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麗雅很晚的時候,人還在療養院沒有離開。
容霜作爲療養院的院長,實則並沒有將重心放在這裡,而整個療養院裡,副院長湯麗雅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誰也說不清爲什麼她會升的那麼快,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實習醫生,轉眼間就平步青雲,直接做了副院長,更有傳聞說她是認了容霜做了“乾媽”。
這種事情一邊叫人不恥着,一邊,也會叫人嫉妒着。
而湯麗雅骨子裡帶着的嬌縱,在坐上這個位子之後,就更顯得不可一世了。旁人再怎麼對她有意見,都因爲容霜的關係,不敢對她造次。
但現在,不同了。
誰都知道容霜大勢已去,也都在猜測着她與東方焰勢不兩立之後,還能支撐多久。
而湯麗雅心裡也早就在盤算着裡面的輕重分量,沒有一刻不在暗暗擔心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又總覺得整個療養院的人都在暗地裡對她戳戳點點,也都對她敢表現出不服不滿了。
於是,爲了彰顯自己的權威,她刻意在這個時候提出了“年底大奮戰”的舉措,加重了各個崗位的工作量,讓能加班的都留着加班,然後,自己自然也就陪着了。
而自從童語煙來療養院找她之後,兩天過去了,她都有點魂不守舍。耳邊時不時就會出現那一句又一句的聲音——
“……你以爲,你的副院長還能當多久?”
“……她給不了你什麼了。相反的,在某種必要的時候,她爲了自保,也會拿你當犧牲品。”
“她現在不需要助手,只需要掃除一切威脅……”
“……容霜這個人很多疑的……她很可能對你……就像對寧夫人一樣……”
湯麗雅冷不丁地就打了一個寒顫,“啪”地合上手中正在處理的文件,略帶慌亂地站起身來。
自己是不是該先去找容霜表明一下忠心?說自己不會把不該說的說出來,讓她別懷疑自己?
不對不對。要是這樣,倒好像是自己拿着那些把柄去威脅她一樣,反倒讓她起疑心。
可是,如果她真的看到了童語煙找人偷拍的照片……
不行不行,她還是得主動去解釋自己跟童語煙絕對不可能聯盟。
但,這樣是不是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湯麗雅越是糾結,心裡就越是恨童語煙——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怕了。
如此反反覆覆的胡思亂想着,待覺得四周一片靜謐的時候,發現時鐘已經指向零點,那些留着加班的人也早離開了,整個行政大樓靜得好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沒由來地就有些膽寒,湯麗雅收拾包準備也快快離開。乘坐電梯,一直來到地下車庫,果然空空蕩蕩沒有碰到一個人,就連車庫的頂燈都好像短路似的,間隔三兩秒便發出不規則的頻閃,使得目光所及,都是恍惚而凌亂。
湯麗雅心裡罵着,這幫拿錢偷懶的物業管理,明天都
開除了去!另一邊,刻意踩重了腳步,發出“蹬蹬蹬”的回聲,卻純粹是給自己壯膽。
然而,就在那“蹬蹬蹬”的回聲中,突兀地夾雜了什麼別的聲響——“嘣……嘣……”一聲一聲,由遠及近,分不清來自何方,卻明明就朝着這邊過來了。
湯麗雅神經越來越緊張,藉着那忽明忽暗的燈光四處打量,看不清任何東西,可是,那不知名的聲響,就是越來越近了。
緊緊攥着包在手裡,她加快腳步,一個回身,卻迎面被一具黑影差點撞上,嚇得她“啊”的驚叫失聲。
那具黑影,根本開不清楚面目,手裡,卻拿着一根鋼絲一般的東西,雙手猛地一扯,發出“嘣”的一聲。
湯麗雅瞬間魂飛魄散,驚叫着拔腿就跑,那黑影一躍而上,鋼絲“嗖”地甩過來,直接抽到她的胳膊,包甩飛了,疼痛也顧不上,只是跑。
而又是“嗖”的一聲,那鋼絲第二次抽到了她的腿,湯麗雅撲倒在地,眼淚橫飛,失聲大叫:“救命啊!救命啊!饒了我吧!”
那黑影已經撲上來,鋼絲在兩個手上一繞,便朝它的脖子而來。
湯麗雅哭喊:“我沒有!我沒有出賣她啊!我是被陷害的,我沒有……”
“夫人說了——死人,才聽話。”
已接近死亡邊緣的湯麗雅歇斯底里,拼命掙扎,踩着高跟鞋瘋了似的地又踢又踹,也不知怎麼掙開一線生機便往自己車邊狂奔,連鞋也掉了。
待衝上自己的車,那黑影已經追了過來,湯麗雅嚇得淚眼模糊,踩着油門就往前衝去,也不管來來回回撞到了幾次牆壁和柱子,終於衝出了地下車庫,路燈明晃晃的,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只聽得車庫裡面也傳來引擎聲的嘶叫,她只顧得逃,不辨方向地逃,撞飛了路邊的休息椅,撞歪了公用電話亭,終於衝到了療養院大門口。
守門的保安聞聲而來,可是,在此刻的湯麗雅看來,一切都是衝着自己來的,這裡是容霜的地盤,他們都是容霜的人!都是要置她於死地的!
絲毫沒有減速的可能,湯麗雅油門踩到底,撞開了自動伸縮門,狂飆出了大路,在空曠而荒涼的大路上,橫衝直撞而去。
凌晨時分,童語煙的手機響起震動音。她很快接起在耳邊,聽筒裡傳來的便是湯麗雅抽噎着的驚顫的聲音。
“你說、你說你能保我的命?嗯?我、我被容霜的人追殺……你、你叫人來救我!救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我、我這裡……有錄音……”
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清晰地落入了耳朵裡,童語煙心中豁然開朗,穩穩地回了一個“好”。落下電話的同時,腰間便纏繞過來一隻手臂,耳畔隨即便是一吻,“煙兒……什麼事?”
童語煙笑着從他懷裡轉過身子,迎面抱住他的脖子,這男人,睡着的時候,好柔軟,好可愛,趁他還未清醒,她主動吻上他的脣,“這……是秘密。”
湯麗雅作爲證人,在警局
自首了。
帶她去的人,是李卓。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那在地下車庫要殺她滅口的人,也是李卓裝扮的。
而這從頭到尾,都是童語煙的主意。李卓之所以一直聽着她的,沒有將始末告訴東方焰知道,那是童語煙借了景佳琪的事來“要挾”的。其實,童語煙一則只是不想讓東方焰替她擔心,二則,知道這個男人怕是根本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容霜。
但她無所謂,只要有效,爲什麼不能做?
“這女人手裡有一個錄音,是當時病房裡容霜和張姨的,涉及到容霜當年害死你父親還有童叔的真相,甚至還有……你的身世……”電話裡,蘇一鳴可謂是一驚一乍,又努力壓抑,一一向東方焰說道,可以想象,當時他見到那個湯麗雅,和第一次聽到錄音時的震驚,直到這個時候,還未平息。
“張姨要向你揭發這些事情,容霜便出手了——這簡直了!東方,這裡面水太深了啊!簡直不得了!你說你,是不是很多事情你早就知道的?連我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你……”
“那個女人,人在哪裡?”東方焰打斷他,沉沉地道。
“這絕對要嚴加看管啊,她說的這每一條,揭發出來,都夠容霜死罪難逃了。更何況,這女人也豁出去了,把療養院那些假賬、洗錢的勾當,全抖出來了——容霜這次,完了。”
“爲什麼她會突然去自首?”
“這我也奇怪呢,而且還是李卓帶着來的。這女人說是容霜要殺她滅口,她要自保。可我按你說的一直盯着容霜的動靜,沒用見她有什麼舉動啊。”
東方焰略想了想,轉言道:“那麼下來,就做你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你放心,中間有些事情,我會處理好。我建議這件事就不公開審理了,防止容霜抱着魚死網破的心,在你的身世上做文章,要把你扳倒。”
“正好相反——公開審理,各路媒體都到場,容霜那邊,讓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最後,看看,如何收場。”
“煙兒,在做些什麼?”這一次,早早放下手中的工作,東方焰只想早點回芷園。
童語煙一邊整理着論文資料,一邊將電話接在耳邊,“誒?怎麼白天有空打電話啊?”
看樣子,最近是因爲工作的事情太忙了,連白天打個電話都會覺得很意外,東方焰一邊開車,一邊說:“給我說,你都做了什麼?”
童語煙頓了頓,放下資料,“什麼?”
而聽筒裡,便傳來一聲似笑似嘆的聲音:“使計讓那個女人去警局揭發容霜,別說,這不是你乾的。”
就知道湯麗雅去了警局之後,蘇一鳴立刻就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東方焰的,都不用她自己說。童語煙坦坦然然地道:“沒經過你同意,你不會是要來問罪的吧?”
“是啊。因爲你有沒有想過,走到這一步的話,她很可能就會當衆說出來那些……關於‘東方焰’這個人的——來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