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房間裡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
房間裡寂靜無聲,邱晨在昏暗中怔了片刻,方纔醒過神來。她仍舊在這裡,只不過因爲在府城,身邊少了已經習慣了兩個孩子的氣息。
不知怎麼的,這一會兒,邱晨特別想兩個孩子,想那個家。她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等拜會過郭家大老爺之後,就回家,好好放鬆一下自己,也好好陪陪兩個孩子。
吸口氣,壓下心中對於孩子們的想念,邱晨起了身。
青杏聞聲從外邊走進來,拿了一件棉襖子替邱晨披了,伺候着邱晨進耳房洗了臉,一邊道:“二爺他們剛回來。作坊的人也回來了,剛剛陳嫂子過來問,什麼時候擺飯……”
邱晨擦乾臉,笑笑道:“行了,你就去跟你陳嫂子說,這會兒就擺飯吧!”
說着又囑咐青杏:“你把春香叫過來,你去前院跟二爺說一聲,讓他先吃飯,吃完過來一下。”
青杏嘟嘟嘴,有些不甘不願地去了。
邱晨眼角瞄到了她的表情,卻沒有說什麼。之前只有青杏和玉鳳兩個丫頭,玉鳳遇事又對青杏多有謙讓,故而這丫頭的性子也越來越浮躁。不過是看她這幾天跟春香接觸的多一些,這丫頭就吃味兒了。邱晨揉揉眉頭,嘆口氣,難怪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各種利益紛爭。
拋開這些丫頭們的瑣事,邱晨垂眼拿起妝臺上的花露倒了幾滴在手心裡,輕輕拍在臉頰上。
水銀鏡子中的面孔清秀纖細,皮膚已沒了最初的暗黃和蒼白,肌膚勻細瑩潤,因爲初醒,臉頰上還殘留着一抹淡淡的粉紅色,讓並不是特別出色的五官都透出一抹生動來。
一年了,就像熟悉了這裡的生活,習慣了孩子們在身邊一樣,她對於這張完全陌生的臉已經不再是最初的驚悚和彆扭,只不過,每每在鏡中看到這樣一張臉,她仍舊有些距離感。
挑挑眉,做了幾個表情,彷彿確認面對的就是自己一般,邱晨又將乳液拍在臉上,春香已經垂着手走了進來,曲膝行禮道:“夫人!”
“嗯,”邱晨在妝臺前坐了,拿了把檀木梳子遞給春香,“簡單綰個髻就行。”
春香答應着,手持梳子站在邱晨身後,先將長髮慢慢梳通,然後分成幾縷逐一綰在腦後。邱晨在鏡子中看着春香一雙還未長成的小手熟稔地將一縷縷髮絲綰起,也不得不在心裡感嘆,這樣一縷縷綰髮固然繁複,但就是比一股腦地綰髮手法細膩服帖的多,綰出來的髮髻不但好看,也牢固。
垂了眼,在妝奩中挑了一支白玉梨花簪,讓春香替她攢在發間。春香把搭在邱晨肩頭的搭布拿掉,又細細地將身上粘的髮絲撿掉,這才恭恭敬敬地退後一步,對轉回身來的邱晨道:“夫人,奴婢就找了兩個婆子打問了,郭家如今的家主是郭家大老爺郭孝全。大老爺同輩的有兩個庶弟,皆依附郭大老爺,各自打理着一處莊子。郭大老爺一妻二妾,四位公子,大公子、二公子和四公子皆爲嫡出,三公子是庶出,生母寧氏在三公子出生後不久故去。據說,郭大老爺當年極爲寵愛寧氏,故而對三公子也是愛護有加。加之三公子從小身體病弱,不但郭大老爺,就是大夫人對三公子也是寵愛有加,比嫡出的三位公子倒靠先兒,萬事只要三公子說的,沒有不想着法子應承的。只可惜,三公子的身子骨兒卻仍舊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快十七歲了,卻也沒有娶親……據劉婆子跟我嘀咕,說前些日子才得了個信兒,這位三公子只怕活不過二十去。”
邱晨的眉毛微微地挑起,又慢慢落下來。她怎麼聽着這郭家三公子的事兒總透着股子詭異味兒呢?
不過,她對這其中涉及到後院慘烈的爭鬥沒興趣,她只盤算着,怎麼樣能夠打動郭孝全,讓他能夠樂呵呵地答應教授指導林旭。讓春香打聽郭家的事兒也不是沒用,至少讓她知道,郭家看似平靜和諧的後院水深得很,她還是少涉及的好。
春香說完,邱晨也基本在心裡定了一個計劃。從那日郭掌櫃的話語中她就聽出了,郭家對於製藥方子也是極爲看重的,既然其他地方找不到介入點,那也只好斟酌着用成藥方子來打動那位郭大老爺了。
主僕倆說完話,青杏帶着陳氏幾人將晚飯送了過來。
陳氏把飯菜擺上桌就退了下去,青杏給邱晨拿了筷子,殷勤地伺候着,一邊回道:“剛剛奴婢已經把夫人的話轉給二爺了,二爺說了,吃完飯就過來。”
邱晨點了點頭,示意青杏給她盛湯,默默無語地吃了晚飯。
撤掉飯菜,淑了口,邱晨就坐在炕上,拿了紙筆從記憶中搜羅起合適的成藥方子來。一個方子沒寫完,林旭就過來了。
邱晨擱下筆,微笑着詢問了林旭這一日的經歷和趣事兒,然後問道:“還有二個月,二弟就要進省城參加院試了,不知你可有什麼打算?”
林旭臉色微微一紅。自從府試完之後,這幾天他日日呼朋喚友外出流連,倒是把讀書給擱下了。
囁嚅了一會兒,林旭道:“大嫂提醒的是,弟弟明天就收了心,安心在家讀書。”
邱晨微微一怔,笑起來:“二弟誤會了。雖說刻苦讀書不差,但前些日子你一直苦讀,本就該適當的歇息一下。更何況,以文會友,結交同窗,只要結交的人品行好,只要適度,也不算壞事……我是想問問,離院試還有兩個月,二弟是想着直接從府城出發去應考,還是回縣學?”
見邱晨態度和藹中,神色卻是鄭重的,林旭也收起了忸怩,正色回道:“大嫂,弟弟想着,還有兩月院試,回縣學,課程也涉及不多,倒不如尋些題目多破破題……若是,能夠尋一個先生指點一二,就更好了。”
邱晨點點頭,道:“既然你心裡有所成算,那就安心讀書破題,至於先生的事兒,我也正打聽着,會盡快給你尋個先生指導。”
林旭微微一怔,隨即綻開滿臉的喜悅和感激,起身對邱晨拱手行禮道:“又讓大嫂受累了。”
邱晨不避不躲地坦然受了他的禮,微微笑道:“我是你大嫂,不替你操心替誰操心?雖說要安心讀書,可也不要在姚公子和韓公子面前露出不耐來。我冷眼看着,這兩位品行都不錯,若是他們也不回家,你也可以直接留他們在咱家住着,等到了日子,就跟你一起進省城應考,也有個伴兒!”
“嗯,大嫂說的是,弟弟記下了。”林旭連忙恭聲應着。
叔嫂倆又閒聊了幾句,邱晨就將林旭打發回去歇着了。
打發了林旭,邱晨也很快整理出兩個成藥方子來。一個就是她從去年就打算做出來的人丹丸,另一個同樣是夏季時令藥品,雙連清瘟散。
一個是治療暑熱、中暑的良藥;另一個則是用於治療夏季風熱感冒,惡寒重發熱輕等症狀的有效藥物,而且兩種藥的製作工藝相對簡單,對製作條件要求不高。另外一個特點就是,邱晨拿出來的方子,除了最初的茯苓膏是用於保養外,其他的都是些價格相對低廉的藥方,普通百姓也都能用得起,推廣就快,收益也快,也不會太過吸引社會高層的注意。
寫完之後,邱晨又細細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錯處,這才吩咐青杏收拾了紙筆,她自己把兩張方子摺好,放進一隻荷包裡備用。
方子寫好了,明兒再動手製作一些成藥,準備工作也就算做好了。
揉揉腦門兒,起身下炕,來到屋外。拂面的春風已沒了寒意,只微微的帶了一絲清涼,不但不讓人瑟縮,反而把白日的浮躁、煩亂吹了去,只剩下滿心的安寧。
藉着廊下燈籠暈黃的燈光,邱晨慢慢地在院子裡踱着步子,目光無意間掃過窗前的海棠樹,居然驚訝地發現,海棠樹之前還光禿禿的枝椏上,不知何時已經鑽出了一簇簇嫩芽兒。剛剛冒出頭的嫩芽兒極細小,最大的一片葉子也還沒完全舒展開,卻讓人感到一種蓬勃的生機和希望。
她去年剛到此地,整日忙着一家大小的溫飽,錯過了一個美好的春日,今年日子好過了,她卻又差一點兒把這個春日錯過了去。不過,在她看來,欣賞春日勝景,並不需追逐尋覓,院中一株海棠,門外一棵垂柳,看一個花苞吐蕊綻放,看一隻嫩芽兒舒展成長,也就已經看到了春色了。
心情愉快地回了屋裡,略略洗漱後,邱晨上炕安歇。
閉上眼睛,入睡之前,愉快輕鬆的她已經對接下來的事情有了更完滿的打算。
第二天吃過早飯,邱晨就將列好的方子交給了順子,讓他去回春堂按方子把藥抓回來,順便去雲中仙帶個話,若是雲二回來,請他過來一趟。
林旭過來跟邱晨說,他昨晚回去已經問過姚、韓二人了,姚韻秀要回家一趟,韓靜瑜倒是願意住下來,跟林旭一起溫習功課。邱晨點點頭,姚韻秀畢竟已經成家,據說妻子正懷着身孕,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於是立刻吩咐青杏備了一份表禮,準備姚韻秀回家的時候帶回去。
忙完這些,不等邱晨空閒了,門前一陣熱鬧,竟是大哥楊樹勇和楊家老太太劉氏一起過來了。
雖說楊家母子來的有些突然,邱晨卻仍舊喜不自勝地迎了出去,親自扶着楊家老太太劉氏往裡走。一路往裡走,順子家的和陳氏等人俱都笑着迎候問安,進了三進,又有青杏和春香上前接了,把個劉氏看的既驚訝又歡喜。她之前聽兩個兒子說,也知道閨女日子火騰起來了,今日親眼得見,才知道,閨女的日子遠比她想象的還好。
劉氏一臉欣慰地拍拍邱晨的手,笑着道:“這宅子好,夠整齊,也周正!”
邱晨笑着道:“眼下也就只能買這樣的房子……其實屋子也夠用,就是沒有園子,滿眼除了屋子就是院牆,連個活動的地兒都沒有。”
劉氏笑着道:“這話說的是,在咱們村子裡,想要溜達走上幾步就能看到河水田地,天高地闊的,看着人就覺得心裡敞亮。”
楊樹勇跟在母親和妹妹身後,聽着兩人的對話,只是暗笑着搖頭。妹妹就是到怎麼哄着老孃高興。
三人進屋,邱晨扶着劉氏在榻上坐着,接了青杏送上來的茶遞到劉氏手裡,一邊看着劉氏的臉色道:“看着娘臉色倒好,今年開了春,沒有犯老病吧?”
劉氏笑着道:“沒有,沒有,娘吃了你配的藥之後,早就大好了,這一冬一春都沒犯病,比前幾年好的多了。”
“那就好。”邱晨笑着點點頭,又看了楊樹勇一眼,笑道,“娘這回過來多住幾天,等我把這邊的事兒安排妥了,再帶您回劉家嶴住些日子。阿福阿滿總是說想姥娘。”
楊樹勇笑着不說話,劉氏笑道:“行,怎麼不行……不過,這回我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邱晨心裡咯噔一聲,覷了楊樹勇一眼,居然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只好含笑聽着劉氏接着往下說。
“……前兒,姜家圍子的姜四兒家的到咱家裡來了……姜四兒家的你還記得不?是咱們四圍村裡最好的媒婆子。她來咱家裡給說了個人家,是咱們清和縣成大戶家的二閨女,說是長的好,人也好,年下時到府城裡來買年貨看上了咱們家俊文,想要跟咱們結親……”
邱晨的心隨着劉氏的話高高地提起來,又忽悠悠落了地,隨即又擔憂地打斷道:“娘,你們應了?”
劉氏嗔怪地瞪了邱晨一眼,笑着道:“看你急的,我們就那麼糊塗啊?這事兒我們沒有說死,就說不知道你給沒給俊文說着親事,暫時含糊着了……然後,我就讓你大哥去清和縣打聽了一回。你大哥去了一天,看到了成家的宅子,佔了整整一條街,一大片屋子,幾進幾齣都數不過來,據說成家做的大生意,光鋪子就又一二十個,上好的田畝也有幾十頃……還說,成家的名聲不錯,都挺會過日子,沒啥仗勢欺人、爲富不仁的事兒……”
邱晨聽得着急,再一次打斷劉氏道:“娘,娶媳婦兒不是嫁閨女,人家家裡富不富的不要緊,關鍵是閨女好。俗話說,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俊文是老大,以後要撐門立戶的,這媳婦兒以後要當家理事的,可不能含糊了。”
虧得這些天聽多了各大戶人家的八卦,邱晨說起事兒來也上綱上線了。
劉氏拍拍邱晨,無奈地笑笑道:“你這話有理。你也不用急,我們這不是沒答應嘛。我跟你爹、你大哥大嫂也不是就相中了這成家的閨女,不過是過來跟你商量商量,要是不答應,咱們怎麼說話,親事不成,儘量也別得罪了人,成了仇口。再一個說,俊文這過了年也十七了,年紀也不小了,成家不行,也該踅抹着說親了。這三媒六聘,一道道禮節走下來,每個一年、年半的完不了事兒……一年、年半,俊文差不多十九,娶親正好!”
邱晨聽得怔怔的。
她一直把俊文當成孩子看待,下意識裡總覺得十幾歲的孩子談婚論嫁實在太小了,十五六歲,擱在現代還是家長們精神緊張着嚴防死守,防止早戀的年齡……可聽劉氏這麼一說,她才恍然了,這個時代十四五歲娶親嫁人的大有人在,更何況俊文已經十七歲了,儘管是虛歲,在這個社會早婚早育的背景下,也不算小了,該說親操心婚姻大事了。
“海棠?”劉氏微微疑惑地叫着。
“啊?呵呵,娘,不讓您這麼說,我還一直把俊文當孩子看待,還真是沒想過……”邱晨一下子恍過神來,連忙笑着道,“嗯,您說的對,俊文這個年齡,也該操心着婚事了。不過,娘,大哥,我的意見,咱們家如今日子一日比一日好,以後不愁有好閨女說親,所以,親事不急。另外,畢竟是給俊文說親,咱們還是跟俊文商量一下,問一問俊文的意思……若是俊文也有意娶親,那麼咱們最好想辦法讓俊文見一見……”
劉氏和楊樹勇都很認真地聽着邱晨的話,然後劉氏看了看大兒子,點頭道:“海棠說的有道理。我看這事兒還是跟俊文商量商量吧。給他找媳婦,以後要跟他過一輩子的。”
楊樹勇倒是沒有異議,很痛快地點頭應下來。
這件事商量完,楊樹勇也沒多留,讓劉氏住下後,自己匆匆告辭走了。他還要回一趟楊家鋪子,跟楊老爺子說一說情況,然後還要趕回南沼湖去。這些日子,周氏帶着幾個媳婦天天照顧那些雞蛋鴨蛋,睡覺都不安生,更別提其他的事兒了,他得回去看着些。
送走楊樹勇,安頓了劉氏,邱晨就打發了大興拿了一張名帖送去郭家。
然後,她就開始琢磨着準備些什麼禮物。郭家乃延續百年的大家族,人家稀罕的,她根本拿不出來。琢磨了一番之後,還是讓青杏備了幾分洗浴套裝,等秦勇取回蒸餾小設備,她現做幾瓶花露吧。
當然了,花露就不用太高檔的香料了,幹玫瑰花、菊花、茉莉花、梅花都不錯,這幾種東西提出來的香精油效果也不錯,作用也比較柔和,不會有什麼隱患。
這些東西只是表面上的表禮,只要不失禮即可。她準備的重禮已經裝在荷包裡了,就是她昨晚寫好的兩個成藥方子。
她盡力做了準備,能不能得到那位郭大老爺的認可,讓他答應教導林旭,就不是她能夠決定的了。她盡力了,不成大不了再尋摸其他合適的先生,她也不會太過懊喪。
安了心,邱晨也就放鬆下來。這一放鬆,倒是突發靈感。不管是謎語還是歌謠,民間從來不缺乏樸素卻極爲生動的原創。這些原創的東西,可能遣詞用句上談不上講究,但絕對生動貼切,富有來源於生活本身的情趣。
有了這個念頭,邱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劉氏。於是笑嘻嘻地找到劉氏,還真讓她挖到了二十多條頗具鄉土風味的謎語。比如‘高高山上種胡麻,胡麻地裡藏娃娃(也是人身上的)
謎底:頭髮生蝨子’;又比如‘一個黑狗,朝着兲爺張口(房上的) 謎底是煙囪’……
不說別的,邱晨除了一個大蒜,別的再沒猜出來,孃兒倆倒是樂哈的不行。青杏和春香也被笑聲吸引過來,兩個丫頭年紀不大,卻也知道幾個謎語,邱晨也一一記錄下來。青杏又跑去把順子家的、陳氏等人都叫過來,又收集了不少。
一家人正歡喜樂哈着蒐羅着記憶中的謎語,大興去郭府轉了回來。讓邱晨比較意外的是,郭大老爺沒在家,郭家門子上接了帖子,只說會替他們轉交,再沒別的了,即使大興遞了一兩銀子過去,也只打問出了郭大老爺這一趟出去時間不會太長,最多兩三天就能返回來。
如此,邱晨也沒別的辦法,乾脆提前開始尋摸起其他合適的先生人選來。
臨近中午的時候,雲中仙的掌櫃打發了人過來傳信兒,說雲二公子今天就能回來,最晚,明天一大早就會來林家拜訪。
打發了雲中仙的小夥計離開,邱晨乾脆放鬆下來。說起對府城瞭解,她又能用得上信得過的人,雲濟琛是不二人選。既然雲二馬上就要回來了,那她也不用自己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了,還是等雲二回來,託他給介紹一個合適的先生,給林旭做一下院試前的備考指導。正好,她還要託雲濟琛給蒐羅一些最近幾年的院試的試卷,給林旭看看做個參考。還要打問一下如今南直隸學證大人的脾性喜好,特別是學證大人寫的文章,最好能弄幾篇過來看看。雖說這樣做,有投機之嫌,可如今這個科舉制度,就是以文取人,主考官的個人喜好也是不得不考慮的因素。這也是許多應試學子都會注意到的,甚至有些人會因爲主考官喜好的字體,而專門拿出時間來練習的。
安安心心地吃了午飯,邱晨伺候着劉氏午睡,看着劉氏在東屋的炕上躺好閉上了眼睛,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秦勇已經返了回來,也給她帶來了蒸餾設備,雖說郭家不再是必須拿下的目標,但邱晨還是去東廂房裡,把蒸餾設備裝備起來,開始用玫瑰花蒸餾提取玫瑰花露。
晚飯時分,雲濟琛的小廝知書就趕了過來報訊。雲濟琛已經回了安陽城,只是雲家太夫人留了雲二在家吃飯,今晚就不能過來了,明兒一早必會過來。知書另外還送了一個包裹,邱晨接過來一看,頓時大喜。知書送來的不是別的,恰恰是她想託雲濟琛尋摸的前科前幾名的試卷,和當今南直隸學證大人周吉申的當初貢試、殿試的卷子文章,還有兩篇則是今年做的幾片遊記、散記,邱晨翻了翻,還好,這位周大人的文章是很好,立意明確,論述清晰,有理有據,但並不是那種文藻華麗、奇峰迭起,太過炫耀才華的文章,風格算是比較中正、踏實。這樣的風格,對於林旭來說,可以算是一個利好。
知書看着邱晨一臉的喜色,也暗暗有些歡喜和小得意。果然,他們少爺做的事兒就是周到妥帖,一看林娘子的表情,就知道是對了心思。
邱晨將手中的試卷重新整理了一下,笑着道:“你回去跟你們少爺說,他送來的東西很好,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知書躬了躬身,笑着道:“知道夫人合用,我們少爺必定也是歡喜的,也沒白費了心思……夫人,我們少爺還讓我跟您說個喜訊,我們公子說,周大人喜柳書。”
邱晨眼睛一亮,然後笑道:“噯,真是喜訊,大大的喜訊。”
說着,連忙招呼青杏:“呵呵,今兒知書給我送了這麼個大大的喜信兒……嗯,去把我屋裡炕櫥右上角的抽斗裡的東西拿一個過來!”
青杏羨慕地看了知書一眼,答應着匆匆進屋,片刻拿出一支極小巧的赤金如意過來,如意上還繫了寶藍色的絲線絡子,做成了一個精緻的掛件兒。
邱晨笑着擡擡下巴,青杏直接託着如意掛件兒送到知書的面前,笑着道:“這東西夫人做好了擱在那裡才兩天,倒是讓你先得了彩頭!”
邱晨指着青杏笑道:“這丫頭估計惦記上了,還想着什麼時候把它掙回去,這被你搶了先兒,難免氣不順,你不用理她!”
知書已經接瞭如意掛件兒,滿臉喜色地趴在地上謝了賞,一邊起身一邊笑道:“夫人最是寬厚,青杏姐姐以後有的是機會,纔不用羨慕小的。”
青杏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到邱晨身後,邱晨又問了知書幾句話,就把他打發走了。
打發了知書,邱晨就打發青杏把林旭叫了過來。
將包袱推給林旭,邱晨道:“這是雲二公子剛剛送過來的,一是前兩科院試頭幾名的卷子。二是本省學證周吉申大人的文章。你拿回去細細讀一讀,好好揣摩揣摩……”