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的表情從疑惑漸漸透出一股濃濃的驚喜來,讓清秀年輕的臉龐都明亮起來。
邱晨看的心裡也覺得歡喜起來,微笑道:“這些日子你只管安心備考,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也不用多想。對這一次的院試,你也不用壓力太大,咱們能做的盡力去做就好。”
其實,林旭能夠過了縣試、府試,邱晨已經很滿意了。但她也知道,縣試和府試能夠如此順利通過,與雲濟琛的保駕護航分不開,也與御書林家的名號分不開,林旭的真實成績或許也能過,但要取得縣試的案首、府試的第二名,恐怕都有一定難度。畢竟,林旭之前多年沒能全心學習,連書本也沒有,還要不時照應家裡的活計……那種情況下,即使林旭很刻苦,也很難保證學習效率和學習成績。
之後,日子好起來,先有徐長文,後有潘佳卿、縣學的教導學習,林旭總算是得到了系統的教育和學習,但時間畢竟太短了,滿打滿算也就一年!
但爲了不打擊林旭的銳氣,邱晨這會兒卻不能說這些話,只能以鼓勵和撫慰,來給林旭打氣加油!
林旭點點頭,微微有些激動:“嗯,大嫂,弟弟知道了。”
說完這個,林旭又跟邱晨說:“姚兄明兒要回家……”
邱晨笑道:“行,你跟他說,我派人套車送他回去。你再跟姚公子約一下,什麼時候再返回來與你會和,你也問問,需不需要我們派車接。”
林旭起身,拱手施禮,然後歡歡喜喜告辭去了。
第二天一早,邱晨拍了順子套車,將姚韻秀送回家,並送上一份不太重的表禮。姚韻秀也沒太過推辭,只向邱晨連連行禮道了謝,這纔跟林旭、韓靜瑜辭別登車而去。
剛剛送走姚韻秀,邱晨跟林旭、韓靜瑜在一進院裡說了兩句話後,就返回了三進院。林旭和韓靜瑜也分別回自己的房間用功。
天色日暖,三進院的兩棵海棠已經躥出了一簇簇新綠是的嫩葉兒,兩側的石榴樹也生出一點點棕紅色,嫩綠、棕紅,還有其散發出來的薄薄生機,在溫暖明亮的陽光下讓人愉悅,並不自覺地輕快了腳步。
海棠娘劉氏喜歡這一片暖陽,和比較熟悉的順子家的就坐在廊檐下,守着一張小几,正抖開兩三匹料子在比量着商量着。
邱晨走進來,恰好看到劉氏的側臉,那鬢角銀白的髮絲在陽光下微微閃着光,不由有些心疼。不過,她知道,很多老人願意能爲孩子們做些什麼,這樣讓他們覺得自己還有用,更利於他們保持良好的心情,自然也有利於身體的健康。
順子家的先看到了邱晨,立刻垂了手請安,劉氏也笑着轉回身來。
邱晨笑着擡擡手止了順子家的禮,然後看着劉氏道:“娘,您這是又忙乎什麼吶?”
說着,擡手扯起几上散開的一匹櫻草色碎花雙縐笑着往劉氏身上比量着:“娘,您穿這個。就用這個做件春衫,這顏色襯人,看起來氣色格外好!”
劉氏嗔怪地拍了邱晨一巴掌,笑道:“哪裡是我穿,我是看你沒帶幾件春衣,想着給你做件衣裳……”頓了頓,又道,“你喜歡這色(shai)兒?嗯,若是配上條白綾裙子倒是好看。”
邱晨瞟了就要說話的順子媳婦,止住她,然後自己扶了劉氏在椅子上坐了,笑道:“娘,這個顏色您穿……要是給我做,就用這個做件半臂吧。”
劉氏一看,邱晨手裡拎的是一匹石青色素錦,不由微微皺了眉頭:“這顏色素的……”
“娘,您不知道,今年興這個,年輕的都穿素。”邱晨連忙截住劉氏的話頭笑道,“這樣一件半臂,配上白綾挑線裙子,最是清爽。”
劉氏還要說什麼,前院的王氏過來傳話,說雲二公子過來了。
邱晨連忙安撫了劉氏兩句,匆匆帶着青杏和春香去了前院。
一見雲濟琛,邱晨就微微驚訝了。這位從來都是精神奕奕的貴公子,今兒居然一臉憔悴,臉色不好,兩眼也微微衝着血……
雲濟琛面色不好,舉止倒沒什麼異樣,很是熟稔地朝邱晨拱拱手,立刻道:“我過會兒再說別的,你先拿了這張帖子,讓旭哥兒去參加一個文會,是郭家四公子郭勍(qing)辦的。”
邱晨一喜,又有些擔心道:“郭四公子已經中舉,旭哥兒他們過去……”
雲濟琛笑着擺擺手:“無妨,就是旨在以文會友,年齡、身份都沒有限制的。快讓他們收拾收拾去吧。”
聽他這麼一說,邱晨也不再多問,笑着曲曲膝,告了罪,匆匆去二進院找林旭了。
把林旭和韓靜瑜打發出了門,邱晨這才轉回來,走進一進院的正廳。雲濟琛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疲憊。
聽到腳步聲,雲濟琛迅疾坐起身來,神色一整,又是一臉淡笑地看着邱晨道:“走了?”
邱晨點點頭,一邊將自己的目光從雲濟琛臉上收回來,一邊道:“這一去數天,是不是咱們的買賣哪裡有什麼不順當的?”
雲濟琛笑着搖搖頭:“怎麼會,咱們的香皂只有不夠賣的,怎麼會不順當。”
見他如此說,邱晨也不再追問,話題一轉,將作坊裡的情況跟雲濟琛介紹道:“前幾日,我帶了兩個人過來,由他們來備料……嗯,其中一個會留在這裡,另一個過幾天就可以跟着進京。”
雲濟琛點點頭:“這邊兒的事你看着安排就行……至於進京的人,什麼時候能夠出發?你不跟着進京看看?”
邱晨微微有些驚訝道:“你,你要親自進京?”
雲濟琛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嗯,我對京城的地頭比廖三熟,我跟着去,有什麼事兒也好處置。嗯,我打算這幾天就啓程北上,最晚到初十……旭哥兒五月份去省裡,我也就回來了,你不用擔心這個。”
邱晨搖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林旭年紀小,讀書的時候也短,這一回去省裡考不過也不是大事兒……你突然要去京裡,是不是京裡發生了什麼事兒?”
“京裡能有什麼事兒?”雲濟琛漫不經心地瞟了邱晨一眼,完了,搖搖頭,似乎是想要把什麼困擾甩脫一般,摸着鼻子道,“那啥,我必須得離開些日子,昨晚我到家就被老太太拘了去,非得逼着我答應參加她辦的遊園會……”
“遊園會?”邱晨疑惑地反問。
雲濟琛哀怨地瞥了邱晨一眼道:“那個,主要是請一些太太小姐們……”
邱晨一下子恍然了。這位溫文爾雅灑脫不羈的雲二公子被家長逼婚了!
“噗……”邱晨很不厚道的笑噴了。想不到,雲二公子如此憔悴狼狽居然是爲了躲避家長逼婚……
“笑啥笑?有啥可笑的?”雲濟琛被邱晨笑的有些氣急敗壞起來,惡狠狠地叫囂着,邱晨卻絲毫不受影響,看着他完全失了文雅,吹鬍子瞪眼睛的,反而更加好笑。雲濟琛也覺得很受打擊,乾脆也不裝了,亂無形象地放鬆了手腳依靠在椅背上,恨聲道,“非得逼着去看那些,都是些錦緞裹着的木頭罷了,一個個就跟拿模子拓出來的一樣,有什麼意思?讓我一輩子對着那樣一張臉……那還不如不娶!”
對於這種論調,邱晨並不覺得奇怪,現代晚婚的人有的是,更有獨身主義者,一輩子不結婚也不算多過分。再說,她也不覺得雲濟琛哪裡不對,之所以看着那些小姑娘不感興趣,無非是還沒遇上對的人罷了。
雲濟琛顧自嘟噥了一會兒,察覺到了邱晨的安靜淡然,不由有些詫異地望過來,瞅了一會兒,也沒看出邱晨神色有什麼異樣,不由疑惑道:“你不覺得我這樣不對?”
邱晨搖搖頭,又點點頭,在把雲濟琛搞糊塗之前開口道:“有什麼不對的?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自然是要看着順眼,投脾氣才行……”
說到這裡,看見雲濟琛臉上猛然炸開的喜色,她連忙又道:“不過,你這樣總是連看都不肯看,又怎麼知道對不對?其實,我聽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說的就是天下的女子,美不美,有趣沒趣,不在女子自己,而在於你怎麼去看!只要你看着順眼,即使醜如無鹽也能美比天仙。”
“噗……咳咳咳咳……”這回輪到雲濟琛噴了。不過一陣劇烈咳嗽之後,他的眼底也露出一抹深思之色來。
雲濟琛被家裡趕着迫着,好不容易逃出牢籠,因爲邱晨這裡是家裡知道的,也不敢多留,說了幾句話,匆匆就走了。
邱晨將雲濟琛送走,就跟劉氏打了個招呼,直接坐車去了作坊。看過作坊裡的工作情形,又單獨把劉佔祥和泉哥兒帶到原料庫裡,看着他們二人做了一遍原料處理,確定沒有差錯,這才放了心,將很快就要派人進京一事告訴了兩個人。
“……佔祥媳婦就快要生產了,你最好還是留下,讓泉哥兒進京。等你媳婦做完月子,你也空了,到時也可以跟泉哥兒兩處輪換着來。你們倆覺得怎樣,行不行?”
劉佔祥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泉哥兒也是兩眼發亮地連連點着頭。能夠進京,而且,讓他獨自負責一個作坊的制皁原料製備,就相當於大把式的存在,這在他之前想都沒敢想的。
“嗯,那泉哥兒收拾收拾,兩三天就要動身……因爲功夫緊,不能讓你回家跟家人告別了,你可以寫封信,派人給你送到家裡去。”邱晨又囑咐了一番,特別叮囑泉哥兒將這邊作坊的各處工序都要熟悉了,弄明白。這才返程回了家。她惦記着去參加文會的林旭那邊,不知道見了郭家四公子郭勍會是什麼樣的局面和結果。
好不容易盼着林旭跟韓靜瑜回來,邱晨一眼看到林旭滿臉的按捺不住的喜色,提着的一口氣總算鬆了下來。
果然,林旭笑着快步迎着邱晨走過來,離着幾步就按捺不住道:“大嫂,我們今兒見到郭大老爺了,他老人家對我們二人的文章多有讚語……還說,想要收我二人在門下指導,只是怕家裡不同意,讓我們回來商議商議,若無異議,就可以去郭府拜師授課。”
“噯?郭大老爺要收你們二人爲弟子?”消息太突然,邱晨有些反應不過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林旭笑着點點頭,韓靜瑜也上前來拱手道:“不怪大嫂驚異,我二人這會兒也還覺得如在夢中……”
“呵呵,哈哈,好事,這是大好事,我當然不會反對。”邱晨確定了消息屬實,喜色止不住地就在臉上漾開來,連連招呼着林旭和韓靜瑜道,“這是大喜事,你們倆趕緊去洗漱休息,我去讓廚房做幾個好菜,晚上好好慶賀一下。”
林旭跟韓靜瑜都笑着答應着,看着邱晨匆匆而去,林旭對韓靜瑜感嘆道:“可惜姚兄剛剛離開,不然……”
韓靜瑜倒是仍舊淡然:“這也是時運……說起來,此事愚兄也是託了賢弟之福才能得見郭大人,纔能有此際遇……”
林旭連忙擺手道:“靜瑜兄本就才高學深,怎能說出這種話來,說不得,還是弟弟沾了兄長的光呢……”
兩個人說着話,林旭將韓靜瑜送至客房門口,方纔彼此辭過,林旭轉而進二院去了。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邱晨就站在院子角落的大廚房裡,默默地注視着兩個相親相近的兩個人,臉上一片沉思之色。
郭家,真是出乎她預料。從今兒這件事看,那位郭大老爺這取捨間拿捏得……還真是讓人生不出一絲反感來。如此一來,反而顯得她之前的種種準備都落了下乘。
不過,她很奇怪,郭家若是因爲對她的藥方子有所覬覦,才收了林旭,那收了韓靜瑜呢?僅僅是因爲韓靜瑜的才氣?她承認韓靜瑜在才氣學識上都比林旭高出一籌,但遠遠不到驚才絕豔的程度。她可不認爲郭家大老爺僅僅會因爲憐才就收了韓靜瑜。
不管心裡怎麼想,林旭能夠如此順利地拜在郭大老爺門下,雖然過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怎麼說都是大喜事一件,該怎麼慶賀還得慶賀。
晚飯,邱晨安排着廚房裡做了幾樣着實精緻的菜餚,包括當初給秦錚養傷,也倍受林旭和孩子們稱讚的雞豆花兒,高湯菜心等精緻菜餚,還特意派人去買了一罈濁米酒回來,不禁林旭和韓靜瑜喝,她跟劉氏也燙了一罐兒,喝的渾身暖洋洋的極是舒服。
劉氏對這種幾乎沒多少度數滋味清甜的米酒也很喜歡,邱晨就跟劉氏商議,改明兒乾脆去買一些酒麴,自己試着做來試試,能夠成功的話,以後每晚給劉氏喝一點兒,暖胃理氣養血,對身體也是極好的。
吃過晚飯,邱晨陪着劉氏說了幾句話,將劉氏交給順子家的伺候着洗浴去了,邱晨則略略整了整衣角,也沒帶青杏和春香,自己一個人出了三進院,去了二進院。
今兒去參加郭四公子的文會,卻意外地得了郭大老爺的青眼,並主動提出將他跟韓靜瑜收入門下……這完全可以說是意外之喜,讓林旭滿心興奮,雖然喝了些濁米酒,略略有了些酒意,卻仍舊難以讓心情平靜下來,沒有睡意,看書也看不進去,林旭索性搬了張椅子,就在廊檐下坐着,目光似乎是落在院中剛剛冒芽兒的桂樹上,其實,心思早不知飄忽去了哪裡。
正恍惚間,邱晨已經進了二院,並沒有打攪林旭,只讓鈺良給她也搬了一張椅子來,鈺良又懂事兒地送上一杯茶,然後悄悄地退了下去。
“大嫂?”林旭被身邊的動靜驚醒,愕然地叫了一聲,就急忙起身行禮。
邱晨揮揮手,示意他坐下,然後神色平靜道:“你把今兒的事跟我說說,說的越詳細越好。”
林旭略略又些茫然,不太明白大嫂爲什麼要詢問詳細經過,但不妨礙他對大嫂的信賴和濡幕,很自然地答應着,慢慢地敘述起來。
林旭邊想邊說,把他和韓靜瑜兩人出發開始,到在哪裡開的文會,又是怎麼見到的郭大老爺,郭大老爺又說了什麼等等,雖然語速較慢,但說的真是詳實細緻。邱晨聽得也認真。
突然,邱晨打斷了林旭的講述,問道:“你說,是你提出將韓靜瑜引見給郭大老爺的?”
林旭愕然地點點頭,心裡猜測着,是不是大嫂不贊成自己這樣做,於是下意識地替自己解釋道:“弟弟覺得靜瑜兄才學出衆,人品高潔,若是能夠得了郭大人教導指點,必定能夠金榜題名,說不定能榮登一甲……”
邱晨默然看着微微尷尬緊張着的林旭,心裡暗暗忍不住暗暗感慨!
當初在這個世界一醒來,她就知道林旭這孩子心地純良,可如今看來,這孩子純良的有些過了……他是覺得韓靜瑜才學好人品好,自己得了進身之法,就忍不住也要帶着交好的同窗……可,這個傻孩子不知道還有一句話--升米恩鬥米仇!
如今,林旭做都做了,她也不能再說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着,這位被林旭如此看重的韓靜瑜不至於做出那種狼心狗肺的事兒了。
而且,她也在心裡提醒自己,既然她知道了事情的緣由,那麼她就要時時警醒着,該示恩示恩,該敲打的時候,也要敲打敲打,免得真養出一隻白眼狼來。
有了郭家主動示好,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極爲順暢了。
第二日,邱晨一早吃了飯,趕到一進院,將備好的兩份拜師禮的禮單拿給林旭和韓靜瑜,然後讓大興陪着二人去了郭府拜師。
到了下午,郭家就派了兩名婆子過來拜會邱晨,並送了一份價值很高卻絕對讓人不覺得反感的禮物過來,並遞了郭夫人寧氏的帖子,邀請邱晨和劉氏去郭府做客。
邱晨笑着接了帖子,也答應了寧氏的邀請。又讓青杏拿了上等賞封打賞了兩個婆子,兩個婆子接了荷包,攏在手心裡捏了捏,就摸着一顆硬硬的東西,很是有數地知道是五兩銀子,臉上登時閃過一絲喜色,磕頭謝賞也少了幾分不甘願。
又過了一天,邱晨把幾樣花露都做了出來,拿幾隻青瓷粉彩細頸小瓶兒盛了,用軟木塞和蜂蠟封了口,同樣貼了標籤。不過與作坊藥瓶的印刷標籤不同,她這些花露瓶子上的標籤兒都是手寫的,全部用的是蠅頭小楷,還是特意請了林旭寫的。她的那筆字是拿不出手的。
這一日一大早,邱晨就派順子家的和陳氏拿了帖子送去了郭府。要郭夫人寧氏接了帖子,同意邱晨上門拜會,邱晨才能上門做客。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如此正式上門做客,劉氏同樣也沒去過大戶人家,乾脆推拒了:“你自己個去吧,我從來就沒出過村子,更沒見過這種大戶人家,若是失了禮給你丟人事小,給旭哥兒招來笑話就是大事兒了。”
見劉氏如此,邱晨也就不勉強老人家了。
因爲要出門做客,邱晨穿了一件玉色窄腰長半臂,靛藍的寬幅裙子,在發間攢了一支碧玉雲頭簪,自覺不會太過縞素失了禮,這才帶了同樣一身青色衣裙的青杏、春香和順子家的和陳氏,分乘兩輛馬車,去往南湖邊兒的郭府。
大興趕着第一輛車,秦勇和沈琥沒有騎馬,一人跟了一輛車子,就跟大興和順子坐在車轅之上。
車子行駛了大半個時辰,就到了南湖邊兒。郭家的管家早早等在街口,一看到林家的馬車就快步跑着迎了上來,隔着車窗給邱晨請了安,然後就在前邊引着,一直進了郭府的西角門,馬車又往前駛了十多分鐘,車子略略顛簸了一下,才終於停了下來。
兩個婆子上前來替邱晨打起車簾子,邱晨這纔看到,不知何時,大興、秦勇等人都不見了,趕車的換成了兩個粗壯的婆子,就垂着手站在馬車旁邊,上前替她打起車簾子的來的婆子她見過,就是那日去林家送禮的兩人,一個婆家姓石,一個婆家姓關,都是三十多歲年紀,邱晨就稱呼她們一聲嫂子。
擺了腳凳,扶着邱晨下了車,石氏和關氏帶着兩個丫頭上前行禮,邱晨微微示意,後邊的順子家的已經一人遞了一個荷包過去,衆人又謝了賞,這才殷切地引着邱晨往裡走。
邱晨不好四處張望,目光掃過身處的院子,是個比較空曠的院落,只有西邊有一溜兒棚子,院子裡幾棵極高大粗壯的樹木,如今只是剛剛冒芽兒,枝頭綠意簇簇,可以想見,夏日裡這些樹木枝葉繁茂,將會將這所院落的大部分遮在一片綠樹濃蔭之下,定是清涼怡人的。
她在心裡琢磨着,這估計就是管家招待女客停放車輛轎子的所在。不過,應該不是傳說中的轎廳!
不多時,一行人進了一道垂花門,兩名年輕的女子笑容可掬地等在門內,身後跟着一羣丫頭婆子。邱晨端詳着兩個女子的容貌年齡,一個穿着大紅衣裙,個頭高挑,身量苗條,容貌端麗,看起來三十歲出頭;另一位個子略矮,穿着一件鵝黃色衣裙,肌膚白皙細膩,體態略豐,珠圓玉潤,容貌很是美貌,形容柔婉中透出一股子靈慧來,年紀更輕,大概也就二十七八歲樣子,因爲穿着鮮亮顯得年紀更小,一眼看過來,也就跟海棠年紀相仿。
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對面兩人,邱晨心裡琢磨着,這兩位應該不是寧氏……再看穿着神態,也不像郭大老爺的妾室。
正疑惑着,身邊引路的石氏笑着引見道:“這兩位是我們大奶奶和二奶奶。這位就是林家大奶奶!”
哦,原來是郭大老爺的兩位兒媳婦。只是,郭家大公子二公子不是外出爲官了,怎麼的兩個媳婦兒卻留在家裡?
不過,不容她多想,郭家兩位少奶奶已經迎了上來。雙方曲膝見了禮,二奶奶金氏快言快語,拉着邱晨的手道:“早聽說夫人一手撐起林家,我早就仰慕的緊,實在沒想到,夫人如此年輕,這一來可就顯得我們姐妹更是粗笨不堪了。”
邱晨垂着眼瞥見自己已經白皙細膩了許多的手,在金氏幾乎透明毫無瑕疵的手映襯下,顯得暗黃粗糙,心中暗笑,臉上卻是溫婉的笑容,略顯拘束道:“二奶奶實在是過獎了。”
大少奶奶許氏笑着接了話過去,伸手牽了邱晨另一隻手,卻不跟邱晨說話,直接看着金氏道:“妹妹,娘還等着呢,咱們倆可不能在這裡說起來沒個完了。”
說着,也不管臉色發僵的金氏,引着邱晨往裡走,一邊笑道:“夫人如此清麗不俗,真真是讓我們姐妹愛之不盡,這就不自禁地拉着夫人說起話兒來,失了禮,夫人可別怪罪!”
邱晨聽着這兩個人一臉笑意,話裡卻處處藏着機鋒,自知沒有這份功力,乾脆充糊塗,靦腆地笑道:“大奶奶太客氣了!”
接下來,許氏金氏一人佔了邱晨一邊,笑語彥彥地誇獎着,奉承着,隱隱地貶着另一個人,邱晨一律裝糊塗應付過去。
好不容易又過了兩道門,又進了一個端正寬敞的院落,門上的婆子一聲聲往裡通報進去,正房門口侍立着的兩名小丫頭也往屋裡通報着,邱晨暗暗鬆了口氣,好歹要見到正主兒寧氏了。
邱晨隨着許氏金氏沿着抄手遊廊來到正屋門前,已經從裡邊走出一名容貌姝麗的丫頭笑着迎出來,行了禮,打起簾子來。
邱晨略略點了點頭,金氏就在旁邊介紹道:“這是母親屋裡的大丫頭琥珀!”
邱晨就微微一笑,低聲道:“有勞了!”
青杏跟在後邊,立刻就遞了一個小荷包到琥珀手裡,入手沉甸甸的,琥珀神色不動,立刻笑着略略屈膝謝了賞,笑着引了邱晨等人進門。
屋裡是個豁朗的大廳,屋子上手主位上端坐着一名中年婦人,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織錦緞襖子,松花色的寬幅羣,髮髻高綰,頭上的首飾並不太多,卻恰到好處地突顯出富貴身份來。面團團的臉,皮膚白皙,容貌並不太出衆,一臉和氣地笑容,看上去秀麗端雅,溫婉可親……邱晨知道,這就是寧氏了。
許氏和金氏先上前曲膝稟報:“回母親,林家夫人到了!”
寧氏嗯了一聲,略略點了點頭,許氏和金氏退了幾步站在兩側,邱晨上前兩步,端端正正地深曲膝行禮:“晚輩林楊氏見過夫人!”
剛剛端坐如儀的寧氏卻一下子變得親熱起來,不等邱晨行禮做完,寧氏就親自起身上前,伸手將邱晨扶了起來。把着邱晨的胳膊左右端詳了一會兒,笑着讚道:“真是清麗可人,大方端莊。”
邱晨微微笑着,大大方方道:“夫人過獎了。我早就仰慕夫人多時,今日一見,果真如我所想,溫和可親的很。”
“哈哈,好,我看着你也好,這麼大大方方的,真是可人疼。”說着,寧氏一直沒有鬆手,親手把着邱晨,帶着她就要讓她也坐到榻上去。
邱晨笑着道:“夫人,海棠不敢當!”
寧氏這才鬆了手,讓邱晨客位下手坐了。
丫頭悄無聲息地送上茶點來,金氏、許氏就站在寧氏身邊伺候着。也沒了在外邊的爭鋒相對,只含笑溫婉地聽着寧氏跟邱晨說話。
略略含蓄了一兩句,青杏和春香上來叩頭請了安退到邱晨身後侍立。接着,順子家的和陳氏捧着幾隻匣子上來,叩頭請安。寧氏身後自有婆子上前接了,給四個人都遞了賞封,然後就有人帶着順子家二人下去歇着了。
寧氏瞥着婆子送上去的幾隻不大卻精緻的匣子,笑着寒暄:“叫你過來,咱們娘們兒們見個面認識認識,說說話兒,怎麼倒讓你破費呢!”
邱晨笑着道:“談不上破費,是我自己個兒做的幾種香露,我自己覺得還好,就拿來跟夫人和兩位奶奶分享了,還望夫人和兩位奶奶別笑話纔好。”
金氏顯然是比較受寵的,一聽這話,就立刻眼睛一亮笑道:“香露?夫人也喜歡淘澄這些個東西啊,我也喜歡這個,就是每每做出來的東西都不盡如人意。呵呵,母親總是笑話我,說我把自己弄得一身香不香臭不臭的怪味兒……”
寧氏對金氏的插話並沒有責怪,嗔笑道:“你別呱啦起來沒個完,人家林夫人可不跟你似的這麼潑皮。別嚇壞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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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過完了,明天恢復正常更新,並儘量補上週末欠下的……抱歉了,親們包涵!
另,本文是架空,科舉的時間神馬的被演繹過了,有和歷史不符的,親們自動劃歸架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