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嘉梨從禮堂溜了出來。
這種時候，不會有人注意她的...
禮堂的一側有棵粗壯的大樹，程嘉梨走到樹後才發現角落有一顆桂花樹，這會兒已經開到了後期，濃郁的葉片下之中也只剩殘花了...
可這周圍的空氣中還是瀰漫了一股淡淡的甜香。
程嘉梨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沒拆過的煙，她撕開包裝，從裡面抽出一支在指尖轉了轉。
她聞着香味猶豫了一會，還是燃了那根菸。
尼古丁味充斥，很快就壓下了桂花的甜味...
程嘉梨勾嘴一笑，香甜又怎麼能比得上煙味呢..至少這味道能讓自己紛雜的思緒靜下來...
這離奇到詭異的經歷難道不值得一根菸嗎？
年輕的身體比程嘉梨想象中接受的還要快。
不一會，樹後便煙霧繚繞了...
＊
＊
“居然已經有人來了？”懶洋洋的男聲伴着一點腳步而來。
程嘉梨閉眼，心裡罵了一句髒話。
只知道他在操場那邊的角落偷偷抽菸，卻想不到連這個地方也來。
岑溪腳步一頓，手上的打火機都停了。
他叼着未點燃的煙愣在原處...本以爲是哪個男生，不想卻是程嘉梨。
她指尖夾着煙，閉眼靠在樹上，身上還穿着老土的條紋襯衣，下身是青色的校服褲子，腳上一雙白布鞋...
一切都那麼不合時宜..
這副淮城典型的女孩打扮，手上又怎麼會老練的捏着一根菸呢...
程嘉梨閉着眼，口中緩緩的吐出奶白色的煙霧...不用看，她都能猜到岑溪是怎樣一副驚訝的模樣。
“互不打擾，我抽完這根就走。”
她的聲音輕，且涼，沒有半分被人發現抽菸的驚慌。
而且。
程嘉梨連眼睛都沒睜，卻好像知道來人是誰一樣...
岑溪皺眉，低聲幽幽道：“你知道我是誰？”
“呵。”一聲輕笑，程嘉梨淡淡道：“岑溪，這個年紀的你怎麼總是問點蠢問題？”
岑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甚至忘記了要點菸。
“你..”
“你可真夠無趣的...”程嘉梨嘴角一勾，睜開了眼睛。
有一束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的臉上，淺色的眸子更淺了...藏在纖長的睫毛後，目光復雜而疑惑...
岑溪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扇形的雙眼皮也是到了微微上翹的眼尾纔有些明顯...後來程嘉梨才知道，那叫桃花眼...
是既花心，又迷人的眼睛...
他的鼻樑很挺，卻不似一般男生那樣，程嘉梨以前就喜歡用手去描那道秀氣的弧度...描到鼻尖處便停止，然後她就會忍不住俯身去親吻嫣紅的薄脣...
脣薄，薄情...
不知想起了什麼，程嘉梨莞爾一笑。
她盯着陽光下皺着眉的岑溪...忽然擡手把他嘴裡叼着的煙拿掉了...然後她墊起腳，夾着煙的那隻手微微上翹，半個身子都貼近了他。
岑溪的瞳孔都收緊了...
一根菸都沒有抽的他忽然就聞到了尼古丁清晰的味道...
柔軟，溼潤。
煙味兒的吻...
輕輕的印在了他的嘴角...
還沒等岑溪反應過來，程嘉梨已經後退半步，重新把煙叼在了嘴上...
她笑得眼睛都彎了...總是死氣沉沉的面上竟有了小女孩般的狡黠。
程嘉梨衝岑溪眨眨眼，語調怪異，帶着不屑與興奮。
她問：“煙味兒的吻，可真不怎麼樣，對嗎？”
＊
小時候，程嘉梨以爲初吻是甜的。
可後來她大學的時候偷偷跟着岑溪去了一次酒吧。
那天他喝多了..知道這個跟來的姑娘喜歡自己...
岑溪坐在沙發上衝自己挑眉，語氣輕佻，“喜歡我？”
卡座上有人起鬨，幾個畫着妝的女人還嘻嘻哈哈的笑了好久...其中一個點了一根菸後從嘴上拿下來遞給了岑溪，調笑着說：阿溪，你這迷妹都追到這兒來了嗎？這麼清純，你也下得去手嗎？
岑溪醉得眯起了眼睛，對女人說道：這有什麼下不去手的，你們喜歡我，她也喜歡我，有什麼區別？
程嘉梨咬着嘴，快哭了...
岑溪卻沒有給她哭的機會，手一撐桌子站了起來，指尖還夾着那個女人遞給他的煙，然後一低頭，吻在了程嘉梨的脣上。
卡座上發出了一陣難以言欲的聲音...
那個帶着煙味兒的吻...還有薄荷味...
是那個女人的煙。
＊
＊
“程嘉梨！”岑溪面上早就沒了懶散與不屑，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問：“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程嘉梨搖頭，隨手揚了菸蒂。
“不，是我給你臉了...兩次。”
她在說什麼，岑溪一個字也聽不懂...
他從沒遇上這種女人...棘手又古怪，而且還不要臉...
強吻？
強吻這事都能做得出來，她還要臉嗎？
程嘉梨眼珠一轉，卻忽然有些不甘心...
憑什麼她的兩個初吻都這麼噁心？憑什麼她就得不到帶着甜味的吻呢？
她愛了這麼久，幾乎把所有一切都搭進去了...要個吻而已，過分嗎？
“喂！”岑溪伸手推了一把正在發呆的程嘉梨，冷冷道：“道歉。”
程嘉梨一擡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桂花樹。
她幾步上前，想也沒想就揪了一點塞進嘴裡，隨口嚼了幾下又吐掉了。
“我偏要一個帶甜味的吻....”
＊
岑溪被她幾步被推到了樹上。
程嘉梨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一點反抗的機會也不給他。
岑溪眼睛都瞪大了...從脖頸僵到後背...
口中有香味四溢...
她連舌頭都伸了進來！
＊
程嘉梨沒想這樣的...
她就是想要一個甜味的吻而已...
可是當她環上岑溪的時候，整個人都剋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只要閉上眼，便是那一片黃白花中的黑白照...
程嘉梨心臟疼痛不已。
原來葬禮後的每一個夢都是噩夢...
原來現在這個吻，是失而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