大家都喜歡他,家裡也因爲只有一個男孩子,一直寵着。
阿文初中畢業之後,就不再讀書了,先是在外面零零散散的打了三年工,覺得很辛苦,就回來學廚師,他覺得廚師是一門賺錢非常快得門路。現在很多鄉下辦酒席都請廚師了,出一次場就有三四百到手,一個月收入六七千都是很平常的事。看到一起長大的小夥伴,進了這行的,都小富了,阿文眼睛都紅了。
可是阿文吃不了苦,學了到半年連魚都還不會殺,更別說四五公斤重的鐵鍋子他拋幾下就累得胳膊擡不起了,後來只好放棄了。
雲靜這就是在這半年裡認識阿文的。
阿文是飯店的學徒,雲靜是服務員。平時放工了,飯店的年輕男男女女的就一起出去玩玩,喝個小酒,或者是打打桌球的。
阿文長得帥氣,對女孩子出手大方,嘴巴會說話,哄
得當時飯店的好幾個女孩子都對他有那麼點意思。
最後阿文帶回家的是雲靜。
帶回家的時候,公公私下對阿文說,“看起來太嬌小了吧?”。
阿文一米七幾,在南方來說,是非常好的身高了,看起來又不贏弱,白白淨淨的,笑起來非常的陽光。而云靜不到一米五,個子小小的,幸好不像婆婆那樣黑,五官也比較清秀。
阿文說,“我喜歡的是她的憨厚!她的聽話!”
既然兒子都這樣說了,做父親的也不好反對了。
之後結了婚,孩子給婆婆帶,阿文和雲靜租了一間店鋪賣衣服。可是吃不了苦的阿文,總是把活計都留給雲靜一個人幹,自己跑去打牌打麻將,贏了的話,孩子的零嘴都會多很多,輸的話就找雲靜拿錢,雲靜有時候不給,他就打罵雲靜。輸得最狠的一次,把店鋪頂了出去,家裡的摩托車都賣了,洗衣機、冰箱也不知道賣哪裡去了,直到人家來收鋪,氣得找不到人,兩眼發黑的雲靜,回到家,再看到空空的家,真的覺得生死不如了。
後來公公憐惜他們,再把省吃儉用的棺材費和退休金拿了出來,給雲靜重新租了個小檔口。
雲靜死死地把錢握在手裡,無論阿文怎麼打她,罵她。
最後阿文也不管生意了,就成天在外面混,打牌,泡妞,雲靜都當沒看到,就算是在檔口看到過阿文摟着一個個不同的女孩經過時,都當做是陌生人。
每次婆婆看到阿文罵雲靜,都會維護雲靜,罵斥阿文。
雲靜嫁給阿文五年了,從來沒有和婆婆紅過臉,婆婆總說,“鏡子啊!你就是我閨女了。”
其實婆婆對雲靜比對女兒還要好,女兒有時候都會臉紅幾句。每天早上早早起來,做好早餐才叫雲靜起牀吃,兩個孩子都是婆婆帶着睡,中午買菜做好午飯再送到店鋪,晚飯也是如此。
在雲靜月經期間,雲靜的衣服都是婆婆洗的,婆婆說,女人都愛護好自己,不能碰冷水,她以前就是不懂得,很多時候都不在乎,覺得自己身體很棒,最後壞了身子,才生了兩個女兒……
有時候,孩子的姑姑都會眼紅說幾句,我媽媽對你比她親閨女還好!
有時候人的緣分就是那麼奇怪的事情。
雲靜很感激婆婆對自己的照顧,經常進貨的時候都會給婆婆攜帶新的衣服,還給錢婆婆去老年人休閒所。這令婆婆感到非常的自豪,儘管在城市裡,老太太去休閒所是很一般的事情,但是在農村卻是頭一份。每次婆婆回到農村的老家,都會向老姐妹炫耀自己有一個好兒媳婦。
可是阿文卻老是使雲靜傷心和感到委屈。
雲靜很傳統,有着從一而終的思想,而且還和阿文生了兩個孩子。儘管阿文經常在吵架的時候說,你走,帶着孩子走。但是雲靜還是離不開阿文。
有些人認爲雲靜的不幸之處,是她自找的,丈夫都不把她當人了,她還是繼續跟他過下去。
……
今天是年例,按照往年的時間,親戚們都快來了。雲靜不想給別人看笑話,儘管是親戚,可生活是自己的。雲靜不想在親戚面前低頭,靜擦了擦眼淚,說:“阿媽,別說了,做菜吧!待會我哥哥他們就來了。”
婆婆和阿文都停了下來。
阿文聽到雲靜說她哥哥們要來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去清洗那些引發爭吵的花蟹。
……
雲靜塞給門口準備進來舞獅子的人一塊錢,說現在沒空招呼,轉頭忙活去……
其實雲靜也知道阿文的脾氣,要順着摸,可是雲靜有時候就是受不了,也許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而阿文就是她的劫,一生的劫……
溪殃理解不了雲靜的幸福,雲靜的執着,雲靜的堅持。在雲靜家,看到雲靜強作自然的笑着,在親戚間周旋着,心裡只覺得,這頓飯真難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