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一直沒有停,老天爺像是死了娘一樣,哭得個傷心欲絕的,太后不早些回來,就專門挑這天,什麼人品啊。
下雨特別冷,開了窗那冷意一重一重地襲進來,就是穿得再多,還是會打抖一般。
等着等着,我就不耐煩了起來,我真怕襄王是不是會把我忘了,還是他也忘了這事,什麼時候了,居然還不過來啊。
耐着性子再等,伸長脖子看着院落的門口,豎起耳朵聽着有沒有馬車之類的聲音夾進這飄潑的雨裡。
沒有,什麼人也沒有來,除了雨聲,所有的一切像是沉寂在雨中一樣。
不行啊,我盼了這麼久,我就是想今天能早些過來的。
我甚至可以不去理會,誰暗裡那般偷襲我的。
跟小蟈蟈說:“你打上傘,我們去襄王宮裡。”
“小姐,外面下雨,你真的要出去啊。”
“是啊,說了出去就出去,快些吧,去了襄王那兒,也有馬車坐的,不必淋着雨了。”
小蟈蟈不再說什麼,去取了傘來,我一把她一把,便踏入了那冷雨之中,雨十分的冷,打在身上還有些痛痛的。
我縮着膀子打傘,走得很快,傘也讓風吹得左搖右擺了起來。
到了襄王的宮門口,裙子和外衣都溼了大半。
進了去便問:“襄王準備好沒有啊。”
襄王出來,在長廊上看到我:“天愛,你怎麼這麼早啊?”
“今兒個不是太后回來了嗎?你還沒有準備好,快,去把你的小紅衣兒一披,該出發了。”什麼時辰了,還一頭亂髮的。
他無力地哀嘆:“莫天愛,你早上趕大雨過來,就是叫我走的啊,現在還早得緊呢,去接誰啊?太后要下午纔回來,你看你一身都溼了,還不快些進來用火烤乾了,要是着涼了,你休息我會帶着你出去。”
這白菜頭,真的學會了怎麼來威脅我,我知道了,我感覺到了,狠瞧他一眼:“倒是長膽兒了,也敢這麼說着我來着了。”
身體不是很好,染上了寒氣讓我喉間發癢,烤炭火,忍不住就輕咳了起來。
襄王皺着眉頭:“莫天愛,你身體這麼不好,下這麼大的雨,一時半刻也不會停的了,你還是不要去了吧。”
“我要去。”我固執地看着他。
再癢的喉嚨,我也忍住,忍不住了,我才小聲地咳二下。
他有些無奈,喚了下人上來,給我煎了一碗藥,看着我喝下去了才說:“外面這麼大的雨,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不過你要看,我們就早些出發吧,讓你看個夠。”
我一笑:“好咧。”
馬車裡放着厚厚的毛毯,坐上去十會的軟和,再握着那暖手爐,厚厚的簾子足以把一切嚴寒都驅在馬車外。
馬車先出去,只聽到雨打在馬車頂上,嘩嘩作響,馬車的輪子也咕咕作響着。
我心裡十分的雀躍,只恨不得雙手將那需要等的時間都拉近啊。
莫離,你回來了,我去接你了。
小蟈蟈沒有跟着來,下太大的雨了,讓她呆在襄王宮裡,等雨停了再回去。
馬車有小桌子,放着茶點。
我側臉望着馬車側,在想着莫離有沒有變成什麼樣。
一隻手在我眼前招招,我看過去。
襄王叫:“回神了,莫大小姐兒,你在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的。”
“哪有想什麼啊。”
“叫你三聲了,你都不應,你在笑什麼,一出宮你就笑不知你得意個什麼勁兒。”他白我一眼。
我可以原諒他現在欺負我,心情太好了,什麼事兒都可以不計較的。
“呵呵,襄王,你是不會懂得我的心情的,我喜歡一個人,很喜歡很喜歡,太后出宮,把他也帶走了,如今太后一回來,他也回來了,怎麼教我不欣喜呢。”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莫天愛,你跟我開玩笑吧!”
“你看我是像跟你開玩笑的人嗎?別不敢相信,我是真喜歡,那個人叫莫離,像是竹子一樣清高,但是又和水一樣淨雅的男子,比你們李家的人都好。”
他並不高興,低頭,看着另一處,像我是騙了他,生悶氣。
車裡十分的沉默,我不說話,他也不再說話。
直到公公將馬車停了下來說:“到了,就在這兒等了,襄王爺。”
“好。”他淡淡地應。
時間還早着,雨卻還下着。
冷雨澆不下我興奮的心頭,也打不落我的勁頭。
幸得差不多的時候,雨又小了一點,於是我便探出頭去,時不時地忘着大道,看有沒有人過來。
襄王終於說話了:“天愛,你真的,很喜歡他嗎?”
我點頭:“當然了,你知道我的姓如何來的嗎?向莫離,我要姓他的字,沒有他,就沒有我,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他真的很好很好的。”
“可是天愛,這個世上,對你好的人,也會有很多的。”
“呵呵,我知道啊,但是莫離,就只有一個,不是誰可以代替的,命運讓我認識他,是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直至如此,我還是這樣想的,尤其是想到蟈蟈兒到京城的那落魄樣子,我更是無比的慶幸。
喜歡,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了。
最初的,最原本的執着,那就是最美,最值得去珍惜的。
在我等星星盼月亮的等待下,終於有馬車緩繪駛近了,公公說:“襄王爺,那是李齊王帶來的人馬呢,還有太后娘娘。”
我興奮了,馬上就鑽出去。
也不管還是細雨飛飛,冷意襲人,撐着小傘就在馬車邊等着。
襄王下來,站在我的前面,撐着一把絲綢做的雙層傘,我仰頭看他,才發現他真的很高。
襄王一定不高興了,很對不起,我出宮,真的不是因爲想要感觸這裡的天空,我是喜歡自由,但是沒有了莫離的自由,沒有了莫離的日子,也沒有什麼滋味兒的。
馬車近了,隊伍近了。
先是那些穿着威武無比的隊伍過來,旗子被雨水打得貼在一起。
我雙眼睜得大大的,不去看那些穿着差不多一樣的人,我去看那太后身邊的,華麗端莊的轎子邊,看到了,那些就是御學園裡的人吧,我還記得莫離也有這樣的衣服呢,還有幾個,有些似曾相識啊,那次莫離在畫畫兒的時候,就好像在旁邊的那幾位。
可是,莫離呢?
我怕我看閃了眼,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看不到。
眼光又倒回去,一個一個地看,慢慢地看。
沒有,沒有莫離。
怎麼會呢,莫離明明在這裡的。
是不是在前面,再看,一個一個看,就是丫頭僕婦,就是那些公公,那些侍衛,我都看得認真而又仔細。
沒有一個是他,沒有一個像他的。
襄王走了上去,向太后行禮。
太后的馬車停了一會,便又開始往前走。
襄王上馬車,看我還着,便淡淡地叫了一聲:“莫天愛,還不上來,回去了。”
“我在等莫離,我沒有看到他回來,我要等莫離。”我說。
心裡有一種失望,有一種害怕。
莫離,你在哪裡,爲什麼我看不到你呢?
千千萬萬個陌生人都從我的眼前過去了,都不是你,千千萬個陌生人都過去了,我與你緣份不淺,爲什麼還沒有看到你。
我不會把你遺漏的,莫離,縱使你是低着頭,夾在千千萬萬人中,一句話也不必說,只要有你在,我還是能認得出你,還是能找得到你。
襄王的馬車沒有走,我也沒有走,雨勢變得大了起來,冷雨打在臉上,很痛。我怕是莫離看不到我,將傘丟了,在雨中靜靜地等着。
就連推着東西的人,都過去了,我還是沒有看到莫離。
整條街道,除了一些看熱鬧的路人,安靜得緊,就像是沒有什麼人一樣了。
我還癡癡地等着,襄王下了馬車,一把拽着我:“還不上來,人都走完了。”
我擡頭看他,淚水滑下了眼,帶着我的心驚不安說:“可是我沒有見到莫離,沒有見到,你告訴我,莫離去哪裡了,爲什麼我看不到呢。”他朝我大吼了起來:“我哪裡知道,莫天愛,你發瘋了,你還生着病,淋什麼雨,趕緊的給我上來。”
我搖頭,十分固執地說:“我就不上,我要等莫離,他可能是走得慢了,再等一會兒,他就會出現的。”
他生氣了,他過來扯着我的手走,我死也不肯走,一把坐在地上,任由他扯着。
他力氣也是蠻大的,我的手有些受傷還沒有好。
這一使力,只聽到一聲響,尖銳的刺痛,就開始佈滿了我指尖,再流竄到我的每一個知覺。
他放下我的手,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焦急又驚恐地叫:“天愛。”
我擠出一抹笑,抖了抖脣,跟他說:“沒事兒,我不痛,你要讓我在這裡等下去,等到最後一個人,都沒有,我才相信莫離不在。”我咬牙忍着,我不叫痛,只要讓我在這裡等。
所有的人都回來了,爲什麼只剩下莫離,我等,再冷的雨,再痛的手,我都要忍着等。
襄王滿眼的憐惜與懊悔,然後回頭吼:“你們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快些去請個大夫來,她手骨錯位了。”
他撿起丟落在雨中傘,爲我擋着雨。
我坐在直,不冷,不痛,就只執着,想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