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高掛,一派喜色的深山大院最深處,一處幽靜的彷彿和外界的喧囂隔絕的院落裡。有一處裝修極爲豪華的房屋,這處屋子和古色古香的建築物很格格不入,用的是最近都市裡最流行的北歐性冷淡風。
白色的牆壁,現代化的傢俱,高規格的家電,統統都是用白色和黑色打底。但由於是婚房,喜慶也是必須的顏色。所以掛了很多同心結。簡約的一張三米寬大牀上,還鋪了紅被子和紅枕頭,顯得不倫不類。
就在這牀邊,坐着一個穿着紅色婚袍的女子。女子大約二十來歲,長得國色天香,美的令人窒息。她的空氣劉海被吹的恰到好處,紅絲綢的衣服將白皙的臉勾勒出迷人的圓潤曲線。女孩低着腦袋,正一動不動的看着青蔥般的素手中握着的一個水晶球。
水晶球裡的透明液體中,白色的雪花不斷的落在一個小小的院落。院落裡,妻子和丈夫,正帶着孩子嬉戲。一如芸芸衆生的普通人擁有的那種小幸福。
但是那幸福,實在離她太遙遠了。
她是顧悅彤,她是舒暢最愛的女孩,她是舒暢的未婚妻,也是這世界上最愛舒暢的人。但是這樣的她,今晚,卻會成爲別人的新娘。
沒人能看出顧悅彤的表情,因爲她那張絕美的臉上,很少流露出表情。她渾身上下都冷冽出驚人的寒意,哪怕只是靠近,也會被這女孩氣質中的冰冷灼傷。冰一樣的女孩,看着水晶球中冰雪覆蓋的世界。
就那樣看着,一直看着,彷彿外邊的喧囂和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婚房門咯吱一聲敞開了,顧悅彤的貼身丫鬟小薇走了進來。她看到大小姐又在看手裡的水晶球,不禁嘆了口氣:“小姐,你又在想他了?”
提到那個人,冰冷的顧悅彤似乎稍微有了些表情。她的視線仍舊沒有離開水晶球絲毫:“對啊。我又想他了。”
“已經三年了對不對。小姐,我真不明白他有什麼好的。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又窮又屌絲,長相還很一般。”小薇是真的不明白。
自己家的大小姐,是顧家的千金,是天之驕女。她魂根百萬挑一,年紀輕輕道法就修煉到了同輩甚至許多老一輩望塵莫及的地步。
可是有一天,大小姐卻突然說要去塵世走一走,要去讀普通的大學。老爺拗不過她,好不容易纔答應。可是剛離開顧家沒多久,大小姐卻說,自己愛上了一個人。
她愛上了一個叫舒暢的人,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彷彿上輩子欠他的。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就再也沒有辦法從他身上移開。
愛情沒有理由,不講道理。來的時候迅猛,根本不管事後洪水滔天。特別是大小姐,她本就是一根筋的人,特別容易鑽牛角尖。
畢竟大小姐,可是有婚約的人。她從小就和吳家大少爺指腹爲婚。吳家大少爺英俊瀟灑,家世和顧家門當戶對,在道門家族中那可是響噹噹的。哪裡是舒暢那行走的屌絲能比的。
大小姐同樣也清楚老爺知道這件事後,肯定會大發雷霆,甚至會將舒暢殺掉。所以她一直把這件事瞞着,只告訴自己這個貼身丫鬟。三年前,她甚至孤注一擲,什麼都不顧的準備和那窮屌絲先結婚領證,最好把孩子也一併懷了,生米做成熟飯後,再將舒暢帶回顧家。
說實話,小薇當時嚇壞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件大事稟告給老爺,所以當聽到小姐愛上的那個男子竟然沒敢去婚禮禮堂,就此消失在小姐的世界中。
甚至在半年後,還突然死亡後,她真的長長鬆了口氣。
老爺的震怒,絕對不是她,更不是小姐和那屌絲能承受的。而一根筋的大小姐,哪怕是死,怕是也不會屈服。他死的好,實在是死的太好了。
雖然自從他死後,小姐都將自己關在閨房中,再也沒有踏出門一步。
三年了,不知不覺就過了三年。直到三個多月前,大小姐三年都沒有開啓過的閨房門突然被推開。
她走了出來。大小姐身上的冷意更甚,哪怕是小薇靠近她,都會冷得不由的發抖。
這三年,小薇無數次從窗戶上給小姐遞飯菜。每次看到小姐,每次見到小姐沒有光彩彷彿失去了靈魂的灰濛濛的眼睛,她都會心痛不已。
小姐太苦了。
那個叫舒暢的傢伙真可惡,怎麼能讓大小姐承受這麼可怕的痛苦。但是不知爲何,這次出了閨房門的大小姐,變得有些不同。她似乎想通了,甚至還主動讓老爺給她安排婚事。
她要嫁給本來早早就應該嫁過去的吳家大少爺,越快越好。
擔心了三年,每每想起就會嘆氣喝悶酒的老爺頓時大喜過望,當晚就派人跑到千里之外的吳家去商量婚事。兩家人喜氣洋洋,這曠世婚禮,甚至將整個道界、法界、和學院系背後的幾個古老派系都驚動了。
顧家和吳家聯姻,意味着一件絕無僅有的大事。他們吳家的洛書拓印本,以及顧家的河圖拓印本,將會合二爲一。傳說這兩個拓印本合併時,會掀開消失了數千年的真正的河圖洛書的下落。
這怎麼能不讓人激動。所以一時間,吳家的大宅院裡涌入了許多大能,以慶婚的名義,能來的全來了。
“小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還,愛他嗎?”小薇總覺得婚禮中的小姐,透着古怪。一根筋的小姐,爲什麼突然要嫁給一個並不愛的人,還要越快越好?她從小就和顧悅彤長大,太瞭解自己的大小姐了。
怎麼想都有點不太對勁兒,大小姐想要做什麼?她該不會是準備幹啥傻事吧。
“愛,怎麼可能不愛。”果然,顧悅彤還是那個顧悅彤,她愛恨分明,愛一個人就會愛到底,根本不去掩飾。
“你還愛他啊,哎。”小薇頭痛了起來:“哪怕他爽約了你們的婚禮。”
“他有他的苦衷。”
“哪怕他一聲不哼的玩失蹤。”
“他有他的苦衷。”
小薇氣的一跺腳,抱住了腦袋大叫:“真不知道你愛他哪裡。”
“對啊,真不知道愛他哪裡。”冰冷的顧悅彤,突然笑了。那一笑彷彿冰雪融化,整個屋子的溫度都升高了許多。她的笑,比春天裡所有精緻的繁花都美。美的令人窒息。
就連小薇都看的有些發呆。她好久沒見大小姐,笑過了。
“你看這水晶球。是他送我的禮物哦。這個傢伙也是一根筋,明明是個理科生,卻非要說些文縐縐的話。”顧悅彤看着手裡的水晶球,球中雪花還在下個不停,她的十根手指牢牢的將這隻球握着,握得很緊,彷彿想要握住那渺茫看不見的最後一絲希望。
“他說他真心祈求,能給我像是水晶球中飛舞的雪花一般,絕不會融化的幸福。那個傻瓜,那個大傻瓜。”顧悅彤一邊說一邊笑,冰冷的笑意,冰冷的臉。一滴冰冷的眼淚,不知不覺從絕美的眼睛中滑下,一滴接着一滴,流個不停。
“咦,我怎麼哭了。我真是沒用。明明發過誓,在他死後,我絕對不再哭了。他死的那天,我的淚,明明已經哭乾淨了。”顧悅彤傻傻的摸着自己白皙的臉頰。
小薇看了看門外,嘆了口氣:“大小姐,吳少爺要進洞房了。”
顧悅彤悲傷的表情在一瞬間消失乾淨,她收斂起自己的軟弱,一聲不哼的蓋上了紅蓋頭。
婚禮的儀式就快開始,三年,她等了三年。
到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