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算找着你了。曹公公眼下正在大廳裡等你，說是皇上召見。”初綰從長廊一頭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滿臉急切。
什麼，皇上要見她？
聞言，雲翎心裡一個“咯噔”，她在腦子裡搜索了一下劇情發展，不妙，好像就是在這次進宮她被廢了郡主的頭銜。
雖然她不怎麼在乎這個名頭，但自己全身上下也就這麼個護身符了，真沒了的話，她就算離開大將軍府也不好過。
不然容她裝個病？能拖一時是一時。
“哎喲……我的頭有點暈。”雲翎扶着額頭輕飄飄地倒了下去，神情柔弱，演技自然，多一分油膩，少一分虛假。
她料定初綰一定會接着她，所以倒得沒有後路。
然而云翎想錯了，就在她倒下的時候，初綰正好跪了下起來，“奴婢……”
“靠！”雲翎一個收勢不及，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
初綰見李慕詞這麼摔在地上嚇了一跳，然而她還是說完了口中的話，“見過曹公公。”語畢她連忙起身去扶李慕詞，“奴婢該死，郡主沒事吧？”
“……”她瞪着她不語。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方纔光顧着給曹公公行禮沒注意郡主。”初綰跪着爲整理李慕詞衣裙時又說了一句。
“沒事，本郡主也沒那麼嬌弱，不過你的眼神是真不好。”雲翎低頭瞧着爲自己整理裙襬的初綰，她不信她剛剛沒注意到自己，那眼神，她敢賭上男主的智商，故意的。
呵呵，她就說她虛僞，表面上說不怪她，結果暗裡給自己使絆子。
那一下真疼。
曹準冷眼旁觀了一切，他是慕容曜跟前的紅人，剛坐上大總管的位置，在宮裡摸爬滾打多年怎麼會沒有點眼力。
“大膽奴婢，竟讓郡主的千金之軀摔在地上，來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他罰人有一套，不服他的就打到他服。不過是個奴婢，也敢跟主子使心眼。
“曹公公饒命，曹公公饒命啊……”初綰一聽曹準的話嚇壞了，小臉一白，連忙跪下來求饒，她是真怕了被打板子，上次那五十大板若不是三少爺叫人放水，她早便香消玉殞了。
好大的口氣。
雲翎擡眼打量眼前的“曹公公”，腦子裡忽然蹦出了一句話，“我們東廠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太監服，眉不慈目不善，整張臉看起來陰沉沉的。
她是氣初綰不扶自己，但真打了她估計她的萬千罪名又會加一條，而且初綰是個弱女子，萬一熬不住幾板子，那自己手上豈不是要多條人命。
這怎麼行。
“曹公公，許久不見，您辦事可是越來越穩妥了，難怪皇上如此信任您。初綰方纔也是在您的神威下才忘了注意長樂，你便看在她自小照顧長樂的面子上饒了她吧。”
初綰猛然擡頭看向雲翎，她竟會爲自己求情，許是爲了上次推她頂罪的事求心安。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雲翎這話說地曹準有點得意。
“既然郡主發話了，奴才也不爲難她。你以後記着做事小心點，郡主仁慈，太后娘娘見着可饒不了你。”曹準甩了甩手裡的拂塵，他忽然帶了一張笑臉的面具，雙頰略紅，跟施了脂粉一般，“郡主，咱們走吧”。
“嗯。”雲翎瞥了一眼跪着不敢起身的初綰，她喜歡跪就跪着，誰讓她剛纔不扶自己。
*
從出府開始雲翎一直在記路，怎麼去皇宮，兩邊有什麼景物。
她很清楚這次慕容曜召她去皇宮要談什麼，爲的是她這次給袁旖旖和李遇錦下藥的事，估計這次她犯的錯實在太大，而且還有前科，慕容曜不廢了她的郡主身份，儲延禮會即刻發動朝中大臣和全城輿論逼他。
穿過入口宮門便是氣勢恢宏的金紅色皇宮，綿延的建築猶如蜂房水渦，朱漆紅牆配上精緻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通道兩側玉砌雕闌，上雕姿態各異的飛龍。
轎子到御書房門口停了下來，隨後轎門外傳來了曹準尖細恭敬的聲音，“郡主，御書房到了。”
雲翎快速整理自己的儀容，她矮身踏出轎子，端莊優雅，華麗的裙襬拖尾散在身後。
一縷嫋嫋白煙從紫金香爐裡升起，薰地整個御書房內都縈繞着一股股溫雅的香味。
慕容曜正坐在一張四方桌前，案上堆滿了已處理和未處理的奏章，他握着硃砂筆劍眉深鎖，十本奏章裡面有六本是在請他廢了李慕詞的郡主身份。
這儲延禮爲了袁旖旖也是費盡心機，能拉到諸多大臣足以見他在朝堂中與幾派交好。慕詞之前做的那些時他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件事他閉不了眼了。
“啪”地一聲，慕容曜將手中的奏章摔在了案上。
這時雲翎剛好踏入御書房，一聽那摔奏章的聲音嚇得她心跳加快。
“民女參見皇上。”雲翎膽戰心驚地在龍案前跪了下去，手裡緊張的都是汗。
慕容曜聞言擡起眸子，看着雲翎古怪的動作嘴角抽了抽。
李慕詞並不是皇室人，而是鎮遠將軍的遺孤，李凡戰死後，李家只剩了李慕詞一人，先皇便封她爲“長樂”郡主，意寓一生喜樂。
那年冬天，她來皇宮時才四歲，長得粉雕玉琢，天天跟在慕容曜身後轉悠，而慕容曜也一直很寵她，不過當時的皇后更寵她，這才導致她後來恃寵生嬌無法無天。
慕容曜長嘆一聲，讓他廢去李慕詞的郡主之位怎麼忍心。可儲延禮這次是鐵了心，不達目的便帶頭辭官。
上次狩獵受傷後他的身子一直不見好，幾個兄弟暗中爲了皇位手段不少，這個時候，他爲穩定朝中局勢只能先廢了她。
“……”雲翎跪地背後直冒冷寒，心跳地都快冒到了嗓子眼。
慕容曜輕輕放下硃砂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起來吧。”
“謝皇上隆恩。”雲翎緩緩站了起來，仍舊低着頭，她那是緊張，然而看在慕容曜眼裡是做錯事後的害怕。
“長樂，朕待你如何？”
“皇上待民女一直很好。”
“怎麼這會兒叫自己民女了？”慕容曜以爲雲翎稱自己“民女”是知錯了，這會兒便想揶揄一下她。
不好！
雲翎心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她就記得李慕詞和慕容曜的關係還不錯，確實不會這麼自稱，而且她還是郡主，怎麼就民女了，失策失策。
“皇帝哥哥，長樂知道自己犯了錯，而且是大錯，怎麼好意思再當郡主。”生死一線間她想了很多，與其讓慕容曜告訴自己要廢了她還不如自己主動說，這樣還顯得她大度。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李慕詞每次誇慕容曜長得年輕就會喊他“皇帝哥哥”，按輩分是得叫叔叔。慕容曜已過而立之年且整日操勞國事，確實風華不再，但在李慕詞眼裡，他永遠是那個會站在她身前的大哥哥。
慕容曜讚賞地瞧着雲翎，“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便好，長樂，你這次委實過分了些。不過你能主動認錯倒是讓朕刮目相看。朕先收了你的郡主身份，你也不小了，既嫁了儲延俢便好好同他過日子。”
“皇帝哥哥說的是。”雲翎不由在心裡給自己擦了把汗，“長樂謹遵皇上教誨，以後一定不再招惹大嫂。”
她傻呢，還去招惹袁旖旖，女主這個身份就是金手指的象徵，她一個女配哪裡還敢跟她叫囂，過好自己的生活就不錯了。
“你也不必太在意此事，即便你沒了郡主的名頭，大將軍府的人也不敢對你太放肆。若是他們欺負了你，你儘管來找朕，朕爲你做主。”慕容曜說着站了起來，他踱步至李慕詞身前。
高大的身形壓迫力十足，不愧是當皇帝的人。雲翎低垂眉眼，在她的視角里，慕容曜身前繡着的飛龍正斜眼睨她。
“皇帝哥哥，長樂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何事？”慕容曜總覺得今日的李慕詞看上去有些古怪，但他又說不上哪裡古怪，臉還是那張臉，只是眼裡的神采不同了。“與袁旖旖相關的事朕不答應。”
“與她無關。長樂，想同儲延俢和離。”這一點她在來時的路上就想過，既然袁旖旖已經原諒了她，那男主應該不會再對付她了。而且她以後也不會再害女主，此時不離更待何時。
至於儲延修，那狗屁的心靈感應讓她只想躲他遠點。她想一個人去江南生活，過自己的小日子，當然這個算盤打不打得響還得看慕容曜。
“和離？”慕容曜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當初可是李慕詞自己來找他賜婚的，他至今都記得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場景，這半年都沒到怎麼就要和離了。“朕不答應。”
“爲什麼！”雲翎心裡一急，面上的表情沒控制住，話一出口便對上了慕容曜探究的眼神。
“第一，皇家的兒女若想和離必須是對方做錯了事，儲延俢沒做錯什麼，你要求和離名不正言不順。第二，儲家在幾個皇子之爭中尚未表態，朕希望你在大將軍府裡能做朕的一雙眼睛，盯着他們。”慕容曜擡手拍了拍李慕詞的肩頭，看似很輕，然而云翎卻覺得自己要被那隻手被拍到地上去了。
一句髒話飄過。
她是真的慘，沒了郡主頭銜就算了，還要頂一個眼線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