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地裡“喀哧”一聲巨響,突然從樹枝上掉下一團物事來,直砸向那名僧人頭頂。
那僧人吃了一驚,不及細看,禪杖當即向上擊去,那掉下來的物事卻是個人。
那人左手一伸,已輕輕巧巧地將禪杖奪過,右手快絕無倫的往他頭上一拍,那僧人哼都未哼一聲,倒地死去。那怪人禪杖在地下一點,又飄身向那老僧攻去。
那老僧早見到這怪人奪杖殺人,但苦於與那黑衣人斗的甚緊,無法分身來救,見那怪人又撲向自己,哪敢大意,使出一招‘烏龍戲水’,將那禪杖舞成一條黑龍,護住周身要害。
那怪人又是禪杖一點,人高高躍起,頭下腳上地猛撲下來。
那老僧見怪人招式凌厲,識得厲害,連忙倒退幾步避過,那怪人竟不讓他有絲毫喘氣的機會,禪杖又是一點,又撲了上去,他雙腳始終盤在一起,一動不動,卻始終不着地,便似無腳殘廢之人一般,左手那根粗大的禪杖在他手中便如柺杖一樣,身子將要落下時,便在地上點一下,人又借力躍起。
老僧從沒見過如此怪異的招數,又被怪人佔了先機,處處失利。
那怪人身子如鬼魅忽上忽下,一隻右手卻是不住猛攻。
那老僧雖給他逼得連連後退,但手中一根禪杖也守得甚密,那怪人一隻肉手,一時之間倒也奈何他不得。
再鬥得數招,那怪人似乎頗不耐煩,大叫一聲,杖頭直向那老僧的禪杖砸去,他先前極力不與老僧杖頭相交,這下卻主動硬攻。
那老僧倒是吃了一驚,心中徒地豪氣一生:“我倒試試你有多大功力!”當下吸氣暗運,舉杖橫砸。
兩杖相交,火花迸起來老高,那老僧雙手拿握不住,禪杖脫手而去,飛出去老遠。
那怪人隨即在他胸口一拍,那老僧跌出幾步,嘴角滲出一絲黑血,他瞪着驚恐的眼睛,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指着那怪人,驚道:“好冷……又……好熱,這是……分……分屍掌!你,你是……”身子搖晃了幾下,終於倒下了。
那怪人伸手在黑衣人肩頭一按,這才輕輕巧巧地落了下來。
“當”的一聲,那怪人把禪杖丟出了老遠,盤坐於地,閉上了眼睛,雙手作了個古里古怪的姿勢,好象是在運氣盤息,那黑衣人站在他身後,躬身相侯,神色恭敬之極,便似個奴僕養廝見到了主人一般。
杜千金見到那怪人如魅的詭異身法,早就嚇得呆了,這時更見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便如一具乾屍一般,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郊林中寒風嗚嗚,偶爾夾雜着幾聲淒厲的梟鷹啼聲,深宵聽來,更是駭人,那如鉤的殘月也是一會鑽進了雲層,一會又現了出來,時隱時現,照得林中也隱晴不定。
過了良久,那怪人才吁了一口氣,睜開眼來問道:“啞僕,這和尚是什麼人?”
那黑衣人道:“回主人,這和尚是當今少林方丈的師弟默然。”
那怪人道:“是了塵和尚的第幾代底子?”
那黑衣人道:“是了塵的師侄!”
那怪人點了點頭,道:“了塵的師侄,功力倒也不差!你怎的又惹上他們了?倒差點壞了我的大事!”說到後面兩句,厲顏疾色。
那黑衣人“咚”的跪倒在地,連忙道:“主人息怒,主人饒命!啞僕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擅自惹出是非,這四個少林和尚,乃是見到了我在客棧中毒斃了九龍門的人,才追上來多管閒事的,主人明鑑!”
那怪人“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黑衣人道:“我在客棧中毒斃了九龍門的人,一出門,便被這四僧追蹤,我知道形跡已露,便將四人引到這郊林,本想來個一舉而殲……”
那怪人打斷他的話,問道:“雪參呢?你拿到沒有?”
黑衣人伸手入懷,摸出一塊綢緞,躬身遞上。
那怪人打開一看,臉現喜色,笑道:“果然是雪參!果然是千年雪參!”聽得他聲音發顫,一雙老手不住地在那雪參上撫摸,激動之色赫顯於形。
忽又聽得他縱身大笑,笑聲有如梟泣,有如狼嚎,有有鬼嗚,聲震四林,遠遠地散了開去。
杜千金雖和他隔了十餘丈遠,但聽到這笑聲,也是不禁頭昏腦脹,耳膜刺痛。
那怪人笑了好一陣,方纔停住,望着手中的雪參,喜道:“有此雪參,我何愁不能醫好雙腳?有此雪參,我何愁不能重出江湖?有此雪參,我何愁大事不成?”一眼瞥見黑衣人還跪在地上,便道:“啞僕,你今日立此大功,他日我功成之日,必定重重有賞,你起來罷!”
那黑衣人道:“多謝主人!”站起身來,臉上卻無絲毫歡喜之色。
那怪人將雪參收入懷內,道:“適才和那和尚拼了一下內力,倒震亂了我不少氣息,只怕還得靜養二月,調養好內息,才能開始醫腳,此間事情已了,咱們便回去罷!”
那黑衣人道了聲“是”,卻又問道:“可是……可是主人的徒兒還在……”
那怪人搖了搖手,打斷道:“先不管他了,咱們先回去!”
那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彎下腰來,那怪人伸手在他肩上一搭,已飛到他背上,那黑衣人躬着身子,揹着怪人便行,雖是背了一人,卻也是奔走如飛。
才奔出了幾步,那怪人又道:“且慢!”
黑衣人當即停住,那怪人道:‘今日得意忘形,倒差點露了形跡,那和尚中了我的分屍掌,屍體可不能讓別人看見。啞僕,你灑些‘三重腐蝕粉’,將屍體化了罷!”
黑衣人答應一聲,駝着怪人,又退了回來,向老僧的屍體走去。
那屍體忽地一躍而起,向北疾奔而去。原來那老僧雖中了‘分屍掌’,但並沒立即斃命,他受了重傷,當即倒地裝死,那怪人自持掌力,又兼得意之餘,也沒來細察。
那老僧伏在地上,本打算靜待二人離去。這時聽得那怪人要用什麼毒藥來化了自己的“屍體”,忙冒險脫逃,他急於逃命,身子雖在重傷之下,卻也有如脫兔,幾個起落之間,已到了十餘丈外。
黑衣人忽見老僧死而復活,大吃一驚,一時猶未回過神來。
那怪人從他身上滑了下來,用手在他肩頭一推,將他推出兩丈遠,厲聲叫道:“快追,別留了活口!”他雙腳已廢,禪杖已丟,無法去追,只盼黑衣人能追上。
那黑衣人被他推出兩丈來餘,猶自昏昏沉沉,聽到喝聲,忙收斂心神,便欲向前急追,不料腳下卻是不聽使喚,兩腳一軟,卻跌倒在地,待得躍起來時,卻見那老僧身影在遠處一閃,已看不到了。
黑衣人自知追趕不上,只得頹然回到那怪人面前,曲膝跪倒。
那怪人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喝道:“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吧!”一語未畢,一掌便打在他臉上。
黑衣人吃了一掌,半邊臉腫的老高。他既不閃避,也不分辯,只是不住地叩首道:“主人饒命,主人饒命……”
那怪人毫不留情,一邊揮掌狠打,一邊厲聲喝問道:“你見他給你治傷之藥,便起了惻隱之心,是不是?以你的輕功,豈能讓他輕易逃走?今年的止寒藥,你不想要了是不是……”直打了十餘掌,眼見他那臉腫得像只南瓜般,又瞟了一下懷裡的雪參,這才停住了手。
那黑衣人卻如赫大恩,連連叩道,不住地道:“多謝主人饒命!多謝……”
那怪人看了看四周,道:“那和尚中了我的分屍掌,竟能不死,也真奇怪!但這番竭力奔逃,定然毒入心脈,料他也活不了多久,我的分屍掌世間沒幾人識得,也不怕走漏了風聲,啞僕,你將那三具屍體化了,咱們走罷!”
那黑衣人這才站起身來,往三具屍體上灑了些什麼藥粉,聽得嗤嗤聲不斷,隨即三具屍體上不斷涌冒出白煙,一陣刺鼻的臭味不住瀰漫,那黑衣人這才又背了那怪人,向南邊飛奔,出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