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念鍾一副很失落的樣子,我的心有些難受。平日裡他總表現得很高興,自己心裡卻藏着一些小心思。都說單親家的孩子最敏感,我家的念鍾也不例外。
我摟着念鐘的胳膊,笑着說道,“念鍾覺得什麼是私生子?”
念鍾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我,不明白地搖頭,“不知道……我覺得小姨是在罵我……”
雖然很多詞他都不懂什麼意思,但也能從對方的語氣聽出來話是好是壞。
“私生子,說的是別人不知道的孩子。”我開始念鍾科普。
念鍾若有所思,“那就是說念鍾跟着媽媽在雲南,爸爸不知道,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念鍾是爸爸的孩子,所以念鍾就是私生子了?”
我敲了敲他的腦袋,“念鐘有爸爸,有媽媽,這樣還不夠嗎?”
念鍾一聽,過來親我的臉,“媽媽,我感覺現在的我可幸福了!我有爸爸了,我也有姐姐!”
看着念鍾高興的樣子,這要比他第一天上幼兒園還要高興,我也跟着笑得合不攏嘴。
這幾年,就算是一直都逃避着去想念,可總有時候會想象再見面的時候,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我們還能重修舊好。總覺得一切並不是那麼真實,一切都彷彿是在做夢一般。
記得自己生產念鐘的時候,一個人在醫院裡,只找了個月子媽媽幫我,在手術室的時候我幾度暈厥,月子媽媽一直都勸我剖腹,可冥冥之中彷彿是金鐘的聲音在我耳邊一直鼓勵我,我居然是將念鍾順產下來的。那幾日,我夜夜夢見金鐘在我身旁照顧我,可每每醒來,身旁都是月子媽媽衝着我微笑。
所以,到後來真實的金鐘在身邊,我都會以爲是自己在做夢,自己一個人堅強了五年,其實累歸累,可到底感覺到了莫大的成就,這大概就是母親這次詞的魅力。
第二天一早,金鐘就帶着妮妮過來接我們了,金鐘下了車就一直盯着我的店的招牌看,其實最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金鐘看了許久。
“勿忘我……”金鐘拉長了聲音。
妮妮站在他的身後,也一同看着招牌,跟着金鐘念着,“勿忘我……”
念鍾抱着自己的包包急急忙忙地下樓,走到金鐘的豐田面前看了好幾遍,摸着下巴斜着眼睛看着金鐘,“喂,老爹,你有車?”
金鐘攤手,有些不明白地點頭。
念鍾打開車門將自己的書包扔了進去,“有車也不知道開車去雲南!”
後來金鐘送的念鍾跟妮妮去學校,送完了他們之後就回到我的店裡,看着我店裡面的一些瓶瓶罐罐,“我跟方子的公司還不錯,你要不就在家裡……”
沒等金鐘的話說完,我就走上去,擡眼很是認真地看着他。他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我也能猜到他是什麼意思,想讓我成爲一個全職太太,然後就全心全意地去照顧我跟他的家。
我伸手抓着他的手背,勾起嘴角,“在雲南的時候,我也是開店的,到了點去接念鐘的,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金鐘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你這個店的利潤也不是很多,你要是閒不住就去廣告公司,沒事就跑兩單子,別把自己累到了……”
金鐘的每一句話都是關切,卻讓我隱隱約約感覺到哪裡不太對,卻又說不上來。
我抱住了金鐘的肩膀,“我不累,你放心就好了。”
對於他邀請我去他的廣告公司打醬油,我是萬不得答應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事情我並不想做,特別是我不能帶頭消極怠工。
“你上去收拾你跟念鐘的東西吧,現在裝我車裡,我直接拉回去。”金鐘拍了拍我的背,似乎在示意我放開他的肩膀。
我有些尷尬地放開了他,正準備說話,他的脣卻準確無誤地印在了我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迅速撤離。
我摸着額頭,擡眼看着他,他衝我笑笑,“去吧,樓下我看着。”
我上樓收拾了行李給金鐘,金鐘下午接了孩子就過來接我了,回到他的家,這一次的到來,讓我更加意外,牆上還依舊裝潢了些扶手,像是爲一直沒有消息的蕭子怡準備的。
他很快就發現我發現了這一點,坐在沙發上摸着自己的膝蓋同我解釋,“我的腿還是偶爾有點不舒服……”
原本的想法就被他三言兩語給排除了,我看着他的腿,關心道,“去醫院沒有?醫生怎麼說?”
金鐘笑着拉着我的手,“沒事的,小問題。”
我心有疑慮,真的是沒事嗎?這些日子跟他接觸,我並沒有發現他的腿有什麼異常,他走路的時候基本都是帶着風的,那些個扶手爲什麼會存在?後來我找遍了他的家裡,也沒見柺杖輪椅等物品。
當晚,我與他睡在一個房間,念鍾每隔三分鐘就來敲一次門,從小到大他都沒有一個人睡過覺,抱着枕頭委屈地站在門口望着我跟金鐘,“我能跟你們一起睡嗎?我害怕!”
金鐘起身下牀走到念鐘的面前,蹲下來與念鐘的視線保持着一個水平線,“怎麼了?害怕?姐姐可都一個人睡的!你不是說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嗎?一個人睡覺都不敢嗎?”
金鐘的話讓念鍾低下了頭,念鍾思考了一會,猛地擡頭無比自信地說道,“姐姐都可以,我也可以!”說完就飛快地跑向了自己的房間。
我有些不放心地下了牀,“我今晚還是陪他睡吧!”
金鐘卻一把將我拉了回去,“念鍾也都五歲了,他可以的!”
我望着金鐘,“念鍾可從來沒有跟我分過牀的,我有點擔心他!”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你作爲男子漢大丈夫的母親,你是第一個不相信他的!”金鐘拉着我坐在牀上。
我心裡一驚,對啊,父母的過分溺愛才會讓孩子減速成長,我該第一個相信自己的孩子的。
那天,念鍾再也沒有過來,彷彿在金鐘的鼓舞下,他能夠一個人睡覺了。
也是那天,我與金鐘徹夜長談,他問及更多的是,我帶着念鍾去雲南怎麼過的。當知道我怎麼生下孩子的時候,金鐘緊緊地抱着了我,“是我錯了,我該早點想明白的。我不該讓你跟念鍾在雲南受那麼多苦的。”
我抿嘴一笑,“其實我跟念鍾很清楚,我們一點兒都不苦。念鍾是讓我徹底成長了的人,我一直都感激你,感激你送我這麼好一個孩子。”
金鐘詫異,“你不恨我?”
我伸手去捂住了他的嘴,“恨,恨過,後來想想,又有什麼好恨的?拿力氣去恨一個人,不如自己好好生活。”
“那你爲什麼要選擇去雲南?是因爲我們曾去過?所以,你以爲我會再去?”金鐘抓開了我的手,伸手捧着我的臉,癡癡地看着我,“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去過雲南,我以爲你真心要走,就會去一個我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抿着嘴笑,男人與女人最大的區別在於,女人離家出走,以爲男人會來找自己,而男人則是以爲如果心還在這個家就永遠不會離開。
見我只笑不說話,他故作生氣般敲了敲我的腦袋,“傻瓜!”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表現得很穩重,努力讓自己做到矜持。可當金鐘這一句“傻瓜”說出口的時候,我竟已然淚流滿面。
時光匆匆多少年過去了,他還能稱呼我一句“傻瓜”!
當他溫熱的脣落在了我的脣上時,我才真正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悄悄伸手掐自己的大腿,當大腿的疼痛感傳來讓我不禁皺起眉頭,他抓着我掐大腿的手,又忍不住罵道,“笨蛋!”
我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我再次相信了,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夜,我們緊緊相擁,其實當凌晨金鐘睡下的時候,我趴在牀頭一直看着他的側臉,有些東西,其實錯過就是錯過了,再看他側臉的時候,我顯得並沒有那麼激動,反而很平靜。
我在心裡問着自己,如果念鐘沒有鬧這一出,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成都?換句話說,即便是我見到金鐘,我也不會再回頭?
其實,答案是無解的,有了孩子之後,我的重心不再是個人感受,我還要考慮到念鍾。
後來的事情也足以證明,我與金鐘,彷彿永遠都回不到從前。
那日,宋依霖出現在我的“勿忘我”門口,手裡拿着一張親子鑑定報告,放在了我的面前,冷冷地說道,“跟我回家吧!”
我皺着眉頭看着那親子鑑定,上面居然顯示念鍾跟龍家老爺子是直系親屬!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宋依霖,“爲了錢,你連這個都做得出來?”
“頭髮就是念鐘的,我去幼兒園看他的時候他主動拔給我的。曉菲啊,你認命吧,念鍾本來就應該姓龍的。”宋依霖得意地笑着。
我將親子鑑定扔到了她的臉上,“你明明知道你這份親子鑑定是假的!念鍾根本就跟龍家沒有任何關係的!”
宋依霖撿起親子鑑定,笑得很有深意,“我怎麼知道?龍昊天是醫生,多少藥他都會使,你們在一個屋檐下呆那麼多日日夜夜,難免不.發.生.點.什麼!要不是你是我女兒,我也不會來通知你,我會把念鍾直接接到龍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